魏驍沒辦法,硬著頭皮接起了電話。李嵐又尖又細的聲音鑽進魏驍的耳朵裏,“景辭啊,你幹嘛突然給我那麽多錢”“媽,是我,景辭在睡午覺。”聽到魏驍的話後,李嵐的語氣明顯生硬了不少,她不知那張儲蓄卡究竟是周景辭自己的意思還是周景辭與魏驍兩個人的主意,倒也不好說太多,於是換了副腔調,“魏驍啊,景辭怎麽這個點兒了還在睡午覺?”“哦,他昨晚出去應酬,喝了點酒,身體不太舒服。”李嵐喘了兩大口氣,“又喝酒,又出去喝酒。工作就工作,整天出去喝酒算什麽?你們幹得那行當,歸根到底都是難登大雅之堂……”“都四點鍾了,年紀輕輕的,不幹點有意義的事情,睡覺睡到四點鍾……”魏驍脾氣不好,可對麵的人是周景辭的母親,他自認對不起周景辭的父母,這些年來,再難聽的話也隻能受著。他連聲說,“是是是,我知道,我以後盡量不讓景辭出去應酬。都是我不好。”李嵐當了一輩子的老師,珠簾炮彈,叨叨起來沒完沒了。魏驍被她吵得腦仁兒疼,卻還隻能伏低做小。最後,等老太太說得嘴唇發幹了,魏驍才接過話茬,“景辭給您的錢您拿著花就行,千萬別放在心上。您二老過得舒坦,我和景辭也就放心了。”掛了電話後,魏驍摸了摸周景辭的發絲。他心裏想了許多,諸如周景辭是懷著何等的心情把銀行卡塞進父母的手裏,又是以何等的心情站在那條噩夢般的馬路上,等待著多年前的噩夢重演。周景辭一直沒講話,亦沒再吃什麽東西,直到華燈初上,直到夜深人靜。晚上,魏驍依舊是睡在椅子上。周景辭本想勸他回家去,左右自己的傷沒什麽要緊的,可當他看到魏驍眼裏的悔恨無措時,話堵在嗓子裏,就再也說不出口了。周景辭呼了口氣,沒再言語。翌日,魏驍又拜托了醫生來為周景辭做檢查,而後就辦理了出院手續。周景辭的腿到現在都還是軟的,走路都磕磕絆絆,魏驍心裏一酸,在他麵前蹲下身子,將周景辭背在自己寬厚的背上。他們沒在j城滯留,直接開車回了北京。停下車後,魏驍把周景辭從副駕駛抱了下來,將他穩穩地放在床上。周景辭身上有傷,沒法洗澡,魏驍就拿了條濕毛巾替他擦拭,從頭到腳,不放過每一寸肌膚,溫柔繾綣。周景辭沒說什麽話,直到魏驍替他換好了衣服,又在地上鋪好了被褥打算在地板上睡,周景辭才突然坐起身子,拉住他的手。魏驍回過頭來望著周景辭,接著蹲在了他麵前,輕輕撫摸著周景辭的頭,“怎麽了?”周景辭垂下頭去,他皺了皺眉頭,小聲說,“我是真的想尋死。”他站在馬路中央,不是為了舊日重現刺激失憶的魏驍,更不是因為一時的想不開,他是切切實實得活不下去了,真真切切的要一死了之。魏驍身體一怔。他沒想過周景辭會突然講這個。簡簡單單幾個字,像鏽頓的鋼針一般生澀地插進魏驍的心髒中,尖銳的刺痛過後,綿密的疼從心間擴散開來。他身體不自然地顫了兩下,旋即尷尬地苦笑了兩下,盯著周景辭蒼白的麵容,說,“景辭,你是真的恨我。”周景辭側過頭來,捧住魏驍的臉,喃喃道,“是啊,我是真的恨你。”第48章 周景辭眼神裏一片空洞,他驀地笑了一下,說,“我真的恨你,恨到一天都不想活在這世上。多一天都是折磨。”“我好想死在你麵前,就算變成一灘血肉模糊的爛泥也無所謂。”“若你因此想起來了往事,那我就要你後悔一輩子。”“若你想不起來,能讓你愧疚一輩子,做一輩子的噩夢,倒也不錯。”周景辭不若魏驍一樣桀驁不羈,他素來沉穩冷靜,可唯獨對待這份貫穿了他一大半人生的感情,豁出了自己幾近全部的衝動。少年時掙脫社會的規則與一無所有的魏驍在一起是這樣,畢業時放棄讀博孤注一擲加入易購也是這樣,現在人至中年更是如此。周景辭的愛情裏沒有折中。魏驍聽了這話渾身一顫,他用力地將周景辭箍在懷裏,堪堪抵禦著心尖傳來的疼痛,他輕輕撫摸著周景辭的發端,“寶貝,恨我才不該尋死的,活著好好懲罰我不好麽?”反正無論周景辭要怎麽罰他,他都隻有引頸受戮的份兒。周景辭卻隻搖搖頭,厚重的酸澀堵在喉嚨,什麽話都說不出了。魏驍依然是深深地望著周景辭,溫聲說,“沒關係,寶貝,恨我也沒關係。我愛你就夠了。”周景辭稍稍從魏驍的懷抱中撤出來,就那麽定定地望著魏驍,似要把他看透,滯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那你呢?你恨我麽?”魏驍怔住了,過了幾秒鍾,他抓住周景辭的手,放在嘴邊,嘬了一口,說,“不恨。”周景辭皺了一下眉頭,垂下頭去,須臾過後,換了副說辭,“你恨過我麽?”魏驍站起來,俯下了身子,將周景辭摟到胸前,一邊親吻著他的頭發,一邊輕拍著他的後背,溫聲說,“沒恨過。景辭,我愛你。”“就算……就算是那天你在董事會上……”魏驍頓了一下,選了個不會刺激到周景辭的詞,“氣我,就算是那樣氣我……我也從來都沒想過要離開你。”“景辭,你知道的,就算生你的氣,我也不舍得氣你太久啊……”“寶貝,快點好起來好麽?我什麽都願意給你,什麽都願意為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