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能接受李茹的口蜜腹劍,明麵上說那些話來安撫他,背地裏卻抓著把柄狠狠地捅了楚青雀一刀。她這一刀,劃傷了兩個人。但她不知道,她以為她劃傷的是楚青雀,可霍連山比楚青雀傷的更深。因為這一刀,是他的母親踩在他的心口上,劃向他的愛人的。“連山?”短暫的靜默之後,李茹又輕輕地喊了一聲霍連山。這一下,終於讓霍連山抬起了臉。說起來,他們母子才相認了不到半個月的功夫,這半個月裏,霍連山卻已經脫胎換骨,整個人生都有了巨大的變化,他挺直了腰杆站在那裏,褪去了青澀和窘迫,長出了頂天立地的模樣。他的視線看過來的時候,卻帶著讓李茹看不懂的複雜。有時候,李茹覺得霍連山真的和楚應汶一模一樣,他們都太會洞察人心了,狡詐又敏銳,明明他什麽都沒說,但是一個眼神掃過來,還是讓你心裏發緊。李茹的嘴角輕微的抽了兩下,她才剛吸上一口氣,就聽見霍連山開口了。“你知道楚青雀和我是戀人,對吧?”霍連山就站在門口,輕巧的撕下了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層遮羞布:“那天你都聽到了。”李茹心頭一沉,下意識地就想要開始辯解,無數句話都湧上了喉嚨,但她還沒有說出口,就聽見了霍連山說:“知道楚應汶是怎麽處理楚青雀的嗎?”李茹猛地抬起了眼,死死的盯著霍連山。“他沒有動楚青雀。”霍連山站在門口,垂著眸看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輕著聲,一字一頓的說:“因為他認為,楚青雀是他的兒子。”不管楚青雀有沒有血緣,不管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楚應汶為了這十八年,都不會動楚青雀。父愛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沉重又寬容,讓人難以理解,也讓人動情落淚。“他不是!”李茹前所未有的暴怒起來了,她的腿動不了,但她瘦的像是麻杆一樣的胳膊拚命地捶打著鋼材製造的扶手,像是隨時都要跳起來一樣怒吼:“你才是楚家唯一的兒子,他是那個賤人在外麵生的野種!你身上流的才是楚家的血!”她在暴怒的時候,霍連山就站在門口看著她,直到她發泄完,霍連山才輕聲的回她一句:“我也是個野種。”李茹瞬間卡殼了。她從沒被霍連山這樣講過,在和霍連山在一起的時候,霍連山一直在維護她的自尊心,以至於霍連山突然翻臉之後,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霍連山的憤怒是藏在刀鞘裏的刀鋒,他不肯對李茹出刀,但李茹依舊被那銳利劃傷。直到某一刻,霍連山像是厭倦了這種沒有結果的對峙和拉扯,他退後了半步,伸手拉開門,回頭看向李茹,淡聲說:“算我勸你,以後不要再去招惹楚青雀了,他確實很好欺負,但他背後還站著一個周家,如果被周家知道送鑒定結果的人是你,你也沒什麽好下場。”最後,霍連山將楚應汶今天沒說完的話補全了。“從今天開始,你每個月的贍養費我會打在你的卡上,我們——恩怨兩清。”第56章 等待已久的表白楚青雀縮在床上, 裹著被子,做了個很久以前的夢,回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夏天。他小一點的時候, 是真正的上天寵兒。那時候大概七八歲吧,是最愛玩兒的歲數, 他的母親周之妍還沒生病去世, 平時最愛做的事兒就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然後帶他四處去砸場子。沒錯, 就是砸場子。周之妍在圈裏是個誰都不敢招惹的刺蝟精, 看見什麽不順眼的上去就是一頓舒出,偏偏她一身的刺兒比誰都硬, 誰都紮不過她,躲又躲不開,隻能硬著頭皮接著。這個時候, 楚青雀的存在就顯得尤為重要了。他是周之妍的兒子,天生又是一副軟脾氣, 那個阿姨誇他他都甜甜的笑,隻要他在, 周之妍就不會鬧得太過分。楚青雀尤記得那年夏天, 在一個阿姨的別墅裏, 他跟阿姨的小女兒坐在一起玩兒家家酒, 媽媽在那頭跟一個小姑娘吵起來了。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他隻是看到媽媽跳起來扇了那小姑娘幾個耳光, 小姑娘被打哭了, 還不敢還手,其餘人攔也攔不住,最後還是爸爸來了才解決。那時候的爸爸正是事業上升期, 每天像是一隻陀螺一樣在複雜的人際關係裏旋轉,在虧本和盈利裏反複橫跳,累的頭上都多了幾絲白發,聽聞自家的老婆又撒潑,急匆匆的中止了一個會議,開車就來了阿姨的家裏。楚應汶也算是能屈能伸了。當時周之妍雖然愛撒潑,但見了楚應汶總會收斂幾分,再加上楚青雀軟綿綿的衝楚應汶一撲,喊上一聲“巴巴”,楚應汶一身的火兒也就散了。再後來,楚應汶接走了周之妍,又抱著楚青雀上車,他今天是推了一個會議來的,往後還有兩個小時的閑暇時間,現在去參加會議已經來不及了,楚青雀又許久沒見爸爸,纏著他要出去玩兒,幹脆忙裏偷閑,帶著楚青雀和周之妍去了一次b市的老遊樂園。那時候b市還沒有建迪士尼呢,隻有一個很老的遊樂園,楚青雀嘴饞,要吃棉花糖,又要吃冰淇淋,於是楚應汶和周之妍都一手拿著零食,一手牽著楚青雀,走在人群擁擠歡聲笑語的遊樂場裏。那是他們這一家裏唯一一次出去玩兒,也是那一個家庭看起來最像是個家庭的時候。隻是那時候的楚青雀什麽都不知道,他以為那是永遠不會消失的溫暖,但實際上,早就在多年前他就已經把那些溫情混著棉花糖一起嚼了。醒過來的時候,楚青雀的腦袋裏還有幾絲昏沉。他睜開眼望著頭頂上的天花板,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躺在家裏的臥室裏,隻要他下了床,保姆阿姨就會喊他過去喝牛奶,告訴他長高高,可是他才一動,就看見了偏臥裏的木家具。過去的夢境不過出現一秒,轉瞬間就被現實覆蓋,往日的痕跡隻存在於他的腦海中,等他什麽時候忘了,也就什麽都不剩下了。楚青雀從床上爬起來,踩著粉拖鞋下了床,拉開門往外一看,就看見了溫離和蔣洛坐在客廳裏,廚房裏還傳來動靜。他一側頭,果然看見了在做飯的霍連山。這一幕好像在之前就見過,現在又見了一次,但起了一點細微的變化,霍連山換下了西裝,穿上了一身淺褐色的家居服,跟楚青雀身上是一套的,但尺碼很合適,顯然是後來又買的,他手裏正在顛鍋,鍋裏不知道在炸著什麽東西,特別香。楚青雀本以為現在是早上,但一出來,用睡了太久,有點疼的眼眸往牆上的鍾表上一掃,才驚覺現在居然已經十一點了。“青雀醒啦?”蔣洛歪倒在沙發上,兩隻腳懸在半空晃著,腦袋倒掛靠在沙發上,遠遠地衝他喊:“你睡一上午啦。”溫離正在看什麽東西,沒回頭,倒是霍連山聽見了動靜,又短暫的放下了鍋,衝楚青雀招了招手。楚青雀難得的臉皮厚了一把,跑過去鑽到了霍連山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