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艾瑪·庫納蕾絲的醒來


    形狀粘滑的翠銀色物體,在安穩的脈動著。


    黏糊糊又帶些溫度的觸感將自己的五感,甚至連認知都包圍了。


    在能認知的範圍裏,隻有一種景色。無論上下左右,世界整個被同樣顏色的肉塊包圍著。


    在意識模糊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疑問。


    明明身處寬敞的空間,卻感覺自己喘不上氣。明明這裏並沒有什麽光源,但依舊能看清楚四周。為什麽自己的意識會不同於周圍的異常,清晰的浮現出來呢。


    這個答案,在自己的心底裏一點點的湧出。


    不是喘不上氣。也不是處於昏暗之中。


    自己也隻不過這巨大翠綠色的一部分而已。不過就是滴入大海的一滴水而已——


    猛然的睜開了眼睛。


    「…………嘎,哈,哈啊、」


    吸氣與呼氣衝突導致嗆到了嗓子,喉嚨附近很痛。


    (剛……剛才,是、什麽……)


    無意識的抓住了睡衣的胸襟。


    同時感受到布料下麵皮膚的溫度。這是人類的溫度。是人類的樣子。但要不是這樣確認的話,自己還是無法相信。


    (是、夢……?)


    噩夢。要說的話是挺像的。


    不過,要是用噩夢來形容的話,那與以前那些相比要更沉重,並且還要更……帶有威壓感。


    「——你還好嗎?」


    有聲音。


    慢慢的,把視線轉向那邊。


    發現眼前一片模糊。自己沒辦法把焦點定位在眼前的人身上。


    這應該是,一個女人。


    應該是個護士、吧。比還小的自己還要年長,大概在二十歲左右吧。雖然看不太清楚,不過似乎是戴著眼鏡。


    「冷靜下來。要慢慢的吸氣,呼氣。對,要慢慢的,一點點來。」


    雖然對方的聲音比較冷淡,不過似乎還是在擔心自己。下的指令也十分明確。根據她說的話慢慢活動自己的肺部,一點點讓自己的身體安靜下來。


    「……我到底……」


    「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


    「那個……」


    自己的大腦現在還處於模糊當中。


    準備回想起以前的記憶,然而卻感到大腦一陣疼痛。


    「好痛……」


    「不用勉強。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想不起來的話那更好。」


    「是這樣嗎。」


    向別人詢問自己的記憶,感覺好像有點奇怪。不過,由於現在自己意識還有些飄忽不定,信用眼前的這個不知道是誰的女性也是無可奈何。


    「就是這樣。……好了,你還是再睡一會比較好。你現在身心依舊很疲勞。」


    「好的……」


    自己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有一隻冰涼的手撫上了自己的額頭。


    「反正等明天勇者大人還會來看望你的。你要讓自己變得精神起來。」


    「好的……」


    自己點了點頭,然而卻有一絲疑問。


    勇者大人。


    那是誰啊。自己認識這樣的人嗎?


    稍微疑問了一下,但在現在的狀態下很快就累了。那麽就按照身邊這個女人說的,什麽都不要想趕緊睡吧。這樣就好,這樣最好。


    緊閉著雙眼,在毫無顏色的深暗之中,意識逐漸的溶解。


    +


    『你真的是很沒用。』


    母親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這句十分辛辣的話,對當時的她來說感覺十分的悲傷和失落。但是當自己的家人也就是母親不在後,自己獨自生活的時候發現了。母親說的是事實。


    艾瑪·庫納蕾絲。


    自己生於巴澤魯菲德爾國中並不富裕的地區。五歲的時候,因為流行病喪失了自己的父母,同時自己的姐姐也在奴隸市場賣了出去,自己也沒有其他親屬。在詢問是否能進入孤兒院等設施時,周圍的人因為自己的長相——患了病的翠銀色眼瞳——而害怕並且拒絕了。從那之後,自己就盡可能不與他人接觸的生活著。


    什麽都做不到,誰也不會期待自己,所以也沒人需要自己。


    即使某一天突然消失,也不會造成問題的小孩子。


    +


    ——早上了。


    這次的醒來,不是很清爽,普普通通。


    在自己的身體各處拍來拍去,輕輕的拽了拽自己的臉,確認自己沒有異常。雖然沒有鏡子無法確認自己的瞳色,不過估計也不會變。


    「嗯——……」


    回想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能清晰回想起來的,是那一晚的事。


    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被誘拐了,又不知道為什麽重新被人再拐了,然後被一個不認識的大叔說了一通自己聽不懂的話,之後被扔到一大坨晃來晃去的翠綠色物體,之後就昏過去了。


    自己認為自己會就這樣死去,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倒不如說不要躊躇下手快一點。畢竟自己很害怕,而且感覺很惡心。


    嗯。都想起來了。


    那麽自己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為什麽會躺在——看了一眼身下——潔白的床上。雖然有很多不清楚的事情,但有一件事自己很清楚。


    自己是艾瑪·庫納蕾絲,自己依舊是自己。


    不對,這是理所應當的。本來的話根本不需要懷疑。但為什麽現在卻要重新確認一遍。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下來。


    「我進來啦。」


    伴隨著小小的招呼,病房的們打開了。一個女孩子戰戰兢兢的探出頭。與艾瑪年齡相仿,但是頭發是無法與之相比的颯爽赤紅。


    她認識這個人。


    就在前幾天偶然遇到的,稍微說說話後就變得關係很好的,外國的人。名字是,


    「莉莉婭小姐。」


    「哦。」


    那個女孩子,莉莉婭·阿斯普雷伊的表情明亮了起來。


    「你醒了嗎艾瑪醬。感覺如何,餓了嗎?」


    她很開心的靠了過來。


    「那個,是的,感覺很普通。不過,為什麽莉莉婭小姐會在這裏。」


    「欸?啊,嗯,這個呢」她考慮了一下「在艾瑪醬獲救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所以就知道了你住在這座醫院裏。」


    感覺她說了一點謊。就一點。


    「我是……被人救了嗎?」


    「啊,嗯。一定覺得很難過吧,雖然我不知道。」


    「這個,嗯,大概。」


    對於曖昧的詢問,自己也曖昧的回答。


    「啊,對了。真是對不起,明明約好了和你逛一下城市的,結果沒達成。」


    「……你不是被人拐了嗎。不是你的錯不用道歉啦。」


    「這也都是因為我的原因。將毫無關係的莉莉婭小姐和與您一起的人都卷了進來,還是需要好好的道歉。」


    「好啦好啦,艾瑪醬你真是認真啊。」


    她掐了掐艾瑪的臉。


    「那麽就這樣辦。我們依舊要在這裏待上一陣子。要是你能出院了,就作為補償再帶我們在附近逛一次吧。」


    「那個,好的,雖然沒什麽問題……」


    「很好,說定了!」


    應該是為了證明定了約定吧。她握住自己的手上下的甩了甩——


    沙沙。


    ——感覺世界好像淹在水裏。


    看著周圍都好像隔著什麽,不是很清晰。


    同時周圍的空氣裏好像布滿了淡紫色的煙,不知是什麽東西。


    就如同在深海一般的景色,自己不由得這麽想。當然艾瑪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深海,但依舊會聯想到。那個與海麵上完全不同的世界。運行著不同道理的世界。生存著不同的生物,不對,不知道是否能用生存這個描述形容的東西所生活的場所。


    隨後,在艾瑪的視野裏,出現了她的想象。


    不知道從哪裏長出來的影子如海藻一樣搖晃,然後在那後麵,有什麽——帶有恐怖造型的,長著牙齒的類似大魚的什麽東西,正張開口準備吞、


    「艾瑪醬?」


    沙沙。


    「——咦?」


    眨了一下眼。


    剛才自己在想什麽呢。


    「啊,欸?我剛才,是不是在發呆?」


    「嗯這個嘛,的確看你有些走神……不對,等一下。為什麽你的臉色突然變差了啊,發生了什麽嗎?」


    「啊,那個,誒嘿嘿,不知道誒……」


    剛才那個,到底是什麽呢。


    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但自己的心髒瘋狂跳動,而掌心也因汗水濕透了。剛才那一瞬間,的確有什麽在。


    不清楚。想不起來。好可怕。


    「啊呀呀,對不起,你的病剛剛好卻這樣打擾你。好啦好啦快睡吧,在沒有完全恢複之前不要亂動哦,知道了嗎?」


    「誒,不是,那個,」


    完全不給她反抗的機會,被莉莉婭直接按在床上。


    「順便一提。你的治療費和小屋裏貓咪的照料,都由阿斯提利德商會負責,你不用擔心。阿斯提利德你知道嗎?就在牆上掛那種怪東西的店。」


    似乎是她是想讓艾瑪安心。莉莉婭快速的說到。


    「那些貓也是嗎?」


    艾瑪住的離海邊較近的小屋裏,住了很多的貓。


    由於這雙翠銀色雙瞳的原因,這個國家的人對自己都敬而遠之,現在能稱呼上家人的隻有那些貓了。


    「啊,是啊。說的是那個店裏的店員有個對動物很熟悉的大叔在。」


    「是,這樣啊……」


    抱著與安心稍許不同的情感,艾瑪將被子蓋過自己的嘴巴。


    艾瑪的這個行為,她覺得是在說自己準備睡覺了吧。莉莉婭說了句「那麽,我會再來的」,輕輕揮了揮手,靜靜的離開了房間。


    雖然自己沒有這個想法,但也沒有打算叫她回來打消誤會。所以最起碼,艾瑪閉上眼睛嚐試睡過去。甩開討厭的想法,讓自己的大腦放空。


    『你真的是很沒用。』


    派不上用場的孩子。誰都不會需要的艾瑪·庫納蕾絲。


    要這麽下去的話,是不是連那些貓都不需要我了呢——這樣的妄想,在她的腦海裏一直揮之不去。


    2.在小船上


    這是前兩天發生的事情。


    在位於大海中的這個國家,巴澤魯菲德爾裏發生了一件很嚴重的事。


    有人說,就是有個綠色的巨人站在海上。


    也有人說,那個巨人把好幾艘大型船隻掀翻後,一點一點的向巴澤魯菲德爾靠近。


    接著還有人說,正好在這裏的某個超強的家夥,好像放了什麽很厲害的必殺技,隻用一擊就將巨人葬送於大海。


    哎呀哎呀,說的真是太誇張了。


    要是隻聽這些描述的人,的確不會相信吧。


    不過由於這件事發生在一望無際的海麵上,因此有非常多的目擊者。然後,每個人給做出的描繪都大致相同。波濤洶湧的大海,懸於沉浮之間的船隻,這些都可以當作事實的證據。


    所以,生活在巴澤魯菲德爾上的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天發生了什麽。


    +


    應該沒問題吧,不會翻了吧。這種不安一直在困擾著她。


    莉莉婭·阿斯普雷伊正乘在一艘小船上隨海浪漂浮。


    巴澤魯菲德爾國家邊緣,由無數網和鎖鏈相連的巨大木筏構成,之間保留著一定的距離。為了防止它們被海浪衝走,也為了防止之間不會黃旭碰撞。最後,也是為了確保航路通常。


    由無數的遇難船所匯集建造的國家巴澤魯菲德爾,很難在上麵種植穀物或者牧草,所以像馬這種大型家畜是很難飼養的。因此,運輸人員和物資基本靠的是水路。


    環顧四周,在並不寬敞的水路上,行駛著各色各樣的運輸小船。在非常狹窄的水路上,舵手們巧妙的操縱船隻,使得船與船之間以微小的空隙穿過。


    散落在河川上的花瓣,相互之前並不會碰撞,如同舞蹈般隨河流而去。莉莉婭懷著這番感想眺望這副景象。


    「真是厲害啊。」


    「是啊……」


    自己呆呆地回應了一下,同時讓莉莉婭想起了還有一個人跟自己同乘。她轉眼重新看向眼前的女人。


    西麗爾·萊托納。


    是一位一臉不爽長得還不起眼的女性。年齡是二十一歲,在帝都賢人塔裏算是很厲害的學者,是一名咒跡師,同時是莉莉婭這次旅行的監視員。


    這艘小船上坐著莉莉婭,她對麵的西麗爾,以及站在船頭的舵手。在這艘小船上隻能容下這三個人。


    「……對不起我剛才沒聽見。你說了什麽嗎?」


    「我是說這座城市,不對,是這個國家。」


    不過西麗爾並沒有表現出什麽情緒,轉移視線看向周圍,向她展示「這個國」。


    「前兩天造成的騷動不是相當大嗎。然而這附近卻一如往常。」


    「啊……」


    看起來,的確是。


    因為戰鬥十分激烈,導致倉庫海域的海底變形,使得海流變向海水渾濁魚群四散而逃。在這片海域上隱藏著的違禁品都暴露在陽光下,讓那些沒準備好借口的團體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正規勇者的戰鬥,或者說隻有正規勇者才可以應對的戰場上,都會是這一副樣子。被人們罵作瘟神,要求她進行賠償。


    「阿蒂萊德說,要單純比破壞力的話,那季節性暴風雨會來的更嚴重。」


    「啊……是這樣啊。」


    這片土地並不平穩。


    習慣了傷痛的人們,會更加熟知怎樣麵對它。先不管這是不是一件好事,但現實就是這樣的。


    「不管是遇難的海軍還是海賊,他們都很習慣如何利用問題。」


    「利用嗎……。原來如此。」


    是的,是利用,不是應對。


    在這個國家裏,有好幾個組織在因為利益相互爭奪。如果他們陷入了某個麻煩之中,那麽他們會思考如何利用這個情況讓自己獲得利益。為了超越其他組織拔得頭籌而相互爭鬥。


    因此,他們需要對狀況進行準確的了解和分析。就是說,要是因為一場麻煩就導致自己長時間處於混亂之中,那麽自己早就被這個國家中其他的人給吞並了。


    就結果來說,即使發生了那麽大的一場騷動,也很快的就歸於了平靜。


    幽靈船都市國家巴澤魯菲德爾的治安很差。


    這個國家本來就是由島礁為主體以船做基礎建立的國家。姑且它的政治形態是議會製,但實際上與極小的聯邦製相似。政體實際上是由十幾個很小的自治區集合而成的。


    一開始隻是單純的無法地帶。在還是無法地


    帶期間,自然的生成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組織,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頭目,組織起了各種各樣的秩序最後趨於平衡。


    基本上每個組織與其他任何組織都處於敵對狀態,頭目之前的關係也相當的差。在組織內部產生內鬥也毫不稀奇。


    最後形成了雖然內部有非常多細小的摩擦,但表麵上看十分的安定這樣一種狀態。


    然而這種安定如履薄冰,處於十分危險的平衡中。


    「然後她還說,現在周身還有其他一些麻煩事,總是糾結已經結束的事件那怎麽得了。」


    「真還真是……怎麽說呢,真靠得住。」


    她說的完全沒錯。


    然後,莉莉婭十分感謝她能這麽想。


    「說起來,西麗爾你的身體怎樣了?不是受到了咒跡的反噬身體出現問題了嗎?」


    「現在的確有點難受。姑且一段時間內用不了大型的了。」


    「……留下後遺症了嗎。」


    「應該沒問題。雖然以前沒有過這樣太過勉強的經驗,但就體感來說應該沒事。」


    「啊……」


    「你不需要道歉。」


    「……好的。」


    回想起來,西麗爾一直都在說你相信我好了不用擔心。莉莉婭真的希望是這樣。


    從那一晚開始就在沉睡的艾瑪·庫納蕾絲也醒了過來。受了傷的阿蒂萊德·阿斯提利德也順利的出院了。


    順帶一提,導致一切事情的元凶古聖劍澤魯梅露菲奧盧,被嚴謹的封印住了,然後經由信賴的路徑送回了大陸裏的讚光教會。


    這樣一來,最起碼在莉莉婭能觸及到的範圍內,因那一天所造成的傷痕基本痊愈了。


    (……然後,就剩之前的那件事了。在塞尼奧裏斯完成修複洗淨之前,我就隨意的打發時間……是這樣吧?)


    說起來這才是到這片土地(雖然是海上)的理由。


    因咒詛而被汙染的塞尼奧裏斯,需要讓它從新恢複力量。隻不過能做到這件事的隻有天才聖劍技師阿蒂萊德一人,並且在作業進行時,莉莉婭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情。當然,在距離大陸十分遙遠的此地,即使作為正規勇者也能獲得很多自由時間,並且沒有讚光教會賦予的奇怪的使命。


    所以,自己獲得了難得的在當勇者時所缺少的休息時間。


    並且由於阿蒂萊德大病剛愈,由她作為boss主導的阿斯提利德商會尚處於混亂之中,自己還能獲得更長的休息時間。


    (要做些什麽呢。要是正常的觀光,希望等艾瑪醬恢複了之後再去。要是等她恢複的話,那能做的意外的很少啊。)


    一想到此,就十分怨恨沒有興趣的自己。不,即使有什麽興趣,每天都需要履行使命的自己最後也會很艱難才對。


    (沒辦法,隻能找自己師兄玩玩了,幸好他就在附近……)


    「啊,下一個碼頭請讓我下船。」


    因西麗爾向掌舵的發言,讓莉莉婭回過神來。


    「嗯?你要單獨行動?」


    「是啊。不好意思你能自己一個人回去嗎,不要繞遠路。」


    「沒關係啊,雖然我會繞的。有什麽事嗎?」


    西麗爾蹦了蹦表情,先告誡了一句「請適可而止」後,


    「我有些想要調查的東西。」


    「嗯?那我跟去會很糟糕?」


    「因為那一晚目擊到勇者大人樣貌的人很多。雖然我認為能記住你的臉的人不是那麽多,但還是以防萬一,畢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蹦出來。」


    「什麽?」莉莉婭皺了皺眉「還要調查那場騷動的幕後嗎?為什麽又來。」


    「之前的準勇者,記得叫納維爾特利的那個人,我從他那裏打聽過。之前事件的元凶約書亞·阿斯提利德在暗中實施的計劃中還有一些不明朗的成分在。」


    莉莉婭歪了歪頭。


    剛才說到的男人,她姑且知道。納維爾特利·提格紮庫。與莉莉婭這樣正規勇者相差一步的家夥,擁有超越常人的素質,被讚光教會賦予「準勇者」稱號的一人,


    (記得他以前是冒險者,由個人的情報網也不奇怪。)


    約書亞·阿斯提利德的計劃中,還有未闡明的部分在。


    這件事並沒有聽阿蒂萊德提起。不過並不知道她因為什麽沒有說。沒準隻是因為納維爾特利的情報網抓到了阿蒂萊德沒注意的細節,或者說阿蒂萊德準備把事情內部處理掉……對於莉莉婭他們局外人應該是不會透露的。


    「之前有秘密說,有個模仿古聖劍澤魯梅露菲奧盧鍛造新的高位聖劍的記錄在。關鍵的是的那把劍卻怎麽都找不到。」


    「……那,不就無所謂了?」


    模仿古聖劍,自從古聖劍塞尼奧裏斯出現在世間之後,人們進行了無數的嚐試,並且由於不順利而成為了一種悲願。雖然約書亞是個手藝精湛的技師,但也不覺得這個悲願他會輕易的達成。即使是模仿澤魯梅露菲奧盧的那把聖劍,能使出的力量也應該會似是而非。


    再加上,所有的聖劍都有個「隻有被選上的人才能用」的特征。比如誰家的祖上是個古老的王室或者是個著名戰士的子孫或者某種失傳奧義的繼承者之類,這樣的名頭是必須的。


    而一說到高位聖劍,它們的「選擇」標準就變得很嚴格了。這就說明,即使約書亞打造的那把聖劍流到了黑市上被不法者買了去,也不會發展成什麽嚴重的後果。


    「是啊。我也這麽想。」


    西麗爾點了點頭。


    「關於這件事,我不覺得有那麽重要。不過,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我們肯定有一些東西看漏了。為了確定到底遺漏了什麽,我想增加手裏的情報。」


    「……這樣啊。」


    碼頭漸漸靠近了。留下一句「回見」,西麗爾(有些戰戰兢兢的)下了船。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莉莉婭手撐起下巴思考了起來。


    這個國家確實有很多奇妙的地方。對於生長在帝國,被帝國常識束縛的自己來說,怎麽看怎麽感覺「很奇妙」。這就是所謂的文化差別。人類的大腦,對自己不是很清楚的事情不會很在意,隻是當作噪音忽略掉了。估計自己在這個地方,也對很多東西毫不在意。


    不隻是巴澤魯菲德爾,隻要身處異國異鄉都會這樣。這時候,人們總會簡單的,將判斷——促使產生判斷的思維搞錯。


    船上隻剩下莉莉婭和掌舵,小船漸漸駛離岸邊。


    小船隨著波朗搖晃。


    不安定的小船。不安定的國家。


    抬起頭。在前方,有一個背靠青空的巨大黑色布丁。


    她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由無數木筏相連的這裏是巴澤魯菲德爾國家的邊境。然後,遠處的那個比城寨都要巨大的木製布丁,就相當於巴澤魯菲德爾國家的內陸。


    由無數的遇難船組合而成的,虛假的國土。


    聚集著眾人無數想法的,人造的繭。


    然而在這個物體的頭頂,青空是無比的通透及美麗。


    3.阿蒂萊德·阿斯提利德


    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睛。


    「……嘎哈。」


    伸了個懶腰——然而卻感到後背劇烈的疼痛。身體因疼痛一翻,卷著床單就這樣從床上掉了下來。


    咚。摔倒的衝擊伴隨著一聲悶響。


    「痛痛痛……」


    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雖然沒有扯開傷口滲出血來,但從其他角度用力的話,也會


    痛到哭出來。


    暫時先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等疼痛的浪潮過去。


    慢慢睜開眼睛觀察四周,這裏自然是自己熟悉的房間。書櫃上的書多到隻能堆在地上。以及工作和興趣為目的弄來研究的大量護符。


    讓人感覺十分懷念的,屬於自己的房間。


    從被火焰包圍的海上船隻那一夜開始,之後被扔進了純白病房後。阿蒂萊德·阿斯提利德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日常中。


    「嗚……」


    一邊呻吟著一邊起身。


    還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並且, 還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必須做的事情都堆在一起。


    所以自己不能再這樣躺下去,必須要行動起來。雖然很困。


    去衝了一下熱水澡。感覺精神振作了一些。


    用手指撫摸著身上留下的幾處傷痕。醫生說過,身上的某幾處傷估計會留下一生的疤痕。那一晚上所發生的事,會隨著疤痕一直伴隨到死去。


    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那些傷穿著衣服就能遮住。無論是誰都有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過去。無論是誰都這麽活著的。自己也是這麽活著的。從現在開始,直到永遠。


    雖然以後會有展示自己肌膚的丈夫在,那時候應該會讓他覺得有些問題吧。不過嘛,反正現在沒有那個想法,等那時候到了再說。


    「好了。」


    今天想穿藍色的衣服。她在鏡子前麵轉著圈進行確認。順帶確認一下縫在衣服裏側的小型護符是不是能正常啟動。之後開始整理頭發。


    之由於之前的紅色手套已經沒有了,所以把替代品,帶有簡易護符的手鏈套在手腕上。作為防身武器還是覺得不太夠,但目前來說先這麽撐著吧。


    「很好。」


    她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阿蒂萊德的一天開始了。


    「早上好——。」


    阿蒂萊德精神的跟人們打招呼,鑽進了經營阿蒂萊德工坊的事務所。


    「迪麗小姐你是不是換了香水薩拉之前說的書我之後會借給你哦琉嘉君之前的報告等會送過來斯諾已經聯絡我今天要晚些來柏斯梅這段時間謝謝你能代替我的工作,然後……」


    快速的穿過房間,與在場的全員都打了招呼。最後走向了代表最高責任者的桌子。


    「…………」


    未處理的文件堆成小山,這是司空見慣的景象。


    不過一直以來都站在旁邊的,既嚴厲又溫柔的監督者不在。這很難得——隻不過從現在開始,也會變成日常。


    「大小姐,今天的預定都有這些。」


    代替已經不再的副boss,柏斯梅將預定表帶了過來。她接過來後瞄了一眼有些過於白的書麵。


    「隻有這些?」


    「我隻把緊急的事件羅在上麵。畢竟大小姐您剛痊愈,也需要給讚光教會的工作騰出時間。」


    「啊——,嗯,雖然是這麽說。」


    看樣子自己是被人顧及到了。


    感覺渾身哪裏癢癢的,由於日常有些落差導致自己有些無法冷靜。


    不過,遲早該習慣下來的。


    與昨天描繪的角色不太相同的玻璃花窗,顏色與昨天也有不同。但從今天開始就是日常了。


    「啊,對了boss。關於之前那個少年的事。」


    阿蒂萊德含著糖棒,聽著技師監督的報告。


    「那家夥,要不直接就扣在我們這算了?」


    「嗯?什麽意思?」


    說的是作為正規勇者莉莉婭的師兄,也是造訪這個國家兩位準勇者之一。名字叫威廉·克梅修,十四歲。


    「怎麽說呢,說是大陸的聖人打算進工坊的時候,我想著開什麽玩笑管你有什麽超級無敵的才能不要摻和專業人員的工作啊然後我就扔了一整杯茶過去。」


    「啊,你真的扔過去了?」


    「然後他一滴沒灑的接住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啦,監督有點不太服氣。


    「那家夥,怎麽說呢,他並沒有感覺。」


    「……啥?」


    如果說他沒有才能,那阿蒂萊德不會很驚訝。畢竟無論是威廉自己還是他的師妹莉莉婭都是這麽說的。


    他雖然是準勇者,是拿著劍去消滅怪物的人。然而很遺憾的是他並沒有劍術和戰鬥的才能。雖然能按照教科書上的方式去戰鬥,但沒有寫教科書裏的那種高度的技術是沒辦法學會的,拋棄規範獨自創造戰術的能力他也不具備。


    雖然他本人也鍛煉的十分刻苦,但這不是靠努力或者時間就能解決的。所以他最後選的方式,是用自己的特點,學會所有「教科書上所寫」的東西然後進行擴張。就是說,將自己能用得上的教科書無論多少全部從頭讀一遍,然後在積累的知識裏進行選擇。避開自己無法創造出獨特的戰鬥方式這個不利條件,預先習得大量的戰鬥方式,然後以量取勝。


    說是這麽說,但要自己連自己使用的聖劍調整技術都要習得,並且需要麻煩到現役的技師,實在是不好下決定,不過。


    「你說,他沒有感覺?」


    「是啊。」


    所謂的感覺,就說明能靠自己的方式達到目標。現存的各種技術,都是由前人開拓道路時一點一滴積累下來的。


    然而這些人不擅長沿著別人的腳步,或者遵從現存的設計圖製作東西。每當找到個人獨特的方式,那些人就會一條道走到黑。


    換句話說。


    說他沒有感覺,就是說他沒有癖好。


    即使學習了前人的智慧,習得了既存的技術,也不會因為個人獨特的癖好去擅自解釋和歪曲過去的道理,會按照原原本本的方式去做。若是給他一張畫有一百種性能聖劍的設計圖,那麽他會準確的製造出這一百種性能的聖劍。這對於隻有半吊子感覺的技術者來說時相當困難的。


    感覺的有無,這兩個並沒有所謂的好壞。需要根據現實情況來判斷。到遇到需要持續製造出穩定成果的情況時,才會需要威廉·克梅修這樣的人才。


    是的,比如說,在這個護符工廠阿斯提利德。


    「————真是諷刺啊。」


    「boss?」


    「啊,沒什麽,自言自語而已。」


    阿蒂萊德揮了揮手,回絕了技師監督的詢問。


    「不過,從今天開始他也會由我們負責。本來要教威廉君聖劍調整技術的就是我說的。」


    「boss打算親自勸說?」


    「啊嗯,姑且,試試看吧。」


    對方表示了期待,而自己則回複了姑且一句。


    (說實話可能性不是很高。)


    而真正話則咽回肚子裏。


    4.正規勇者與準勇者


    水自高向低流。


    太陽自東升向西落。


    然而至今為止,人類也未毀滅。


    ——這是帝都動物學家的鐵板笑話。雖然對非學者來說是很難理解的笑話。就是說,人類目前依舊還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著,在學術上來看是很不自然的。


    人類是還算有點優點的動物。站得起來能穿衣服會使用道具肌肉的持久性很足沒有發情期限製可隨意繁殖能自發的鍛煉自己,差不多是這些個優點。


    不過,這個世界可沒有那麽溫柔能讓人類靠這些一直生存下去。


    有比人類更大型的動物,更會使用道具的怪物,更會繁衍的野獸,這些東西遍地都是。並且


    ,與這些東西相互競爭生存場所就是人類的整個曆史。會生出「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輸?」這個疑問,也是理所當然的。


    既然有問題的話,自然也會有答案。


    為了擊退強大的敵人,人們尋找出了幾條出路。


    在其中最為重要也最有名的,就是將便利生存的技術和經驗定形也就是標簽化後,能將職介和特殊能力人才的管理極限的效率化。這樣一來,就會量產出冒險者和騎士這種「適合戰鬥的人」,讓他們開拓人類的生存地並且進行守護。


    然後——雖然比起上述人才要少的很多,但也有一個其他創造出「適合戰鬥的人」的方法。


    就是正規勇者。


    讚光教會所認定的,一次隻會出現在世界上一個的以聖人為名的超人。


    並不是精通戰鬥技巧的人類。也不是精通奧秘的術師。


    雖然由人類所生,以人的姿態度日,以人的方式生存。但身懷人類無法企及的力量,棲身與人類觀測不到的世界,背負著人類無法承擔的重荷。


    以超越勇氣這以名號作為免罪符,允許踏過人類的範疇。作為守護人類的存在,換言之,隻擁有守護人類的力量。


    自人類史以來,被冠上這個稱號的有二十人。初代阿貝爾·梅爾卡拉,第二代露希爾·澤柯斯特,第三代托爾本·史諾爾,第四代施伽·硫茲——然後作為世代的最後一位,莉莉婭·阿斯普雷伊,第二十代正規勇者。


    +


    「你想怎麽上就怎麽上好了。」莉莉婭如此宣言到。


    「你可別後悔。」威廉苦澀的回應著。


    在離水平線不遠的地方,朝陽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在小小的港口之外,有個專門存放臨時貨物的廣場。在這還算寬敞的平地上,兩個人開始了激烈的衝突。


    別說聖劍,就連訓練用的木劍兩人都沒拿。他們在空手較量。雖然與正式戰鬥有不同,但兩人都是在同一個師傅手底下學習了百般武藝,因此依舊能打出一定規模的戰鬥。以擊拳改擒拿的虛實,以失衡為幌子的寸勁,雖是投技實則終結一擊。攻擊與防禦,攻擊技巧與防守技巧,兩人在交互攻擊中轉著圈。


    實際上,少年——威廉的技術是很強的。不僅攻守交換的很流暢,不會被簡單的假動作動搖,即使身形多少有些搖晃也不會崩潰。徒手攻擊所需要的技術掌握的都很高級。考慮到他直性子的脾氣和十四歲的年齡,能擁有這份力量實則讓人驚歎。


    不過,也就這樣了。


    說實話,莉莉婭有些失望。


    威廉所掌握的徒手技術都很高級,同時的,他也隻能達到這種程度。之所以兩人能互有攻防的對峙,是因為莉莉婭放了水。要是她認真起來,吹灰之力間就能壓製住他。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就如此之大。


    覆蓋了視野的直拳打了過來。姿勢標準到可以卸載教科書裏。然而就因為標準,才容易看破。正規勇者所能使用的秘技之一“深淵眼”這種擁有誇張名稱的技能都不需要,輕易的就能看穿。


    莉莉婭伸出指頭,輕輕的按了一下。然而威廉就這樣失去平衡,轉著圈飛出了十步之外。


    隻要拉開距離,在兩人接近之前是無法進行攻擊的。


    莉莉婭認為再繼續下去也沒有意義,隻是單純的浪費時間。自己會越來越感覺無聊,而威廉也會漸漸的喪失自信。


    就到此為止吧?


    莉莉婭正準備這麽建議。下個瞬間,


    看到的是,少年那扭的很奇妙的身體。


    膝蓋沒有彎曲,沒有在蓄力,就好像在全力奔跑時放棄了身體操作一樣。並不像用腳推動全身前進,如同下墜一般像前方全力衝刺——


    「啥!?」


    莉莉婭正打算停止練習,而威廉正抓住了她這算不上大意的瞬間,展開了攻擊。


    而少女反射性地一腳踢向了還沒有任何物體的空間。


    感覺到了肉體的碰撞。


    隻在現場留下了一句「咕」的少年不知道為何又橫向飛去。甚至沒有飛出拋物線,以與地麵平行的姿勢一頭撞向了附近倉庫的牆壁——是由鐵製的很堅固。


    (啊……)


    糟了,然而已經太晚了。


    威廉的行動完全是奇襲。自己的意識完全沒反應過來。因此莉莉婭的身體靠一直以來的訓練和實戰,對奇襲展開了反擊。


    對一般人來說肯定腦袋或者骨頭啥的碎成一攤當場死亡,要是有些超越常識的人也會直接送進醫院。剛才的反擊時完全沒有放水。


    莉莉婭的大腦一時間陷入空白。


    「好……痛啊……」


    威廉輕輕的甩了甩頭,站了起來。


    「啊……我說,」


    莉莉婭欲言又止


    「……沒事啊?」


    「你覺得會沒事嗎。」


    她當然覺得會有事。


    不過威廉帶有嫌棄的回話,正好諷刺了他自己。


    並不是因為他身體強壯的很。人類的身體無論再怎麽鍛煉,也有其物理極限。雖然有燃燒魔力進行防禦的方式。但從「燃燒魔力」開始進行防禦需要數秒甚至數十秒的時間,根本不擅長應對這種突然攻擊。


    應該是某種受身術才對。


    而這種受身術能將即死類的攻擊以「好痛」的方式接下。理論上莉莉婭能理解。當然隻要不在意什麽隻靠人的身體能做得到嗎,這麽做可以嗎這種問題的話。


    「剛才的,」


    莉莉婭壓下了自己的動搖,從嘴裏說出十分平淡的話,


    「是什麽啊,突然拉近距離的那個動作。」


    「奧桑霍茨。」


    「那是啥。」


    「西方國家裏還算有名的體術。最近某個認識的士兵教了我一下。想著能不能嚇你一跳。」


    威廉一臉不甘心,看他這樣似乎他覺得是失敗了。


    (……你的確嚇了我一跳。)


    不對,不僅僅是嚇了一跳。這的確很厲害。


    的確是一項絕技。是超越常識的功夫。不是隨便鍛煉一下就能到達的領域。少年隻是隨便一說「教了我一下」,但實際上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達到這種境界。


    很想表揚他。很想稱讚他。很想滿世界去炫耀,這就是我的師兄。


    但強忍了下來。


    這些話要是讓莉莉婭·阿斯普雷伊說出來的話,就不會單純是稱讚了。再加上,她這個師兄正在以習得這類技術為目標而努力著,還尚未到達終點。所以,


    「即使是突然襲擊,但被人隨意防住不是依舊沒有意義。」


    因此隻能選擇一些辛辣的詞匯。


    「既然是把它當作壓箱底的絕活,那必須看準情況在最適合的時候使用才行。雖然也可以當作一種不成熟的殺手鐧,不過應該再增加一些不一樣的手段。 難道不是讓敵人不知道你接下來會做什麽,進而不斷警戒你才是正確方式嗎?」


    「……啊,反駁不了啊……」


    少年抓著臉,表情很苦澀。


    「不過,就這樣……」


    就這樣當作一個教訓,你想什麽時候再來都可以。


    然而莉莉婭把話憋回了心裏。


    世界很廣闊,也有很多擁有勇氣的人。也有很多人將勇氣化作力量,超越了人類的範疇。並且正規勇者莉莉婭,乃是站在他們頂端的人。


    驅使著無與倫比的力量,與人類無法超越領域上的威脅進行戰鬥


    。


    能與自己匹敵的劍並不存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一個能打敗自己的人類存在吧。


    然而,即便是這樣。這裏依舊有個人打算威脅自己的地位。


    接下來她會變得更強,變得更像個怪物。但即便如此,有一個人還是會追上來。


    「我勸你還是算了吧。反正你怎麽都贏不了我。」


    莉莉婭說了句很尖酸刻薄的話。


    她覺得自己還是有這種權力和義務的。


    「下次會讓你哭。」


    然而聽到了師兄的小聲念叨。


    真的是,不聽人話的師兄啊。在勸你放棄後你就說這個嗎。


    眼角開始發燙。不行,這可不行。所以,


    「笨蛋。」


    為了蒙混過去,莉莉婭繃起了臉,朝他吐出了舌頭。


    海上國家巴澤魯菲德爾沒有湖泊和河川。所以,沒有鹽分的水比其他地方都要貴重。


    畢竟還是很貴重的資源,所以不能浪費。不過也不是過於貴重,所以沒必要神經質一般的節約。


    「噗哈。」


    在公共水場,莉莉婭把沾滿汗水和鹽分的臉與頭發洗了個幹淨。


    「啊——,好舒服——。」


    輕輕甩了甩頭,水珠四處飛散。


    阻止她甩的那都是,旁邊伸過來一條毛巾,她接過來隨便的擦了擦。


    一種久違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以前莉莉婭的劍術師傅。就是養育威廉的人。雖然時間很短,但兩人有過一同學習劍術的時期。沒有才能的師兄,與才能爆表的師妹,如同家人一般——不對這麽說不太準確但就差不多這種感覺——度過了一段時光。


    當然,雖然說以前,但也不過就幾年前而已。時間沒有長到值得自己懷念,這麽說也沒錯。不過,以現在還是孩子的他們來說,已然很遙遠了。


    不論是自己。還是這個少年。


    和那個時候比起來,並沒有變化太大。


    「艾爾醬她們現在還好嗎?你有經常回去看他們嗎?」


    她說出的這個名字,是這個少年的家人,也是莉莉婭為數不多認識的同年齡的人。


    在旁邊洗完臉的少年,接下來莉莉婭扔回來的毛巾。胡亂的抹著臉後,抬起了頭。


    「在進行使命和修行的空隙有回去看看。要是能派到附近的話那還好,但那邊基本很和平,根本不需要準勇者出場。」


    「……也是個好事呢。」


    「是啊,真是個好事啊。」


    喜悅和火大混在了一起。威廉撩起了頭發。


    「話說之前回去的時候,艾爾還問了一句『最近和莉莉婭小姐見過麵嗎』。你倆真的很合拍啊,莫名其妙。」


    「啊嗯?啊——,嗯——,也可以這麽說?」


    那麽,自己對這句話該做什麽反應呢。無法馬上做出判斷的莉莉婭隻能曖昧的笑著。


    5.害怕的人們


    一個寬廣的房間。


    窗戶關的很嚴實,照明隻有蠟燭。在桌子都沒有一個的空間內,有十多個男女在相互有一定距離的位置上站著。


    「喂,你這種貨色怎麽會在這裏。」


    一個粗野的男聲響徹這個房間。


    「你來錯地方了,聽見了沒?」


    令人不爽的氛圍——或者說令人上火的氛圍在房間裏飄散。然而其本人毫不在意,或者說裝作絲毫不覺,讓旁邊的牢騷隨意發泄。


    「你沒聽見嗎。喂,溫蒂,我在說你——」


    「安靜。」


    一聲安穩卻帶有無形威壓的男低音打斷了他的牢騷。


    「不要在這裏搞事。」


    在房間裏的人都將視線集中在這個男人身上。


    有一座山——在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恐怕誰都這麽認為。這個男人的身形相當巨大。並且,身上的肌肉異常的隆起著,完全不像個人型。


    身上穿著明顯是特製的毫無縫隙的鎧甲。然而整體給人的感覺就好像穿著裝飾物的猛獸一樣滑稽。


    「兄妹吵架就回自己船上去。巴利·塞斯,溫蒂·塞斯。」


    與他凶猛外表相反,他的聲音倒是溫柔令人安心。


    「——哈,搞事,搞事是吧。」


    叫巴利那個男人,用比剛才更強勢的嗓音喊道。


    「搞事才是我們要做的吧!這個國家什麽時候變成了大家牽手手過家家的地方了,啊?!那邊抽煙的和神經眼鏡男,下次我們再見麵的時候就在誰的葬禮的時候了!」


    被點到的兩個人,愁眉苦臉的撇開了眼睛。而巴利乘勝追擊,


    「大家友好相處聊聊天吧,我們哪兒能幹得了這事兒啊,一個個的——」


    「我已經說過了,大家友好相處好好談談。」


    由巨漢的平靜一言,讓他再次無言。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麽。在這間房裏的全員我想意見是一致的。自己看不爽的人跟自己在一個房間裏。想立刻把對方葬於血海之中。是啊沒錯,所有人都這在這麽想。不過,你們並沒有動手。」


    巨漢環視了一下周圍。


    「讚光的聖簡是這麽說的,在終結之日,地上的所有生人將向鄰人亮出刀刃。然而活下來的人,發現已經不是內鬥的時候。」


    「就是這裏。」


    有其他聲音插了進來。


    「你向讚光教會搖屁股這事兒現在暫且不談,埃克哈特·克拉森。我們所在意的就是這一點。剛才說的那個客人,真的是個足以稱之為會帶來終焉的怪物嗎。」


    房間裏其他幾個人,雖然沒明說,但氣息上表示同意。


    「正規勇者莉莉婭·阿斯普雷伊。聽聞要是一對一,她連古靈種都能幹掉。都說她是個英雄。就像我們格鬥場在每次換冠軍時,都會編上一段故事。比如一晚上能絞殺一打鯊魚之類的。」


    「哼。」


    叫做埃克哈特的巨漢,哼了一下。


    「五天前,在附近的海域上出現了個不知名的巨人。不知用什麽力量可以在海麵上行走,追擊這個國家。看那樣子軍隊大炮之類的根本贏不了那玩意,然而卻被正規勇者一刀給解決掉了。」


    說到此埃克哈特停頓了一下,接著問到「是不是覺得太誇張了?」。


    「聽著就好像少跟弦,怎麽值得讓人相信——」


    「我說的是真的。我親眼看到了這整件事。雖然離得挺遠的。」


    然而誰也沒進行回應。


    關於出現了大巨人這件事,在場的人沒有一人不知道。整個經過也或多或少從哪裏聽到過。


    隻不過,很多人對這個傳言表示不信任。特別是那些沒親眼見過,或者自己的親信沒親眼見過的人都這樣。


    「沒錯。正規勇者是真真正正的怪物。即使我們所有人都集合戰力,也完全打不過她一個人。所以我們現在必須要知道,必須要進行確認。說到底,到底為什麽這片海上會出現這種東西。為什麽那種東西會威脅到我們——」


    雖然沒有人進行催促,但眾人的視線很自然的集中到一位少女身上。


    「希望你能作出回答。阿蒂萊德·阿斯提利德。」


    「她隻是我們店的顧客而已。」


    沐浴在刺人的視線中,阿蒂萊德隻是很厭煩的作出回應。


    「她隻是過來維修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在修理完之前都會留在這裏。除此之外我不想多說,也沒必


    要多說。你覺得呢?」


    「問題不在這裏。問題不在這裏啊。你明白的吧?」


    埃克哈特就好像忍住笑容一樣搖了搖頭。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認為自己是個善人吧?我說的有錯嗎?就是這麽回事。在這裏的所有人都與正義勢不兩立。所以都在害怕。張揚正義旗幟且擁有壓倒性暴力的人就在自己身邊。這令人十分恐懼。」


    「如果你隻想問責勇者相關的問題,那你的克拉森事務所又如何?納維爾特利·體格紮庫和威廉·克梅修這兩名準勇者,是你們招到這片海上的吧。」


    「我們隻是接受了讚光教會的厚意。即使選了別人,但為了幫助祭奠也不會送些奇怪的人來才對。他們雖然是強力的戰士,但沒有超越人類範疇。」


    埃克哈特·克拉森滔滔不絕。


    「隻要是人,就可以用人來解決。但是,要麵對天災隻能束手無策。所以才這樣把這些相互敵對的人都聚集在起來,商量對策。」


    「嗯……說的也是……」


    他的道理也不是不明白。


    要不與人產生衝突,就不可能在巴澤魯菲德爾裏擔任統治階級。並且,隻有在能解決所有衝突的情況下才能活下去。


    自己猜測一下他在想什麽。


    那個正規勇者莉莉婭·阿斯普雷伊,在巴澤魯菲德爾這個國家裏,遇見了遭遇暴政被虐待的可憐弱小之人。然後稍微聽取一下他的證言,然後就燃起了討伐邪惡的正義之炎。揮舞著連古靈種都能幹掉的劍,把壞家夥一個個幹掉。


    就像在童話中,架空故事裏英雄的那種所作所為。


    令人實感寒顫,虛構的正義。


    不過既然有個正規勇者,有個如同虛構故事裏降臨到現實的人存在,那麽自然會可能將虛構變成現實。而到了那個時候,這個房間裏的某些人肯定會失去他的腦袋。


    (……不過,這不可能啦。)


    莉莉婭·阿斯普雷伊這名少女的性格,阿蒂萊德多少知道一些。她作為勇者十分清楚自己的立場,接受了自己的立場,並且深刻理解了自己的立場。


    她的確擁有著壓倒性的暴力。但同時,她也明知自己需要壓製自己的力量,要嚴厲限製自己的行為。


    說是這麽說。但還是有些猶豫要不要直接對他們說明,而且他們估計不會相信。


    (那麽,要怎麽辦呢。)


    現狀很是麻煩。但作為阿斯提利德現任當家,這種程度的問題輕輕鬆鬆就能解決。雖然不是自己求得的這個名頭,但也不能浪費。


    「——別那麽膽小好嗎。」


    在房間的角落裏,明明沒有氣息卻傳出了聲音。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的把視線集中過去。


    在場的人全部都是擁有眾多敵人的支配著。所以自然的,所有人都慎重的把握著這個房間裏的情況。誰站了起來,在什麽位置。都進行過確認。


    但所有人都在這個瞬間懷疑了自己的耳朵。


    這個位置剛才明明沒有任何人的。


    「不要用這種對心髒不好的方式登場,老先生。」


    全員視線的焦點,套著一條如破布般的紅色鬥篷將全身覆蓋的人,發出了老人一般的笑聲。


    「嘿。用得著那麽驚訝嗎。今天的壞人集會不是也找了我來?」


    「的確給您發了招待信。但您接了的話請先露個臉好嗎。」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紅色長袍晃了晃,好似在笑。然而臉卻隱藏在鬥篷深處,完全看不見。


    「剛才您說的,是什麽意思,」一個青年問道「在麵對連海洋都能劈開的暴力麵前,您為什麽說不要怕呢。」


    「就是這樣。因為啊,我很了解那些人。」


    老人哼了一下。


    「要是那家夥是正規勇者,而且以後還是正規勇者的話,那根本就不用怕。因為他們的人生被特大的束縛給綁住了啊。」


    「……什麽意思?」


    「正規勇者,才不是什麽正義的夥伴。他們隻不過是人類的夥伴,是人類之敵的敵人。」


    在無風的室內,鬥篷微微搖晃。


    「他們隻允許和威脅人類的敵人戰鬥。要是偏離此道,就會喪失作為正規勇者的資格。要是豬麵種的大軍或者古靈組的團體則另當別論,但要是以『人類』的樣子出現在他們眼前的話,無論是怎樣邪惡的人,他們都隻能把他們當作保護對象。」


    「就是說,隻要他們麵對的是人類,就什麽也做不到?」


    「要通俗點的說,差不多吧。」


    老人在長袍下麵發出幹澀的笑聲。


    「不過,要是撣掉飄下來的火星還是可能的。不過跟全力相比,即使用出十分之一的力量也足以令人恐懼。」


    房間裏的氣氛改變了些許。


    有人在疑惑要不要相信這些話。有人在警戒到底有什麽意圖讓他們知道這些事情。也有的人全身放鬆,表現出了安心。


    「——就是這樣。」


    阿蒂萊德靜靜的,並且慎重的編織著語言。


    「我們需要警戒的,沒準是在這裏的某個會威脅到人類生存的人呢。」


    嘖,塞斯家的巴利咂了下舌,她聽見了。


    +


    巴澤魯菲德爾上跑不了馬車。這裏沒有養育馬的環境,沒有能經受得住馬蹄的土地,也沒有值得讓馬奔跑的道路。


    不隻是在外緣,即使在內陸(當然這個國家沒有內陸)被稱作『黑布丁』的地方也是一樣。無論是多麽偉大的人,擁有多少資產,基本移動手段都是靠走。


    「你怎麽、看?」


    會議結束後歸路上,警戒其他人的氣息消失不見後,從各自護衛的人牆縫隙中探出頭,溫蒂·塞斯向這邊問道。


    「沒什麽怎麽看,我不想跟塞斯家扯上關係。」


    「不要,這麽說。」


    用奇妙的方式和抑揚頓挫說話的塞斯家女性,毫不在意的繼續說下去。


    「兄長他們,給你,添麻煩了,我,是知道的。要幹掉,那些人,我也是,同意的。」


    「……所以我就在說不想卷入你們家的家事啊。」


    向溫蒂表示了自己很頭痛,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想法。


    「這個,先放在,一邊。」


    「別就放在一邊了啊。」


    「今天,『燒盡的老鼠』,沒有出現,不是嗎。」


    「那又怎樣?」


    「拉克雷家,擁有的,三間店鋪,在這幾天,燒掉了。」


    停下了腳步。


    雖然不情願,還是轉過頭跟她對視。


    「你從哪得到的情報。」


    「慣例的,報紙商。代價,要了四個藍。價格,很高。」


    報紙商。當然不是文字上的意思,這裏指代的是巴澤魯菲德爾上首屈一指的情報商組織。


    藍指的是他們使用的價格表裏,代表藍色頁麵裏的報價。可以給現金,也可以用其他情報換,也可以是用組織力量在哪裏能圖到便宜的消息。反正怎麽都是不便宜,這就代表她獲得的情報有那樣的價值。


    「那些,進行『燃盡』的團體,並不在意,組織勢力,的範圍。他們,在哪裏,都會出現,都會作案。」


    哈,她歎了一口氣。


    「比起你,那裏的,勇者大人,還要更,危險。」


    「是……這樣呢……。」


    思考了


    一下。


    巴澤魯菲德爾每天都在發生各種問題。而其中十分棘手的,就是那些連詳細情報都要避免接觸的,被起上各種各樣外號的事件。


    就在前幾天解決的連續失蹤事件『笑臉貓』就是其中之一,而剛才提到的『燃盡的老鼠』跟其他有些不同。讓人更加摸不著頭腦,更加的危險,更加的無法理解,更加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十分奇葩的集團。


    「今天沒有來拉克雷家的人。不過,克萊森和德林與他們交好。不認為他們沒有掌握點什麽。說到底,受到襲擊這個情報價格被抬了這麽高,就說明他們付了相當多的封口費。」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你是想說,克萊森的『燒盡的老鼠』是有意被隱藏的?」


    「是的。就是,這樣。」


    「那麽,為什麽要跟我說?我又不是你的同伴。」


    「……。」


    「你用悲傷的眼神看我也沒用。」


    「你,不來,幫助我嗎?」


    「我剛才已經說了,我不想被卷到兄妹吵架之中。」


    「是嗎。遺憾。」


    然而她卻毫不顯遺憾的聳了聳肩。


    「那麽,我們,隻是,聊個天。等下次,也跟我,說說,你的客人。」


    啊原來如此。這麽打算的啊。


    正規勇者莉莉婭·阿斯普雷伊。人類最強的聖人。現在隻與阿斯提利德家有關係的殺手鐧,要不拿去對付『燒盡的老鼠』試試。要是成功的話,自己的地盤就不會被『燒盡』波及,順便也能將拉克雷或者克萊森的企圖(要是有的話)給暴露出來。這就是她的提案。


    「……要是聊天的話,那就不算人情哦。」


    「我,知道。」


    溫蒂輕輕的笑了笑,回答著她。


    「說起來,」


    在分別的時候,兩人背對時溫蒂問了出來。


    「沒有戴,一直以來的,紅手套呢。」


    阿蒂萊德不由得氣結了一下。


    紅手套,指的是阿蒂萊德親手製作的護身道具“朱砂薔薇”。而這個手套在之前的戰鬥中損壞了。就是說,現在的阿蒂萊德。要是遭受到物理襲擊則不會像以前一樣能進行抵抗。


    溫蒂在暗指,她已經看穿了這一點。


    「……今天,沒有那個心情。」


    「是嗎。真,遺憾。明明,很可愛,我很喜歡。」


    大大咧咧說完後,溫蒂·塞斯總算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啊啊,真是的。


    阿蒂萊德很想對附近的牆壁來一拳,但由於有護衛在周圍,她放棄了。所以說,塞斯家的人一個個都這麽的令人討厭。


    6.聖劍工坊


    阿蒂萊德·阿斯提利德是個天才。


    在護符的設計和構建上,她擁有與生俱來的感覺。其他技師用上幾天都無法構建起來的設計,她哼著歌就幾秒鍾就能完成。


    所以,應該說理所應當。


    她完全不擅長教導其他人。


    「啊——不對不對,你在這個地方用蠻力會把旁邊的咒力線搞崩掉的,你要從脊髓回路把信號發過去。要是有積蓄下來的敵意那就隨便給個強刺激打廢掉。不過旁邊的那東西如果你不用大力強行打通會留下頑疾的。所以你要慎重的但有些大膽不過必須要纖細而且稍微隨便點」


    「鬼才做得到啊!」


    少年吼了出來。


    「……果然做不到嗎?」


    阿蒂萊德問道。


    她覺得自己又搞砸了。


    每當自己教別人的時候,大概率就會發展成這這樣。


    對自己來說很簡單的事,對他人他說就很困難。自己隨意下的判斷都是由自己一直以來所積累下來的知識及經驗得來的——所以對其他人來說難以理解,也難以獲得共鳴。


    她已經習慣被人拒絕,也有被拒絕的覺悟。


    所以,她隻感到一點點遺憾。


    「——我可沒說我不幹。」


    少年威廉撅著嘴,一臉不服氣。


    「拜托你再按照順序,一步一步來解說。我知道基礎中的基礎,也隻知道基礎中的基礎。」


    「喔。」


    遺憾的心情甩到天邊去了。


    「你不放棄嗎?還打算繼續?」


    「隻是做不到而已,算得了什麽。」


    真是很像他能說出的話。阿蒂萊德十分開心。


    「那麽,最重要的是注意平衡。」


    一切從頭開始。


    「聖劍本來就是一個由各式各樣願望所集合為一的祈禱。本來就亂七八糟所以不容易散掉。但是若改變一下指向性,那麽就會產生些許歪曲,導致強度降低。換言之,將帶有敵意特征的部分全部去掉,就會恢複成原本純潔無垢的樣子——」


    威廉他確實沒有感覺。


    聖劍的調整技術是十分纖細的。打個比方,就是用無數的拚圖碎片創作出一整幅繪畫。在腦海中創作出一副模糊的印象,掌握好每個碎片個特征,在需要的地方下力氣。而這個過程,需要梳理好一切,決定出無數的判斷。然而,他就是做不到這一點。


    不過,威廉他十分率直,還很貪心。教給他的東西就直接原原本本的記住,也不咀嚼,就直接當作自身的一部分。不是閱讀書籍,而是直接全部背下來。放棄理解阿蒂萊德所教授的東西,轉而將確實的技術習與自身。


    這是多麽沒效率的方法。但十分的現實。


    休息時間到了。


    喝下便宜紅茶補充水分。當然,用的不是那種高級茶杯來一口口啜飲,而是找了一個大杯子倒滿然後大口大口悶下去。


    「你真的是很不平衡啊。」


    阿蒂萊德斜眼看著他。


    威廉脫掉外衣,裏麵隻穿了露出肩膀的背心。他體型很纖細,不過肌肉還是很豐滿。


    身上刻有無數的傷痕。有即將消失的舊傷,也有新添加的傷口。光看著就很痛。


    「你很靈活不會抵抗記得也很快。但是你卻缺少最重要的感覺。」


    「經常被人這麽說。」


    而他本人很輕易的就讚同了。


    「雖然你能按照正確的步驟進行,但就是做不到組建自己的方式方法……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吧?」


    「是啊是啊,就是這樣。你被人說慣了?」


    「對。」


    她吸了口紅茶。


    要以前的話,副boss會斥責她『太沒規矩了』。當然現在對她說這句話的人已經不再,所以隻能自我反省。


    「無論做什麽,你窮盡一生都無法成為超一流的人才。畢竟你沒那種才能。」


    「是啊。你說的這些話在我這裏都變成一個係列了。」


    「……不過,不僅僅是這些。」


    自己明白了為什麽技師監督想要他。這個少年的確是個很難得的人才。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才能也知道自己沒有才能的人有很多。不過,很多人都認為這就是終點。而能再往後考慮的人出乎意料的少。


    這個少年充分理解自己沒有才能,然後在此之上思考著如何構築可以行得通的方法。


    「雖然你成不了超一流人才,但是靠你的吸收鞥能力,很容易就能達到一流水準。那些教過你的老師沒有這麽勸過你嗎?」


    威廉,沒有作出回答。反而,


    「你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嗎,阿蒂萊德


    ?」


    他反問到。聽上去有些不服。卻感覺哪裏有些膽怯。


    「嗯?」


    問題竟然被回以問題。其實這樣做很失禮的。不過阿蒂萊德沒有在意,隻是有些迷惘要做什麽回答。


    「是呢,一般來說,這麽做比較好。」


    她所在意的,是為什麽這個少年要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是為了自己喜歡的女孩,那還能理解。但他並不是這樣。阿蒂萊德自己也是個思春期的女孩子(沒錯)所以能理解,作為威廉·克梅修這個少年動力的莉莉婭,他並不愛慕著她。


    而這個答案,在與他談話中慢慢的理解到了。


    他大概是,看不慣莉莉婭的生存方式。


    作為正規勇者,她的人生很簡單就會變成「刻板的英雄」套路。然而現在莉莉婭所經曆的這個人生,並不是她應該經曆的人生。這個事實,再加上莉莉婭接受現狀的事實,讓他看不慣。開什麽玩笑啊我不承認,他就這樣揚起了自己小且無力的拳頭。


    所以,自己要創造出比正規勇者還要偉大的業績。


    為了否定「人類無論如何都需要正規勇者」這個命題是假的,他拚命的掙紮著,打算以凡人之軀戰勝正規勇者。


    以常識來看,這根本就做不到。


    然而他並不會因為做不到就停下自己的腳步。


    「有個無論如何都不打算服輸,不打算承認的人在。對於男孩子來說,這個理由不是很充分嗎?」


    「啥?」


    他睜大眼睛看著她。


    他的眼神似乎在說,至今為止沒有人跟他說過這種話。


    這是當然的。一般不會有人這麽不負責任對他的說,你就繼續追著天才的背影吧。並且在他遍體鱗傷的情況下。


    「嗯?怎麽了嗎?」


    沒錯。她就是這麽不負責任。


    隻不過她希望威廉不要放棄。


    想要讓他知道,也有人希望他不要放棄。


    無論天才如何的鶴立雞群,也依舊有人緊追不放。並且,肯定會有人因為這一個事實而獲得拯救。


    「雖然前途艱難,但姐姐我支持你哦。」


    「啊……那個,怎麽說好呢。」


    少年威廉紅著臉背過身去,隻用細小的聲音回應道,


    「謝謝,你?」


    但不知道為何是疑問形。


    +


    阿蒂萊德很喜歡玻璃窗花。


    要一個一個的小碎片看,隻不過是一些玻璃。被染成各種各樣的單色,形狀各異的小玻璃。但是,當用鉛將它們組合在一起,就會發生質變。那些閃閃發光的小碎片,會變成一副繪畫的組成部分。


    那種存在方式,那種關係方式,那種組合形式,阿蒂萊德很是喜歡。


    (……感覺,他很狡猾誒。)


    阿蒂萊德想支持這個打算站在莉莉婭身邊的少年,她的動機不過如此。但是當知道威廉·克梅修這個人的生存方式後,就會不小心會更關注他。


    雖然掌握不了多麽偉大的才能,但會收集各種細小的技術,閃耀自己的光芒。而這份光芒,打算挑戰那如豔陽般巨大的寶石。


    他個人的存在就如同窗花玻璃一般。或者說,他個人的存在就如同一把聖劍。


    而這樣的存在方式,對阿蒂萊德來說很有魅力。


    (不行,我不能思考這些。)


    要繼續思考下去的話,就會真心真意的想要這個少年了。


    這樣的話完全就本末倒置了。阿蒂萊德搖了搖頭,將邪念打消。


    7.因為是朋友(1)


    現在,威廉正在接受阿蒂萊德的聖劍調整的教育。


    估計在狹窄的房間裏。還二人獨處。


    當然了,雖然威廉本人是那個德行,但依舊是個青春期男孩。然後,處於青春期當中的男孩,不擅長應對比自己大的大姐姐。這是毋庸置疑的。就如同水往低處走,太陽東升西落。


    (反正,我又無所謂啊?)


    對於那個師兄會有怎樣的交友關係,她才不關心。


    無論他在那裏喜歡上了誰,對她來說也無所謂。不對不如說,他這種與一般少年過著不同的人生的人,稍微經曆一些與同齡人差不多的事件,這樣很健全挺不錯的。


    所以,自己肯定不會感覺到焦急或者不爽的。


    (反正,我怎——麽都無所謂啊?)


    想著這些的莉莉婭慢慢啜飲著茶。


    「……那個,莉莉婭小姐?」


    「嗯?」


    「感覺你,有點恐怖。」


    「誒……啊,是、是嗎?」


    竟然嚇到了自己看病的對象。


    艾瑪·庫納蕾絲沒有留下什麽外傷。


    那一晚上約書亞的企圖,打算讓艾瑪變化成過去的正規勇者,莉莉婭的大前輩……似乎是這樣。不過企圖完全失敗了。


    不過,約書亞企圖的全貌還沒有解明。有些看不見的毒瘤,有可能會隨著時間再次侵蝕艾瑪。而且現在她本人身體和精神都很虛弱,還需要在療養院多靜養一段時間才行。這是醫生和西麗爾做出的判斷。


    並且,不知為何阿蒂萊德說「這孩子所需要的治療費全部由我來承擔」。這就是為什麽艾瑪現在會寂寥的躺在純白床單上的經過。


    「你要說無聊嘛,嗯……,畢竟現在沒有工作,的確是挺無聊的。」


    把作為慰問品的磅蛋糕塞滿一嘴,艾瑪口齒不清的回答到。


    不知是不是為了長久保存,這個蛋糕裏加了很烈的酒,對於不擅長喝酒的人來說,聞一下估計就醉過去了。不過看她一臉正常的吃著蛋糕,看樣子在缺水的巴澤魯菲德爾上也讓孩子喝酒這件事是真的。


    「不過大家都很關心我,都來看我了。你看,西麗爾小姐還送了我這個。」


    拿出來的是裝訂很厚實的數冊繪本。莉莉婭隨手翻了翻,確認裏麵是九成繪畫一成文字的作品。似乎很適合用來給不問年齡的文字初學者閱讀。


    啊,對了。巴澤魯菲德爾裏教育水平不是很高,而且艾瑪從五歲開始就沒再接受過教育,她現在還不識字。因此西麗爾注意到了這些,為了正在住院的她選擇了這些書來打發時間。與想都不想就買了吃的來看望她的自己有明顯區別。


    「文字真的很有趣呢。」


    「……啊,嗯,是呢。」


    就在莉莉婭感覺自己好像輸了什麽的時候、


    「……大家?」


    在意起了之前她說的話。


    「你說的是我和西麗爾,還有……誰?」


    能想到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阿蒂萊德·阿斯提利德。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她很頑固的不想讓這個孩子看到她的臉,所以就排除了。


    「威廉君和,那個,納維爾特利先生……之類的。」


    啊,好吧好吧。


    說起來那兩名準勇者,是救出這孩子的人呢。


    「啊,說起來莉莉婭小姐,你之前不是說了個『認識的人』嘛,」


    「嗯。」


    我都說了啥呢。


    「你說的是納維爾特利先生,對吧。」


    「嗯……嗯?」


    她都在說啥呢。


    (剛與艾瑪醬見麵的時候……說了她跟我認識某人的女兒很像……而還說了那個認識的人很帥什麽的,怎麽感覺,這種發展很像戀愛劇情裏那種會錯意的流程,給我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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