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去趙雲的住處,諸葛亮並沒有跟去。劉備來到了院子門口,手中抓著契約書,卻是不知道該不該踏出這一步,不知道該不該再前進一步。


    一旦進去了,意味著,他就要放棄趙雲。


    這一刻,劉備的心中,有著萬千的猶豫。


    正當此時,趙雲卻在院子中看到了劉備,他心中大喜,連忙說道:“主公,你怎麽來了快進來。”


    趙雲臉上滿是喜色,將劉備迎了進去。


    可是,劉備越是看到趙雲臉上欣喜的神色,心中就愈發的覺得壓抑,覺得心中難受。


    他強顏歡笑,在院子中坐下。


    趙雲問道:“主公,談判得怎麽樣了”


    劉備略微低著頭,不知道怎麽開口。一見到劉備的這一幅神情,趙雲的心涼了半截,明白了什麽


    片刻後,劉備深吸口氣,道:“子龍,談判已經結束了。”


    趙雲說道:“結果如何”


    劉備遞上了手中的契約書,說道:“這就是結果”


    趙雲接過去看了一遍,然後看向劉備,忍不住輕歎了一聲,然後沉默了下來。此時此刻的趙雲,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責備劉備嗎


    劉備身為人主,要考慮大局,要顧全所有人的利益,不可能任性而為。劉備這麽做,也不得不為之。


    趙雲輕歎,隻能感慨自己命不好。


    這一切,都是他命不好。


    否則,也不至於到了這一步,竟然又要被劉備賣了。


    劉備伸手抓住趙雲的手,說道:“子龍,一開始,孔明來找劉修談判,一方麵要實現荊州共主,另一方麵也是要贖回你。”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劉修竟然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悄然拿下了武陵郡和南郡。不僅如此,當初劉修給我們的十萬石糧食,也是發黴後洗幹淨,再曬幹的糧食。”


    “這樣的糧食,吃了雖然不至於死人,很多士兵為此腹瀉拉肚子,無法凝聚戰鬥力,根本就無法開戰。”


    “子龍,你是我麾下的大將,應當知道新野的情況。”


    劉備說道:“新野的士兵,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數萬人都要吃飯。沒有了糧食,軍隊根本就無法凝聚起來,甚至還會嘩變。”


    “一旦嘩變,所有的心血都白費了,所有的付出都竹籃打水一場空。”


    “在這個關頭,我沒有選擇,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劉修逼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對我失望。”


    “但是子龍啊,在這個關頭,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你我相知數年,猶如兄弟一般,你是知道我的,知道我所想所求。我不求個人飛黃騰達,隻求能夠中興漢室。一旦放棄了麾下的士兵,放棄了新野,意味著再難有機會中興漢室。”


    劉備幾乎是哽咽了,道:“我沒有選擇,我隻能忍痛放棄你。子龍,都是劉備無用,讓你受苦了。子龍,我保證,一旦熬過了這一難關,一定會將你救回去的,一定會將你贖回來的。子龍,是劉備無能,拖累了你,請子龍受我一拜。”


    說著話,劉備鬆開拽住趙雲的手,站起身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直接彎腰要揖首行禮。


    趙雲連忙扶住劉備,搖頭道:“主公,不必如此。”


    他死死的攙扶住劉備,不讓劉備揖首。


    劉備固執的搖頭,沉聲道:“子龍,這一禮,不是劉備要揖首行禮,是劉備代大漢向子龍叩拜,是劉備代大漢的子民向子龍叩拜。子龍,請受我一拜。”


    趙雲輕歎了一聲,鬆開了站扶住劉備的手。


    他看著劉備躬身行禮,眼眶濕潤,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劉備,知道劉備的誌向。甚至他可以理解劉備的做法,但他是劉備的下屬,心中總有被拋棄的失落和失望。


    劉備行禮後,說道:“子龍,拜托你了。”


    趙雲沒有再多說,起身道:“主公稍等,雲這就去找劉修。”


    劉備點頭,坐在院子中等待。


    趙雲出了院子,便有侍從告知劉修在大廳等待。趙雲在大廳中看到了諸葛亮,卻沒有搭話,直接就走到劉修的麵前,拱手道:“修公子,請用印。”


    劉修點頭,直接在契約上加蓋了印章。


    “多謝”


    趙雲道了聲謝,轉身就走了。


    劉修的目光落在諸葛亮身上,說道:“孔明,子龍對劉備來說,他的離去,僅僅是一個開始。日後,這樣的事情或許還會相繼發生,你做好準備了嗎”


    諸葛亮握緊了羽扇,臉上的表情仍是鎮定自如,緩緩道:“修公子,這一次是我算漏了糧食,否則這一次,你不可能扭轉局勢。下一次,你沒這麽好運了。”


    劉修說道:“一步之差,滿盤皆輸。你排布計劃的時候,難道沒有安排後路嗎這一點,該說你是自信,還是自負呢孔明,不要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了。”


    諸葛亮聞言,便沉默了下來。


    當初設定計劃的時候,他一步步的推演,認定是必勝的。


    所以,沒有考慮退路。


    沒想到一步棋之差的結果,會是這樣的殘酷。


    兩個人,又沉默了下來。


    趙雲拿著契約書回到院子後,遞到劉備的手中,鄭重的說道:“主公,雲不再你身邊的時候,請主公保重身體,希望主公能夠闖出一片天地,中興漢室。”


    一番話,讓劉備潸然淚下。


    劉備身體輕輕的顫抖著,但他的心中仍然慶幸,因為他還是趙雲的主公。


    雖然這一次敗了,但他不是沒有機會取勝。隻要趙雲的心還在他的手中,以後擊敗了劉修,再把趙雲帶回去就是。


    隻要趙雲的心在他的手中,不管劉修做什麽,都是徒勞無功。


    劉備心中稍稍安定,然後道:“子龍,身在敵營,記得保護自己。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帶回去的,一定會,請你相信我。”


    趙雲點了點頭,卻沒有多餘的言語。


    “子龍,時間緊迫,我先走了。”


    劉備站起身,轉身往外走。當他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了趙雲的聲音。


    “玄德公,一路保重。”


    趙雲話說完,一轉身就往房間中走去。


    劉備身體僵住,瞪大了眼睛,拿著契約書的手一下捏緊了。他聽到趙雲的喊聲,心一下跌落到了穀底。


    玄德公


    不再是主公,而是稱呼名字了。


    劉備轉過身看去,卻見趙雲已經回到了房間中,哐當一聲關上門。


    轟


    劉備的腦中,仿佛是一聲炸響。


    望著關閉的門,劉備的臉色有著失望,甚至流露出一絲的陰沉神色。許久後,劉備才恢複了平靜,捏著手中的契約書,然後往大廳行去。進入了大廳,劉備遞上了契約書,道:“修公子,契約正式生效了嗎”


    劉修說道:“生效了,所以玄德公對本官的稱呼,可以改一改了。”


    劉備神色古井不波,拱手道:“劉荊州,備立即返回新野,會立即發布聲明,希望劉荊州也遵守諾言,盡快將糧食運送到新野。”


    劉修點頭道:“玄德公放心,糧食今天就會調集,然後送往南陽郡。”


    “多謝”


    劉備道了聲謝,轉身離開了。


    諸葛亮起身看了劉修一眼,似乎是要記住劉修此刻的得意。然後,他跟在劉備的身後,快速的離開了州牧府。


    劉修望著劉備諸葛亮離去的身影,朗聲道:“玄德公孔明,希望你們在新野能安分一點,否則下一次的條件,就更加的苛刻了。”


    一句話,令劉備和諸葛亮身體一頓。


    兩人有了一絲的停頓,然後又邁開步子繼續往外走,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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