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廷到地方後,幾乎實時跟他發送自己的動態,有文字版的還有圖片版,今天是進組第一天,以適應環境為主,但即使不用拍戲,也要去山裏走一圈。晏廷進山裏後,消息就發的很少了,隻在下午某個時間突然蹦了一條出來,說得還是“山裏基本沒信號”。徐昀杉隔一會兒就看下手機,卻什麽消息都收不到,隻能往前翻,看看晏廷的消息記錄。他覺得自己煎熬了很久,但看著手機屏幕,他發現連下班時間都還沒到。這才不過幾個小時,他就已經想晏廷了。直到終於下班,他給晏廷發了條下班的消息,回家的路上就看起明天的機票。去c市的航班挺多,他早上早點過去,晚上回來沒什麽問題,甚至還能在那兒住一晚上,趕第二天一早的飛機回來,也能趕上第二天上班的時間。徐昀杉猶豫著要不要明天就去一次,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過來,他愣了一下,滑動手機接通。“喂?”那頭是一個年輕的女聲:“是何穆之的家屬嗎?”聽到何穆之的名字,徐昀杉瞬間緊張起來:“是……我是他弟弟,他出什麽事了嗎?”那邊道:“目前還沒什麽事,他現在白細胞恢複很慢,免疫力下降嚴重,醫生建議他立馬轉進無菌室。”徐昀杉捏緊手機,腦子裏有點發白,他知道無菌室,三年前何穆之突然犯病的時候,在那裏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那裏的價格雖然比重症室要便宜,但一天也需要很大的花銷,當初雖然搶救何穆之花了一部分錢,但也沒有住在那裏累積起來的費用多。徐昀杉抿了抿唇,剛想說話,那邊先開口了。“但是他不願意轉,你趕緊過來勸勸他吧。”徐昀杉怔愣地看著前方,腦子裏嗡嗡響,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應那邊的話,地鐵到站了,他下了地鐵,又趕緊坐上去醫院的。徐昀杉趕到醫院,先去找了醫生,確定要何穆之進無菌室以後,他才到何穆之病房去。為了防止接觸更多病菌,何穆之戴上了口罩和頭套,正躺在病床上閉眼休息。徐昀杉也戴上了口罩,顧不得他是真睡還是假睡,過去輕輕拍醒他。“哥。”徐昀杉叫了一聲,“我現在給你收拾東西,你趕緊過去。”何穆之的聲音很平靜:“去哪。”徐昀杉道:“去無菌室,醫生說你現在免疫差,待在外麵很危險。”“……算了。”何穆之重新閉上眼,“別去了。”徐昀杉難受地蹙起眉,心髒像被無數根皮筋捆在一起,揪心得難受:“哥……”“昀杉,哥哥累了。”何穆之疲倦道,“同樣的事情,我也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是因為錢嗎?”徐昀杉在病床邊蹲下,平視著何穆之,“哥,你別擔心那些,我會想辦法的。”“你想什麽辦法,又去借嗎?”何穆之複雜地看著徐昀杉,輕歎了一口氣,“我不想對你說這些喪氣話,但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麽輕鬆地說出來,當初我能撐過來,就是擔心你一個人無依無靠,現在你好不容易穩定了,也有人陪伴,我還這麽當一個拖油瓶,對你有影響,我自己也難熬。”“你不是拖油瓶。”徐昀杉激動道,他抓住何穆之的胳膊,聲音都在發抖,眼淚也不受控製地溢出來,“你不是拖油瓶,哥,你不要這麽說。”何穆之看著徐昀杉,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表情,但那雙眼睛裏飽含著許多情緒,他看著徐昀杉低下頭,淚水滴到自己袖子上,無語凝噎。“晏廷……我可以找他。”徐昀杉哽咽了一下,揚手把眼淚擦了,重新抬起頭,“他是我男朋友,我們是高中同學,他就是之前跟我打架的那個人。”何穆之愣了愣,隻驚訝了一瞬就平靜下來:“他知道我和你的關係了?”徐昀杉搖了搖頭:“我現在就告訴他,他會幫我的,你不用擔心錢不夠,隻要安心治病就行了。”“你先別告訴他。”何穆之閉了閉眼,道,“他已經幫了我很多了,還了之前欠的錢,呼籲網友捐獻骨髓,還找他母親幫忙發起過募捐,如果再以這種形式找他要錢,你還要不要抬頭做人了。”“我不要了。”徐昀杉低下頭,枕在何穆之瘦削的胳膊上,語無倫次道,“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我隻要你活著,隻要你活著……”何穆之許久沒說話,徐昀杉也閉上嘴,他始終低著腦袋,緊緊攥著何穆之的病服,好像這樣就永遠不會失去他。從得知何穆之有了耐藥性到現在,他每天都在自我安慰,他為自己搭了一層又一層的台階,一遍又一遍地加固,卻在現在瞬間坍塌。他根本想象不出來,沒有何穆之他該怎麽辦。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何穆之終於妥協了:“行了,你去收拾東西吧。”徐昀杉的手指鬆了鬆,很快反應過來,起身去收拾。他熟練地收好何穆之需要帶進無菌室的東西,再回過頭,何穆之已經坐起來,身邊放著電腦包。何穆之從包裏拿了張卡出來,招手要徐昀杉過去。“你拿這個去交錢,應該還能撐挺久。”何穆之自嘲地笑笑,“本來打算留給你的,雖然沒多少,但好歹是個意思……你個臭小子,跟晏廷談戀愛也不告訴我,害我瞎擔心。”他說著揚手拍了下徐昀杉的腦袋,但一點力氣都沒有。徐昀杉垂著頭,接過何穆之的卡,緊緊地捏在手上。“哥。”徐昀杉叫了一聲,再度坐下來,很輕地抱住何穆之。“現在有更多人願意捐獻骨髓了,比以前要多很多,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合適的。”徐昀杉嗓子裏有些幹澀,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我不會放棄你的……你也不要放棄自己。”第62章 能帶進無菌室的東西並不多, 徐昀杉拿了個包裝著,又喊來醫院的人, 帶著何穆之過去了。無菌室的限製很多, 即使徐昀杉是家屬,也不能隨意進出,隻能隔著玻璃往裏看, 想進入還得向醫院申請,各種流程也很麻煩。何穆之的所有東西都拿去殺菌消毒了,他本人也被安置到病床上。他朝徐昀杉看過來,因為手機也拿去消毒了,沒法跟徐昀杉電話交流, 隻能衝徐昀杉揮了兩下手。徐昀杉沒動, 還站在外麵守著,何穆之見手語沒用,又改用唇語,動了兩下嘴。是要徐昀杉回去的意思。徐昀杉還固執地站著, 何穆之早把他的性子摸透了, 也知道該怎麽應對。何穆之皺著眉, 看起來有些生氣,他撐著床坐起來, 目光很堅定,大概是徐昀杉不走他就不休息的意思。何穆之現在抬個手都費勁, 這麽沒有依靠地坐著, 要不了多久就該難受了,徐昀杉強不過他,隻能往外挪了一步,依依不舍地走了。他花了一個世紀走出何穆之的視線, 然後才加快速度,去了醫生那裏。他問了問何穆之的情況,但現在這個趨勢,醫生也不會說太多,骨髓現在也還沒找到,醫生跟他承諾,隻要找到會立馬聯係他。徐昀杉離開醫院時已經快九點,到家的時候又過了一個小時,丘比一如既往地守在門口迎接他,他有些愧疚地抱了抱它,揉了幾下它背上厚厚的毛,趕緊上樓給它準備吃的。吃飽喝足,丘比搖著尾巴在門口晃,等著徐昀杉帶它出去玩,徐昀杉看著丘比興奮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但今天時間有點晚了,他因為何穆之的事情,現在身心都很疲憊,實在沒有精力再帶丘比出去玩。他把丘比牽了回來,跟它承諾明天早上帶它在外麵多玩會兒,便去房裏洗漱了。徐昀杉躺去床上,情緒終於緩和了一些,這才想起拿手機出來看。晏廷給他打了個電話,還發了一連串消息,都是抱怨山裏沒有信號有多無聊的,徐昀杉看發來的時間就在不久前,回了條剛洗完澡的消息過去。很快,那邊就打來了視頻電話,徐昀杉接通,看見晏廷的臉,畫質有些一般。晏廷那邊網不太好,屏幕模糊了半天,才終於正常了。“老婆。”晏廷忽然叫了聲。徐昀杉已經對晏廷給他的各種稱呼免疫了,聽晏廷喊什麽都能坦然接受,他注意到晏廷身後的背景,牆麵有些髒,燈光也很暗,和以前住的酒店有天壤之別。徐昀杉問:“你住這裏嗎?”“是啊,山邊上的小村子,都是比較老的房子了。”晏廷說著翻轉了鏡頭,將自己的房間展示給徐昀杉看。房子的牆上地上都是歲月的痕跡,桌子和床也很有年代感,但整理得還挺幹淨,該有的設施也都齊全。晏廷又將鏡頭調轉回來,道:“這已經算不錯的了,至少還有網,再往裏走一點連網都沒了,住那兒的工作人員想打電話都得去外麵。”徐昀杉伸手,拿過床頭櫃上放著的耳機戴上,又翻身平躺著。他沒說話,但很專注地看著屏幕,聽著晏廷近在耳邊的聲音,他覺得煩心的事情都能短暫地忘掉。“老婆。”晏廷又叫了一聲,故意拖長了聲音,語氣跟剛學會說話的孩子似的,“快把你的臉湊過來點兒,讓我親親。”“……”徐昀杉回過神,剛升騰的情緒又降下來,他又將手機拿遠了點,道,“你油不油。”“我都想死你了,你居然還嫌我油。”晏廷道,“我就油怎麽了,你不是就吃我這一套麽?哪次不是口是心非欲拒還迎的,我……”“再說我掛了。”徐昀杉打斷晏廷的話。晏廷卡了下殼,又笑起來,話音一轉道:“我最喜歡你。”徐昀杉沒說話,將手機拿近了一點。“還好每天能跟你說會兒話,要不然我真的要瘋了。”晏廷忽然有些鬱鬱寡歡,歎口氣道,“這段時間估計不輕鬆,今天進山裏轉了一圈,環境太惡劣了,還有幾場戲要在冰天雪地的水裏拍,這導演要求高,所有場景都要真實取景,也不讓用替身,我還得學攀岩。”這聽起來很危險,徐昀杉有點緊張:“那你要注意安全。”“知道,我一定注意,你也放寬心,拍戲邊上有專業人士指導,救護車也一直守著,不會有問題的。”晏廷道,“就是陪你的時間少了,看了下後麵的行程,基本每天淩晨就得出發,夜裏才能回。”徐昀杉道:“我會等你回的。”“太晚就別等了,好好休息。”晏廷道,“我在山裏連電話都沒法用,你要是有急事聯係不上我,跟我媽聯係也行。”“好。”徐昀杉道。“對了,你等會兒。”晏廷忽然道。他好像想起了什麽,笑著操作了一下手機,又道,“好了。”徐昀杉沒明白,一臉疑惑地看著鏡頭。晏廷道:“你退出去看看。”徐昀杉縮小視頻界麵,退出晏廷的聊天框,發現自己的聊天欄裏多了一個群。群裏不到十個人,群名是“相親相愛一家人”,沒等徐昀杉反應過來,一個丘比頭像的人發了個“歡迎”的表情包,緊接著是一個紅包。沒過多久,已經有幾個人領了。晏廷的聲音響起來:“我怎麽隻搶了這麽點兒啊!”徐昀杉:“……”晏廷說著,又催徐昀杉:“你趕緊搶呀,待會兒被搶光了。”徐昀杉猶猶豫豫地點開紅包,界麵一轉,他搶到了12.47元。他看了眼其他人的情況,最多的一個搶了97,晏廷搶了26。晏廷叫得更慘烈了:“你怎麽比我還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