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有些後悔,如果在謝氏剛到汴京的時候就下手,興許局麵不會變成這般情形。


    她看向謝易芝:“老爺,您能不能動用一些人手?”


    謝易芝皺起眉頭:“我與你們是怎麽說的?你都忘記了?”


    春熙欲言又止,謝易芝接二娘子回來的時候,有言在先,他不會插手聖教的事務,同樣的,聖教出了差錯,就要他們自己解決。


    一來謝易芝身份特殊,他的舉動在大梁太過惹眼。


    二來謝易芝是聖教最後一顆棋。除非聖教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否則謝易芝不會伸手幫忙,至少不會在明麵上與聖教有任何牽連。


    謝易芝道:“除非你們著實沒有法子了,我動手……不是為了你們聖教,而是要救下阿姝。”


    春熙點了點頭:“奴婢明白了。”


    春熙離開之後,謝易芝抬起頭,目光登時變得更加幽深,眼神中透出了幾分狠厲。不過他很快低下頭,將這些都遮掩了過去。


    春熙心事重重地走出門,思量著要如何解決謝氏,剛到院子裏,就聞到一股焦糊的味道,緊接著就有人喊:“佛堂走水了。”


    春熙整個人一凜,顧不得別的,立即向佛堂跑去。


    滾滾黑煙飄散開來,府中的下人呼喊著從井裏打水潑向佛堂,似是讓火勢小了些,卻被風一吹,立即有更多煙氣冒出。


    下人見狀,忙喊叫來更多人。


    春熙拉住一個人道:“怎麽回事?佛堂不是一直有人看著嗎?”


    那人搖頭道:“守門的老貨,平日裏就愛吃酒,這兩日得了些賞錢,她就買的更多了,失火的時候,她正在後罩房裏睡覺呢。”


    春熙攥緊了帕子,她在佛像內供奉了摩尼光佛,平日裏格外關切佛堂的動靜,也知曉那看門的婆子總是偷懶,奈何這婦人曾在尼庵中七八年,格外會伺候這些事,周夫人懷謝承翰的時候,她更是一口咬定是個郎君。


    一下子押對了寶,後麵的日子自然過得更加悠閑,就算做錯一些事,夫人也不會怪罪。


    所以春熙用了幾次手段,也沒能如願換了這老貨。


    最近她忙著對付謝氏,佛堂這邊就鬆懈了幾分,沒想到……就鬧出這樣的亂子。


    春熙望著眼前這一切,忽然覺得這是種不好的預示,片刻之後,她打了個冷顫,徹底回過神。


    她不能就此放棄。摩尼光佛就算損壞,她還能再設法塑個佛像,當然先得守住自己的秘密……


    春熙轉身就要去取水,等火小一些,她就衝進去。這樣想著,忽然感覺到一個人影從她麵前掠過,緊接著有人叫喊:“大郎君,大郎君……不能進去啊!”


    “快……將大郎君救出來。”


    春熙這才意識到,衝入佛堂的人居然是謝承信。


    “信哥兒。”


    又是一聲呼喊,春熙轉過頭,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周夫人的弟弟周兆昌。


    周兆昌在陳留監司任職,不會經常登門,怎麽剛剛好今日前來府裏?


    “快攔住……”春熙拉住身邊的下人,就要讓他去阻攔周兆昌,可她本來在府中地位就不高,沒有人聽她吩咐,而且周圍一片混亂,她的聲音很快就埋沒其中。


    周兆昌隨便搶來一桶水,沒有任何猶豫,跟在謝承信身後跨入了佛堂。


    春熙死死地盯著那佛堂,現在她隻希望這把火幹脆更大一些,那兩個人全都被燒死在裏麵。


    許久不見人出來,春熙心跳得更快,她將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佛堂上,直到身後傳來周夫人的聲音。


    “誰進去了?快去救人。”


    幾個下人應聲,仗著膽子衝進去,春熙的緊緊攥住了帕子,周夫人及時趕到主持大局,無疑讓佛堂裏的人多了幾分生機。


    下一刻,濃煙之中人影攢動,兩個人被架了出來。


    春熙快步上前。


    被熏的發黑的兩個人,身上冒著煙氣,不過很快他們就動了動。


    人沒死。


    “快點請郎中。”


    周夫人吩咐一聲,忙上前查看謝承信和周兆昌的情形,直等到二人緩過氣來,才紅著眼睛道:“你們衝進去做什麽?”


    謝承信想要說話,卻換來一陣咳嗽。


    周夫人上前拍撫謝承信後背,母子二人之前因為服藥的事爭吵,周夫人本來怒氣未消,見到兒子這般,哪裏還顧得上那些,隻是抱著謝承信心疼。


    謝承信從懷裏取出燒黑的佛經遞給周夫人:“這是兒子從大相國寺請來的經卷,為了給母親祈福,不想經卷被損壞……”


    見到這個,周夫人鼻子又是一酸,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旁邊的周兆昌支撐著起身,他看起來沒有什麽大礙,就是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周夫人喚他好幾次,周兆昌才回過神。


    周夫人道:“你怎麽樣了?可覺得哪裏不舒坦?”


    周兆昌搖頭:“我無礙,就是信哥兒受了傷……他去取佛經的時候,供台上的佛像剛好落下,砸到了信哥兒的肩膀。”


    周夫人忙著去看謝承信的肩膀,拂開熏黑的衣料,果然看到下麵一片血肉模糊。


    “來人,來人,快將大郎君抬去我屋裏。”


    周夫人正驚慌失措之時,謝易芝也踏進院子,春熙離開之後,他將幕僚叫去說話,聽到外麵說走水,他也沒放在心上,後來說謝承信進去救火,他這才前來查看情形。


    周夫人哭得厲害,就算謝承信再不爭氣,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現在說不出的後悔,早知曉會有今日,就不該那般訓斥長子。


    周兆昌走到謝易芝麵前行禮:“姐夫。”


    謝易芝道:“先去清洗一下,一會兒郎中就到。”


    周兆昌看了一眼佛堂似是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改了主意:“那佛堂隻怕廢了。”


    “重新修葺一個就是了,”謝易芝道,“古刹都難免失火,說到底都是下人疏忽。”他不信什麽所謂的天意。


    周兆昌頷首:“我去看看信哥兒。”


    按理說,謝易芝現在也應該去看謝承信,但現在周兆昌寧願先行一步,他著實不想與謝易芝說太多。


    因為剛剛他在佛堂裏,看到一個了不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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