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軍驕傲地挺了挺腰板:“你師兄我在圍棋界人脈還是很廣的!”穆於如果沒在羅軍的俱樂部,說不準真要被哄騙:“老實交代。”羅軍氣勢漸消:“白澍九段的俱樂部也挺小的,讚助商隻想讚助白澍一個人,但你之前不是跟星路的官司鬧得挺大的,讚助商對你也有興趣,我跟那邊俱樂部合計著交出你跟白澍,你倆吃肉,俱樂部其他孩子們能跟著一塊喝喝湯。”意思就是兩個小俱樂部合夥,交出兩個小有名氣的職業棋手,好從讚助商談判著拿多點讚助,能把其餘棋手帶上一塊參賽。穆於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樣的功用,羅軍難為情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再……”“沒有不願意,我沒問題。”穆於笑著說,“能幫到大家我很高興。”晚上和周頌臣聊到這個話題時,周頌臣撥了通語音通話過來。穆於接起,屏幕那頭的周頌臣坐在書桌前,堆疊的文件出現在視頻邊框一角,穿的仍是外出服飾,隻解開了幾顆扣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這其中的界限你得跟你師兄確認明白了,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應該提前跟你商量,他跟讚助商那邊到底是怎麽談的,你都得一一確認清楚。”周頌臣凝眸道,“親兄弟都得明算帳,何況你們隻是師兄弟。”穆於應聲說好,周頌臣本來一直側對著鏡頭,電腦光線明明暗暗在臉上,他在一邊處理手頭事物,一邊叮囑穆於。穆於向來做不到一心二用,也很佩服周頌臣這個本事。好不容易忙完了手上的事,周頌臣看了鏡頭一眼,發現穆於早已拿著棋譜看了起來,並沒有掛斷電話,不由心頭一動:“你這次比賽在哪?”穆於握著棋譜,隨口答道:“深市。”“住哪?場館附近?”周頌臣不動聲色地問。穆於盯著棋譜:“好像在場館附近的連鎖酒店。”周頌臣繼續問:“什麽連鎖酒店?”穆於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看向鏡頭裏的周頌臣:“怎麽了,你要過來看比賽嗎?”周頌臣收回目光:“再說吧,不一定能去。”話雖如此,結束通話後,穆於還是將自己比賽的地址和酒店發給周頌臣,並告訴對方如果要觀賽的話,可以在官網上購票。周頌臣看了眼比賽時間,的確跟他早已安排好的行程有衝突。本來想去看比賽的想法因為現實而打消,他折中地關注相關的公眾號,接受比賽相關的消息推送。穆於出發去深市那日,周頌臣正好開始一輪新的模擬法庭,他在庭上唇槍舌劍,帶領自己小組取得勝利。自從他拒絕交換生的名額後,許九章對他冷淡不少。好在周頌臣之後做出數個成果斐然的案子,學業成績維持一貫水準,加上他同許九章討論過,如果一定要讀博,除倫大外還有斯大等全球知名學府。他不想隻是研一就將自己未來的局限在倫大上,這個說法說服了許九章。當然周頌臣內心的真實想法,隻有他自己知道了。模擬法庭結束後,小組成員們忙著慶功,周頌臣拿出手機,看了眼手機信息。自從觀星峰後,他和穆於的聯係較從前頻繁了一些,上一條消息是穆於說自己抵達深市酒店。周頌臣回複道:深市有什麽好吃的?距離這條消息,已經八個小時過去。周頌臣皺了皺眉,給對方播出一通視訊通話,沒有人接。可能在睡覺,周頌臣心想。自從穆於開始下棋後,不知是否腦力運用過多,需要通過大量的睡眠來補回消耗掉的精力,穆於明顯變得比從前嗜睡許多。上回在觀星峰就睡了一整天,睡眠質量好得叫人羨慕。從飯店離開,周頌臣回了趟家,肖韻叫他回去吃飯。抵達家中他才發現穆心蘭也在,自從穆於離開的一年裏,穆心蘭時時過來尋找肖韻,精神狀態肉眼可見地差了許多。最後肖韻給她介紹了心理醫生,在心理醫生的幹預下,她如今也隻敢通過肖韻母子來打聽穆於的消息,穆於在網上的那些視頻,她更是看了不知多少遍。據肖韻說,每次看視頻時,穆心蘭都會流淚。對此周頌臣不予置評,甚至不太關心,在他看來穆心蘭是自己作的,不值得同情。當然,如果穆於對他不心軟不同情,周頌臣就絕對無法接受了。在飯桌上吃飯時,肖韻一如既往地安慰穆心蘭,說著些周頌臣耳朵都要起繭子的話語。肖韻還讓周頌臣說一下穆於近況,周頌臣拿出手機又看了眼微信消息,仍然沒回。周頌臣皺眉拿起手機起身:“他在比賽。”拋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後,周頌臣沒有理會肖韻的追問,轉去陽台給穆於打了個電話。穆於睡覺時不關手機,他是知道的。耳邊響起冰冷的女聲語音,提示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周頌臣放下手機,再次切回微信,發送消息,確認自己沒有被拉黑。這好似某種應激反應,一旦聯絡不上穆於,他就怕同一年前那樣,這個人在自己生命中消失得無聲無息。周頌臣沒有穆於俱樂部負責人的電話,隻知道對方酒店。他嚐試撥通酒店的前台電話,令人意外的是酒店前台電話也無法接通。就在這時,他關注跟翠湖杯比賽相關的公眾號突然開始推送緊急消息。他迅速點開,觸目驚心的大字刺入他的眼球,分明所有字體他都能看懂,卻無法從中組合起來得出主要消息。翠湖杯、入住酒店大火、白澍九段被緊急送往醫院,數名棋手遇難……數名?哪數名?為什麽隻有白澍的名字?穆於不是跟白澍一起嗎?為什麽上麵沒有穆於的消息?周頌臣重新嚐試撥通穆於的電話。可耳邊仍然重複的是那一句冰冷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第82章 周頌臣麵色難看地從陽台走出,徑直往門口走。肖韻眼疾手快地喊住他:“你去哪?飯還沒吃完呢?”好像這時才想起兩位母親似的,尤其是穆心蘭,周頌臣轉過身,斟酌言語說了穆於入住酒店失火的事情,他準備現在趕赴深市。穆心蘭麵色煞白,險些從椅子上栽下去,肖韻一把將人扶住,看著沒什麽表情,看起來平靜得過了火的兒子:“你說清楚點,是小於出事了嗎?打了他電話沒有?他們那裏的負責人呢?”周頌臣沒有羅軍的電話,他和穆於建立起來的聯係,也就近段時間才和緩些許,若不然他現在連穆於在哪比賽,入住的是哪個酒店都不會知道。一行人從家裏匆匆趕赴機場,買了最近的一個航班。周頌臣腿腳仍未恢複,拄著手杖觸地的聲音很急促,動作也比以往更快了些,他不斷地試圖撥通穆於的電話,始終關機。後來他便也不打了,攥著手機沉默地等待登機。肖韻不斷安撫著情緒激動的穆心蘭,偶爾轉過頭來看自己兒子,不由被對方鎮定的態度所感染。可轉念一想,周頌臣跟穆於從小關係好,怎麽在穆於出事的時候,自個兒子能這樣冷靜呢?肖韻來不及細想,身旁的穆心蘭狀態不好,瀕臨崩潰。她隻能用老一套的安慰術語,肯定沒出事,出事了一定會有人聯係家屬,又說自己才給穆於求了平安符,肯定沒事的。她從包包裏取出那個平安符,就被一旁的兒子接了過去。周頌臣把符攥在手裏,任憑肖韻怎麽說也不肯還。周頌臣從不信鬼神,更不認為一個小小的平安符能夠保人平安。他不喜歡將自己的期望寄托在別的事物上,他這輩子從未祈求過虛無縹緲的神明。那是迷信、可笑、庸俗,無能的人才會做的事情。但當下的周頌臣卻可笑得攥著這個符不肯鬆手,這一瞬間的他也不能幸免地淪為凡夫俗子。隻因他不在深市,他無法深入火場,他…… 無計可施。周頌臣厭惡失控,自知薄情,當年在那個病房裏,他知道穆於想要什麽,當初吝於給予,不過是因為那種東西他本就沒有。如果控製欲、獨占欲,貪欲與情欲是愛,那他對穆於的愛或許有很多。周頌臣自幼得到過太多的愛,那些愛唾手可得,也無法讓他感到珍惜,就算真心再昂貴,數量多了也會變得廉價,即便扔了都不值得可惜。同樣的,穆於如果離開了,他難道就不能尋找一個新的“穆於”?這個念頭曾經在公園裏短暫浮現過,可是身體告訴他不行,他隻要穆於。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卑鄙地憑借著多年來對穆於的了解,知悉其心軟的弱點,針對性地進攻、謀劃,奪取。讓穆於回到身邊,是周頌臣排在第一序列的事,其餘的所有事情,都可以排在這個目標之後,包括交換生這件事。如果穆於死了,周頌臣很冷靜地想著,這世上就不會再有穆於了。周頌臣這一生中罕見迷茫,想要做成,想要得到的事物,他都能快速地采取行動,短時間內獲得成果。不管他用什麽方法,穆於都不會再回來了呢?到那時,他該怎麽辦?如果法律失去主要規則,法律體係會瓦解失效,社會將陷入混亂。要是一個程序失去了最主要的代碼,會崩潰失控,再也無法運行。法律可以不斷更新修訂,程序能夠維護升級,這些都能夠讓其恢複運轉。失去穆於的周頌臣,該用什麽方式恢複運轉?直到上飛機時,兩個家長都亂作一團,穆心蘭甚至在登機口處險些摔跤,是周頌臣一把將她扶了起來。他就像一個萬分可靠的成年人,用他的鎮定安撫了身邊的兩位長輩。除了他不願將護身符還給肖韻,忙著安慰穆心蘭的肖韻也無暇顧及。飛往深市的航程得有兩個小時,肖韻偶爾轉身,能看見周頌臣麵朝著窗外的側影,握著護身符的手因為長時間的緊握而指節發白,細看還有些許顫抖。肖韻歎了口氣,拍了拍周頌臣的手。好不容易飛機抵達深市,周頌臣第一時間撥出電話,刷新公眾號,依然是無法接通,公眾號上的消息未曾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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