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關心關心自己吧。”隨著低沉的男聲響起,調解室內所有人都看向了睜開眼的周頌臣。負責看守他們的民警驚訝道:“你是律師?”周頌臣:“我是西大法學專業的學生。”張建麵露慌張,又強裝鎮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都是誣蔑,你別以為你能背這什麽規定就了不起,你打人就得坐牢!”周頌臣移開視線,仿佛多看他一秒都是髒了自己的眼:“刑法第二十條,為了使他人人身免受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製止不法侵害的行為,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屬於正當防衛。”張建張了張口,一下子說不出話,他突然開始害怕,怕事情真的如對方所說的發展。“你少冤枉我!你打我的時候我就是正常走路,對,我哪裏侵害別人了?”他色厲內荏,抓住一點之後就開始胡攪蠻纏,“你們別以為人多我就怕了,我知道你哪裏的學生,等出去我就找你們學校去!”穆於最怕的就是這個。周頌臣身為西大法學院的學生,是不能有任何汙點的,不然對他的前途影響很大。如果因為他而害了周頌臣……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他焦急地在桌下扯了扯周頌臣的袖子,周頌臣蹙眉看向他,隻一眼就明了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麽。“你覺得他還能出去?”周頌臣露出一抹微笑,卻笑不及眼。穆於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一名女警帶著方雪回到調解室,隨後又將張建叫了出去。“你餓不餓啊?”穆於拉著方雪坐到他身邊,輕聲問道。方雪悶悶地搖頭:“老師,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穆於一直都知道方雪是個安靜的孩子,性格敏感。他知道她其實並不懂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張建在犯罪,她隻會怨自己為什麽要獨自去洗手間,遇到這種事。現在進了警察局,第一時間也是害怕父母知道以後會擔心。她會想周遭所有人的想法,唯獨不會想起自己。得不到治愈的當下,會成為漫長人生中無法愈合的傷口。方雪在想什麽,他很清楚,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不是你的錯。”穆於微微彎腰,看著眼前的女生:“相信老師,這跟你沒有關係。”“最錯的人是張建,他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為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第二錯的是老師,明明有很多機會阻止張建,但我都忽略了,是我沒能及時發現你的異樣,沒保護好你。”“對不起啊,方雪。”方雪嘴唇顫抖著,雙眼再度浮現淚花,就在這時,調解室的門口傳來一聲:“雪雪!”一位身穿西裝的女士,衝過來一把抱住了坐在座椅上的方雪。方雪被緊緊抱著,頓時扁了嘴唇,沙啞地喊了聲媽媽。女人顫聲道:“嚇死我了,寶貝……媽媽來晚了,不怕了。”看著在母親懷裏放聲痛哭的小女孩,穆於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帶著幾分說不清的羨慕,背脊上成痂的傷口,隱約泛起刺癢。定下心來,安慰過女兒,方雪母親向穆於和周頌臣道過謝後,表示自己絕不會讓女兒吃這麽大的虧,傾家蕩產也要讓張建這個猥褻犯坐牢。又等了十分鍾,張建沒有回來,但又來了一名警察,讓穆於和周頌臣出去,要單獨給他們做筆錄。兩人被分別帶到了臨近的連個問詢室,穆於進門前,不安地看向周頌臣。然而周頌臣插著褲兜,看也沒看他就進去了。進到問詢室後,穆於將自己所見的一切都如實說出,包括撞見張建猥褻後,對方不但不承認,還試圖逃離。他努力解釋:“是他先打人在先,我朋友是為了幫我才出手的!”說完穆於取下自己的眼鏡:“這就是證據,他把我的眼鏡都弄碎了。”民警安撫道:“事情的過程我們都會查清楚的,你放心。”做好筆錄,穆於就出去了,回到調解室,除了周頌臣和張建不見蹤影,連方雪母女也不見了。穆於又開始焦慮,他問守在調解室的民警:“您好,我想問一下,一般這種情況,我朋友需不需要負什麽刑事責任?”對方抬頭看了看他,隻簡單丟下三個字:“不好說。”警察也跟醫生一樣,不能隨便保證什麽,所以自有一套應對的話術,在沒出最終結果前,都是“不好說”。但穆於不知道,他隻以為“不好說”,是指周頌臣說不好就要進去,頓時臉上血色盡褪。這時周頌臣在另一名民警的陪同下回到了調解室,見他呆呆站在那兒,挑起眉梢:“你這什麽表情?”穆於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他隻知道他現在快被巨大的負罪感所淹沒,腦海裏不受控製地想象出許多糟糕的結果。民警離開後,二人坐回原位,繼續等待結果。穆於想了許久後,側身小聲對周頌臣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周頌臣閉著眼:“你能幫什麽?”“是張建先對我動的手,我也可以去醫院做鑒定,如果我傷得比較重,鑒定為輕傷,他肯定會害怕,到時候……”到時候幹嘛,他沒有說下去。穆於想得很簡單,自己隻要比張建傷得重,周頌臣就會沒事。大不了他就踩空從樓梯上摔下去,摔個骨折,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周頌臣從小和穆於長大,哪裏會聽不出對方的言外之意?他慢慢睜開眼,深吸了口氣:“我已經因為你浪費了人生寶貴的兩個小時,你給我老實待著,別再犯蠢做些沒有意義的事。”穆於雙手緊握在一處,指甲幾乎要將手背摳出血來。他確實很蠢,蠢到除了這個,想不出任何可以幫周頌臣解決當下困境的方法。“都是我不好,我應該不要那麽衝動的。”他應該要更沉穩一點,更深思熟慮一些。像張建這樣的猥褻犯隻會欺負小孩子,本身就是因為他膽量有限,認為自己隻能控製住小孩子。他出聲其實就能嚇退對方,然後從長計議,為什麽一定要動手呢。“你確實太衝動。”周頌臣並沒有試圖安慰他,再次閉上眼,“穆於,這個世界很多事都不是給你這種能力差的人做的,沒有英雄的命,就別去想英雄的事。”聽著周頌臣的話,穆於的腦袋垂得更低。過了一會,剛才問詢穆於的民警來到調解室,麵帶笑意:“你們可以先離開,回去休息了,如果後續還有什麽事情,會給你們電話通知。”穆於一聽能走了,高興起來,但接下來又有些擔憂:“那張建?”民警道:“那小姑娘的母親提出要追究到底,現在衣服已經送檢了,科技那麽發達,隻要有猥褻犯碰過的地方,都能夠檢驗出來。”“本來這事還要再拖一拖,等檢查報告出來。結果剛才審猥褻犯的時候,那人一聽衣服還能檢驗,沒多久就認罪了。”對方一口一個猥褻犯,聽得穆於胸口那股鬱氣散了不少。見事情已經解決,周頌臣直接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穆於追出幾步,就遲疑地停下步子,方雪母女還沒出來,他想等人出來了再離開。這時,他接到陳路撥來的電話。原來他們收到的消息太晚,等趕到棋館以後,警察都把人帶走了。確認穆於沒事以後,陳路總算鬆了口氣:“嚇死我了,幸好你沒事,怎麽會有這種人啊,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人麵獸心,喪心病狂!”穆於歎氣道:“我有沒有事是次要的,主要方雪沒事就好。”陳路忙道:“對對對,方雪沒事就好。那種畜牲就該被抓進去關個七八年,再化學閹割了,省得他出來再禍害小孩子!”事情紛紛擾擾鬧了好幾日,最終棋館決定停業整頓,將棋室暫時關閉,另選新址再開設,不再像之前那樣,跟培訓班緊挨在一起,也給有意見的家長們一個交代。方雪的母親過來給孩子退了圍棋班。在等待棋館開業通知的過程中,穆於一直處於“休假”中。這幾日周頌臣也不知道在忙什麽,一直不見人影。穆於有心想感謝對方,也找不到好的機會。終於,在第四日,他沒忍住給周頌臣發去消息:上次你沒受傷吧?等了好一會兒,周頌臣才回過來:都過去幾天了,你現在問?穆於:抱歉。周頌臣沒有回複了。穆於隔了幾分鍾又補上一句:謝謝你。等穆於吃過晚飯,洗好澡,坐在棋盤前開始打譜,打到第二輪時,周頌臣的回複才姍姍來遲。你想謝我?看著這條消息,穆於正編輯回複時,周頌臣的第二條消息便緊接而來。今晚來我家。第11章 穆於知道,周頌臣是叫他把自己當作“謝禮”,送上門去。雖然不是很想做那件事,但是他想見周頌臣。去之前 ,穆於像往常一樣洗了澡,盡可能將自己全身上下衝洗幹淨。即使他知道周頌臣隻會用到他的手,並不會在意他身體的其他部位,但穆於希望自己還是能夠更體麵些,哪怕隻是作為一件“工具”。自從上次跟猥褻犯打架後,弄壞了眼鏡。為了修複眼鏡,穆於跑了不少眼鏡店。店家表示眼鏡原材料用得太好,如果要換同款材料,沒有兩千拿不下來。這是周頌臣在他生日時送的眼鏡,無論如何,他也想把這眼鏡修複原樣。但兩千塊確實太多,他一時間也拿不出來,隻能等過段時間,錢存夠了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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