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話會的闖入無疑讓涇渭分明的戰場變得複雜起來:一方麵,這些身披金袍的教徒們不認為在‘均衡’與‘雙麵律法’的領域中,有誰能真正擺脫束縛,戰勝他們呼喚而來的雷霆——


    而另一方麵。


    這些教徒心裏也無法不嘀咕。


    那可是‘千麵人’。


    碎骨剝皮者。


    它並不像某些邪教,隻找窮苦人的麻煩。


    茶話會最初登場…


    就幹掉了一個‘克洛伊’。


    那可是貴族。


    緊接著。


    它們的狂犬和暴徒在倫敦城中大肆宣揚異神,自己那不合法、不道德的信仰,吊死了好幾名年輕有為、絕對善良、仁慈的工廠主——這夥邪教徒在市民中有著不凡的聲望。


    當某個組織製造混亂,卻不為了儀式和仇敵。


    這就很讓人恐懼了。


    “殺了他們!”


    為首的天秤教徒嚷道。


    一株雷漿灑在羅蘭和哈莉妲之間,炸開的電火將主仆二人分開。他就地一滾,靈巧地翻進了那片‘藤蔓士兵’裏,借著它們頭頂巨大的樹冠躲避飛石與火焰。


    哈莉妲則向另一邊避開,離羅蘭和那片士兵越來越遠。


    女仆的雙刀磕在碎石上炸出火花。


    她急於回奔,保護自己那個因懶惰丈夫而崴了腳的主人,卻看對方墊著腳,在樹叢裏朝另一側指了指。


    白晝般的火光中,哈莉妲看清了羅蘭的口型。


    ‘儀式。’


    他說。


    哈莉妲緊了緊用布條纏過的刀柄。


    「戰場信使」的升環儀式需要特殊的影響:戰爭。


    無論作為士兵,或者挑起戰爭的陰謀家——這並不區別「鐵騎」或「刺客」,算是十分寬容的條件。


    哈莉妲卻遲遲沒有完成。


    “用槍!用槍!”


    一些半跪的教徒們在為首者的命令下中斷了自己的儀式。


    突入的兩個敵人讓整個儀式變得更加難以維持——原本能夠支撐到殺死入侵者的「場」,現在至少要縮短一半以上的時間了。


    這就是天秤最大的缺陷之一。


    畏懼‘意外’。


    哢嚓。


    子彈被頂進鐵膛。


    這些二環或一環的教徒們高舉長槍,對準了那張猙獰的犬麵。


    嘭。


    子彈穿過灰色的煙霧,暴雨般鋪了過去。


    雷與火的交織中,窈窕纖細的黑袍人忽而變得比烈日還耀眼——她‘炸’成了一團流瀉的光斑,螢火蟲群似的散又聚,在一片混亂與後退中,流光轉瞬跨越數十尺。


    短靴踏出氣浪。


    彎刀劃破了硫磺,和一根正在轉動中的頸骨。


    「場」中重疊的儀式讓所有範圍內的儀式者都被壓製在低環——這是公正教會百試百靈的‘戰術’:在麵對一些高環敵人時,將突襲變成‘陣地戰’,付出一些‘消耗品’,從而牽製、壓縮敵人的力量…


    當「秘」被限製在相似的量級,數量就成為了克敵製勝的重要條件。


    隻是。


    他們沒有考慮過一件事。


    有時候,同環之間…也會有相當大的差距。


    顯然。


    子彈無法捕捉一個能夠在空間中短途跳躍的影子。


    “靠攏!向我靠攏!”


    操縱雷霆的教徒大吼著,然而維持這個儀式,注定了許多人要被犧牲——他們沒法移動,甚至都不能站起來。


    一顆顆絕望的頭顱成了銀色刀鋒的祭品。


    在雷雨之祭開啟的午夜,天秤的信仰者先為自己的神靈奉上了他們的熱血。


    電漿滾過每一次炸散開的光斑。


    充斥著狂怒與哭嚎的染血之夜——羅蘭扒著樹冠,看的津津有味。


    他身後披著藤甲的黑袍人正在流血。


    “在儀式的壓製下,不能展開對立的「場」,就沒有逃離的可能——哪怕你殺光他們,邪教徒。這裏是公正教會的老巢…”


    “用‘老巢’來形容冠神教派的聖所…你看來也不是什麽好人,薩克雷先生。”羅蘭笑吟吟回過頭,視線幾乎穿透遮麵的黑布,與兜帽下那雙澄澈的藍眸對視。


    黑袍人沉默著撕下炸碎的袍角,纏緊手臂上焦黑的傷口。


    “我做過占卜。看來,今夜的好運氣並非在我自己身上…”


    羅蘭輕笑:“五環的「不凋者」應該有本事逃掉——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都有在一瞬間提升力量的能力…綠騎士閣下。”


    …………


    ……


    「名稱」:綠騎士


    「類型」:不凋者(五環)


    「描述」:步入自然的使徒。


    推開了高環之門的儀式者。


    能夠從植物中獲取情報。


    可以‘催熟’目標,使其在一瞬間抵達巔峰。


    他們是最優秀的園丁,培育者,甚至能夠讓難以生長之物成熟:提升環或現象力量,或催熟某個…


    想法。


    可以通過「秘」活化植物,使其為己方而戰。


    綠騎士從不畏懼戰爭。


    哪怕在沙漠中,他們都有開辟綠洲的力量。


    ……


    …………


    羅蘭說的不算正確。


    實際上,如果不是他和哈莉妲兩位‘好運氣’,公正教會的伏擊是奏效且絕對有結果的——當儀式者抵達五環,還是「不凋者」這條在彼得·赫勒口中無比‘難殺’的道路,幾個低環儀式者絕不會給他造成這種程度的麻煩。


    單三四條街內的植物,就足供他在短時間內拉起一隻不懼死亡的小型軍團了。


    更遑論羅蘭還見過那陣‘風’:通過呼吸,將植物吹成刀刃風暴的力量。


    “我體內的「秘」隻夠維持眼前這些…”


    黑袍人——好吧,現在也沒有必要隱瞞明擺著的事了。


    薩克雷扶著樹皮站穩,過度挖掘本就幹涸的力量讓他搖搖欲墜,甚至都不敢通過汲取植物中的生命力恢複傷勢——這座「場」裏,快要沒有植物可用了。


    “你該挑個更好的時機,薩克雷先生。”


    薩克雷微微搖頭:“那是因為您不清楚公正教會最近發生了什麽。”


    天秤的雙仲裁人之一,托馬斯·泰瑞失蹤了。


    最近教派裏人心惶惶,另一個仲裁人忙著打壓泰瑞的弟子,安插人手——好不容易對手消失了,他當然要扶持一個自己人坐上天秤的另一端。


    在這關鍵時刻,沒有人在意這些本該死的祭品…甚至凡妮莎案,另一位仲裁人樂見其成。


    薩克雷盤算的很好。


    可惜。


    “柯林斯先生,如果您有辦法離開,就不必理會我了…”男人直起身,環望了一下周遭漸弱的雷霆,遠處被攪亂了陣型、滿地殘肢斷臂的儀式者。


    以及這座搖搖欲墜的「場」。


    殺了這些儀式者沒有什麽意義。


    場的外麵…


    還有更多的獵人等著他們。


    “我會為您爭取到足夠的時間,柯林斯先生。帶上您的朋友,在「場」消失後,立刻往西區去…”


    羅蘭沉默半晌,靜靜轉過身,背朝他,甕聲甕氣地吟道:


    “我不是羅蘭·柯林斯,你認錯人了,綠騎士。”


    薩克雷:……


    已經不在這個環節了,柯林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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