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審判庭,或其他冠神教派來說,出現一個‘行俠仗義’的邪教不足為奇——許多邪教最開始也‘行俠仗義’,打著‘行善’的旗幟,掩蓋私下裏的血腥。


    「銀紡錘」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茶話會」對於儀式者而言,並沒什麽出奇之處。


    監察局的好事者閑時調侃,說這又是一個企圖宣揚自己有‘真神’的邪教。


    他們誆騙那些日子不好過的市民,吮吸他們為數不多的信仰和財富,隻在最終時刻撕開麵具,露出美好下的猙獰。


    理由有很多。


    譬如為了錢財,為了獻祭,要信仰,要發展教徒…


    覆蓋麵很廣。


    可惜一個都沒有猜中。


    ——畢竟沒有人會想到,把一個組織用力往危險邊緣推動的原因是‘我想你了’。


    隻是這姑娘用了些不大‘合適’,卻足夠有效的手段…引起對方的注意。


    而已。


    當羅蘭和仙德爾‘談’完後,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當然指的是不讓它繼續‘惡化’。


    戴著麵具的「暴徒」已將言行烙在了那些目睹快事的市民的腦海裏,任何人都無法收回這段令人畏懼又興奮的記憶——也就是說,「茶話會」出名了。


    「狂犬」和「暴徒」出名了。


    他們那‘似是而非’的,壓根沒有具體形象的‘神靈’也出名了。


    迷霧中的眼睛。


    ——至於迷霧背後的形象…


    發揮你們的想象力吧,各位。


    於是,用不上幾天。


    那些傍晚才開始營業的酒館裏就傳出了類似的謠言。


    譬如什麽我妻子親眼目睹,我親眼目睹,我的兒子親眼目睹,我和兒子和情人一起親眼目睹——用什麽眼睛目睹不重要,砸著啤酒杯的工人們隻想要對自己的工友證明他吹的是實話:


    的的確確看見了那戴著可怖麵具,行俠仗義的‘邪教徒’。


    他們惟妙惟肖地形容起當時的場景,那庸醫騙子的哀嚎、求饒、尖叫,樹枝與路燈的吱嘎聲,周圍甚至有人在暗處小聲鼓了幾下巴掌。


    也是在這時候,工人們詞匯的豐富程度幾乎比肩曆史上的文學巨匠:


    這是種最淳樸、最貼近泥土、狐臭和糞便的語言,也是最高尚、最寬宏、最不受重視的聖靈之詞。


    當然。


    老爺與牧師們一向擅長曲解聖靈之詞,否則也不會把‘讓孩子都到我這裏來’,當成父神對他們的恩賜了。


    很快。


    「茶話會」就走了形,變了樣,成了一些人嘴裏時興的大話題:


    邪教沒什麽意思,殺人的邪教也沒什麽意思——幫助窮苦人的邪教…


    可太有意思了。


    蘿絲對此表示像吃了五十磅草料卻來不及排泄的馬一樣整個人快要激動的原地炸開。


    她趕忙邀請(威脅)哈莉妲,兩個人嘀嘀咕咕,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深夜,用同樣的辦法,把那工廠主人和他的兒子倒著吊了起來——那個強*了紡織女工卻沒有得到懲罰的父子倆。


    現在,他們得到了。


    雖然沒有損害性命,可蘿絲將他們的罪行一筆筆用文字書寫後(仙德爾幫忙),由縫紉技法精湛的哈莉妲動手,混著墨水,一針針刺在了平時看得見或看不見的皮膚上——


    且不說這種行為會造成什麽後果。


    那對兒父子的下場可不好。


    雖然每個人都在行一些下流無恥的事,可每個人也都知道,這是上不得台麵的壞事。


    這對兒父子於第二天清晨被解救,卻在之後的幾天得到了幾乎所有人的排斥與抨擊——


    久居報紙的評論家們抨擊他,寫‘我們的帝國究竟怎麽了?’


    紳士們抨擊他,說‘過於快捷的財富,造成了道德的流失。’


    淑女們抨擊他,說‘低頭看看這些可憐人吧!’


    總之,哪怕攬著聖童的牧師都要一邊忙碌,一邊蘸蘸墨水,用筆寫下‘道!德!淪!喪!’


    既然你的惡事暴露在太陽下,就不要怪大家指責你。


    緊接著。


    話題又從這對兒父子身上延伸到了針,延伸到他們皮囊上的針刺文字,那良好的行針技法讓有些精明的人開始思考這是否將會是下一次掛卷著金鎊的潮流。


    他們談論工廠,傳那些年輕的、金鎊還沒有承載過曆史厚重的新富豪,評價他們性格暴躁、不懂禮貌,道德低下。同時也猜測,還有哪些工廠,哪些‘可以行壞事’的人,私下真正幹著不幹淨的事——


    一時間人心惶惶。


    幾個日子裏,花街的生意都少了許多。


    當然。


    最出名的還是「茶話會」。


    這原本隻是出於兩個女人的瘋狂思念與瘋狂無聊的行為,在眾人的談論中不免被披上了一層更加神秘的色彩。


    雖然她們的初衷並不在此,也沒考慮過什麽行俠仗義…


    但是。


    據蘿絲所說,已經聽過有許多市民,私底下在對萬物之父祈禱後,也會‘順帶’著,向‘迷霧中的銅眼之神’祈禱——並且他們認為,後一個比前一個更有‘用處’。


    至少聖十字的牧師可不會半夜把害了他們的工廠主吊起來。


    他們隻會和藹地親吻自己漂亮的兒子。


    “談神靈,談世界,談政治,談社會,談傳承,談道德。”


    羅蘭聽著哈莉妲誦讀的新聞。


    “就是沒有談被害的夫妻。”


    他敲打著茶案,回憶起蘿絲和仙德爾造出來的那段‘迷霧中的神靈’——到現在,還是有些沒來由的羞恥。


    這太奇怪了。


    現在,竟還有人私底下對著他祈禱。


    那雙金色的眼睛。


    “…柯林斯先生,”女仆在背後小聲說道:“我們,給他們帶去了希望,這…是好事。”


    “當然是好事,哈莉妲。我隻是不滿她們非要作弄我。”


    係著領帶的年輕男人略顯苦惱。


    ——雖然在女仆的眼中,自己這身體壯碩(女仆福利)、麵龐英俊、總在幽默中摻雜溫柔的主人,絕對配得上‘神靈’的稱呼。


    當他係好馬甲扣,套上外套和鬥篷,手持銀杖站在陽光下,就活像一個活在現代卻又胸藏複古精神的騎士。


    見識微末的女仆隻能這樣形容自己的主人。


    她認為他配得到這個…


    雖然哈莉妲本人也不讚成,仙德爾小姐繼續那過於‘詳細’的傳播:


    譬如再形象地描述‘神靈’的容貌——


    黑發,金眼,奪取了血肉搖籃的神靈美貌的遠古隱名之神…


    這會給柯林斯先生帶來大麻煩。


    萬幸…


    先生說服了她。


    就截止到眼睛。


    “您總能說服反對您的人,柯林斯先生。”


    她想表達羅蘭作為「茶話會」的領頭人,擁有不凡的個人魅力。


    可羅蘭表情卻有些古怪:


    “啊。”


    他攥了攥手掌。


    “…就當‘說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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