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球馬戲團表麵依舊風光。


    即便他們的表演比羅蘭上次要差了許多——但其實大家也並非真來看‘表演’。


    隻是看侏儒,看不哭的嬰兒,看兩個腦袋的人,看長毛的臉和深皮膚的、說話會犬吠的姑娘…


    鑽火圈和飛出去又回來停在肩膀上的鸚鵡,隻是錦上添花而已。


    不過這一次,羅蘭倒領教了一個人究竟有多能說。


    梅森·萊爾。


    這位馬戲團主人在開始、中場休息、結束後都占用了大量時間發表他對時下大事的評論,對各種政治提案或某個小國的某個小城市裏的某個小家庭的啼笑皆非的小故事的巧妙看法。


    他怎麽能那麽多廢話?


    “諸位!瞧瞧吧!最近我們又失去了一位絕世天才!”


    “他是那麽的虔誠、執著、忠誠,他那才華換成水…”衣著華麗的蒼發男人抖了抖金燦燦的鬥篷:“…換成水,足夠我洗一輩子的澡!”


    眾人哄笑。


    “看來在場的不乏幽默感,是不是?我們這國家得天獨厚的幽默感,總好過那些剝皮吃肉的——這讓我想起曾到過的一個國家,哦,我不能說那真算‘國家’。”


    “一片土地?”


    零散笑聲。


    “是啊,一片被稱為‘國家’的土地,哎呀,我甚至不清楚他們的書裏有沒有‘國家’這詞——”梅森·萊爾手舞足蹈,忽地想起什麽:“…他們有沒有書?”


    場內大笑。


    “當地人,一個我花了點錢才答應不吃我的當地人告訴我——”


    笑聲。


    “說他們當地的習俗,對死者的尊重,就是在他死去後,吃了他——”


    有人發出驚呼。


    “是啊,是啊,並不文明的世界,”梅森·萊爾轉頭看過來,似乎真在找那驚呼的人:“他們就是這樣——那人還問我,‘先生,您國家的習俗是什麽呢?’”


    “我說:是幽默,和強大的、足以讓人耐心配合我們幽默的國力。”


    有人吹起口哨。


    掌聲熱烈。


    “謝謝,謝謝,哦,先生…還是小姐?哈哈,別拿玫瑰扔我,那有刺的。”


    場內的中年男人彬彬有禮的依次向四麵鞠躬,展示完他那豐富的閱曆和高超的幽默感後,又開始展示自己昂貴的鬥篷和那張不知抹了多少層脂粉的臉。


    “妓女都不這麽塗。”


    蘭道夫對此評價道。


    勃朗特嗔了他一眼。


    ——在車上的交流果然讓這兩人關係有了某種程度的改善:他們彼此開始試探著靠近,觀察對方的反應。


    實際上,他們心知肚明。


    「人類的愛情就是這麽無聊。」


    「他們明明清楚對方的意思,卻又不直說。」


    -


    怎麽直說?


    「我要和你交*,行不行?」


    -


    太有禮貌了,扳手。


    -


    宮廷禮儀官都沒有你這樣有禮貌。


    「這已經夠了,羅蘭。如果是我,都不會有這句話。」


    「看誰的牙齒鋒利就行了。」


    -


    讓蘭道夫和勃朗特小姐享受一下吧,他們本來就缺失了一些東西。


    「我實在不明白,按照人類社會的規則,這女人是絕對沒法嫁給那尖嘴狐狸的。做個情人,還要這麽麻煩嗎?」


    -


    情人和情人也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


    你不懂。


    「哦,我又不懂。」


    「你好像忘了是誰教你和女人相處的。」


    -


    我天生就會。


    「你現在驕傲的蠢樣和那勃朗特一樣可笑。」


    -


    我天生就可笑。


    「……」


    誰能打敗一個先認輸的人呢。


    …………


    ……


    第二次觀賞馬戲團的表演,羅蘭和第一次一樣激動地鼓起掌——他身旁的貝翠絲要比他還興奮,臉蛋兒通紅,一雙大眼睛盯著那在帳篷裏飛來飛去的鳥兒,看它們按照哨子的命令起飛,在大家頭頂轉了幾圈後,落回表演者的肩膀。男人撫胸欠身,將掌聲盡數收下後,又開始做起滑稽的表演。


    肩膀上的鳥兒不停重複著他的話。


    “我很歡迎。”


    鸚鵡:我很歡迎。


    男人:是‘我’很歡迎。


    鸚鵡:是我。


    男人:是我!


    鸚鵡:是我。


    男人:你為什麽總學我說話?


    鸚鵡:你為什麽總學我說話?


    男人:我看來把腦子忘在家裏,隻帶了個殼出來。


    鸚鵡伸了伸脖子:伱的確是。


    眾人哄笑。


    整段表演安排的緊密,笑點不斷,隻是羅蘭感覺,比他頭一次來好像要多花了些錢——門票貴了點,討要錢的環節多了些。


    除此之外,表演者們的精神好像比上一次…


    差了不少?


    “蝴蝶!小蝴蝶!”


    散了場,貝翠絲叫著扯著蘭道夫的袖子,把他往場外拽——哈莉妲在外麵賣啤酒,貝翠絲可好久沒見著這位深膚銀眼的異國好朋友了。


    “我還以為你都把她忘了,貝蒂。”


    蘭道夫低頭瞧瞧自己興奮的妹妹,出言揶揄:“你整天把顏料抹的到處都是,竟還記著自己有個朋友?”


    “我有!隻比羅蘭差一點的朋友!”


    她捏起食指拇指,預留出一條細細的縫。


    “你不能這麽說話,貝蒂。你要講:‘哈莉妲小姐和羅蘭一樣是我的好朋友’,知道嗎?”


    貝翠絲忽然安靜下來。


    藍眼睛直勾勾看著自己的哥哥。


    半晌吐出一句讓羅蘭和勃朗特爆笑的話。


    “哥哥是個騙子。”


    蘭道夫:……


    “不,貝蒂。我的意思是,你心裏可以這樣想,但未必要這樣照實說,對不對?”


    “我就要這樣說!就要!”貝翠絲甩開蘭道夫的手,拽著羅蘭就隨人群向外衝。


    還回頭惡狠狠瞪了自己哥哥一眼。


    可愛極了。


    “哥哥睡覺時還叫‘勃朗特’!就會騙人——”


    被羅蘭揪走了。


    剩下尷尬不已的主仆二人。


    他正了正並不歪的禮帽,提了提平整幹淨的領口,抻了抻尺度標準無塵的襯袖——就和談話剛開場時要說的一樣:都是毫無必要,隻起到消耗時間化解尷尬的作用。


    然後,才抓著手杖,抬臂為勃朗特在人潮裏擋開一條路。


    精心打扮過的家庭教師垂首屈膝,忙走進他的懷裏。


    “有時貝蒂的玩笑開過頭,勃朗特小姐,但願您不會將我比作那些下流人物…”


    蘭道夫麵不改色,目視前方,喉嚨就像談著什麽大生意似的被一直向後壓著,男子漢極了。


    “我妹妹隻是活潑過頭了而已,她不也總愛和你開玩笑嗎?”


    勃朗特垂首緊跟著蘭道夫,不言不語。


    玩笑…?


    考慮到泰勒先生的麵子,勃朗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那天小憩夢囈時,她正巧在給他蓋毛毯。


    四次。


    蘭多夫爾先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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