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前,顧家暖閣中。


    田刺史一臉陰沉,看著眼前的顧家家主,幾乎都要拍桌子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咬牙道:“這裏的確是顧家,但是這裏還是宣州呢!”


    “在你家出事,也就是在宣州出事,田某都不怕,你怕什麽!”


    “事後,凶手一定會捉到,官府會給朝廷一個交代,一切都跟顧家沒有半點關係,顧家怕什麽!”


    顧文坐在田刺史下首,臉色同樣不太好看:“使君,那可是欽差!”


    田刺史陰沉著臉:“偷偷來的,沒有知會我們地方,誰知道他是欽差?”


    一旁的曹司馬仰頭喝了口酒,憤憤不平的罵了一句:“他娘的!因為河西村幾個刁民,弄得整個宣州都雞犬不寧,裴公子走之前,不是說沒事了嗎?這才多久!”


    “又派了個什麽勞什子欽差下來,還搞什麽暗訪。”


    曹榮陰沉著臉說道:“不知會地方官府,分明就是連跟咱們談條件的想法都沒有,真給他把事情捅了上去…”


    “恐怕太子也護不住咱們。”


    “還不是因為你!”


    田刺史怒視了他一眼,罵道:“剿個河西村,留下這麽多漏網之魚,那什麽河西村的餘孽,竟然又鬧了起來,再一次驚動聖聽!”


    “還有。”


    田刺史冷笑道:“這事本就不是太子護不護咱們,而是朝廷裏的有些人,直接就是衝著太子來的,想要借著宣州,動搖東宮!”


    “咱們這些人身家性命事小。儲君安穩事大!”


    田刺史咬牙道:“咱們這裏,必須要下決斷,先斬後奏把事情辦成了,到時候把事情報上去,讓上麵的人爭去!”


    “要不然,真給那些小人得逞,動搖了國本,大周即是就亂起來了!”


    說到這裏,田刺史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顧文,沉聲道:“載道兄,這會兒不是畏首畏尾的時候了,這個時候說小是為了朝堂穩定,說大那就是為了天下蒼生!”


    “顧家,必須做出決斷了!”


    顧文抬頭看著田刺史,微微皺眉:“使君,您見過太子嗎?”


    這一句話,把田刺史噎在了原地。


    他的確沒有見過太子,不過從上次見過裴公子之後,他已經把自己當成太子一黨了。


    或者說,這會兒,他必須要把自己當成太子一黨,否則河西賊的事情再發,他絕對遮掩不住。


    因為這一回來的欽差,一不求名二不求利,很有可能就是為了專門搞他們而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這個刺史的身份,就沒有原先那麽好用了,畢竟一個宣州刺史,放在朝堂上太不起眼了。


    過了好一會兒,這位田刺史才目光幽幽的看著顧家主,緩緩說道:“載道兄,田某到宣州來,雖然不滿四年,但是也知道了宣州不少事情,上麵要徹查宣州,伱們顧家也脫不開幹係。”


    “顧家…”


    顧文抬頭看著田刺史,默默說道:“八百錢的稅,可不是我們顧家收的,朝廷來查顧家,我們至多是家道中落,要是這欽差死在我家裏。”


    “那就是家破人亡了。”


    “本官說了。”


    田刺史壓著性子,聲音沙啞:“這事情,宣州官府會跟朝廷有個交代,事情的起因,凶手,都不會有錯漏,到時候報到上麵去,就是上麵的人再去爭,跟咱們就沒有關係了!”


    顧文依舊麵沉如水:“太子會不會爭?會不會為了使君爭?”


    “為使君爭了,還會不會為了我顧家去爭?”


    “我家三弟,還在京城為官。”


    顧文依舊堅持:“我不能害了他!”


    “他娘的!”


    暴脾氣的曹榮,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腰間的佩刀出鞘,惡狠狠的看向顧文。


    “顧老爺,你要是配合,今天就是河西賊過來殺了欽差,你要是不配合,那就是河西賊殺了顧家全家,火燒了顧府!”


    曹榮是切身利益者。


    州裏多加的稅,他是拿了錢的!石埭當初平亂,也是他派人動的手!無論如何他都脫不開身。


    因此,這位曹司馬,也是最積極的人。


    他就想把欽差給殺了,然後推到河西賊的頭上,這樣朝廷至多是降個保護不力的罪過,至多就是,再派一個欽差下來。


    反正下一個欽差對宣州地方官的態度,不會比這個欽差更壞!


    顧文咬牙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田刺史伸手端起茶杯,兩隻手都在顫抖。


    一旁的曹司馬,壓著聲音說道:“使君,下官的部曲,已經把顧家給圍了!”


    這個時候,州裏的兵是不能用的。


    畢竟那是朝廷的編製。


    但是這些地方武將,吃了空餉之後,往往還會自己去養一些私兵,雖然也是變相吃朝廷的糧餉,但卻不是朝廷的編製,而是個人的部曲,是他們的私兵!


    顧文臉色慘白,正要說話,忽然外麵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有下人大聲匯報:“老爺,老爺!”


    “廂房走水了!”


    顧老爺臉色一變,猛地站了起來,看向在座的六七個宣州地方官,然後努力壓低聲音,厲聲道:“你們幹的?!”


    田刺史皺眉,扭頭看向曹榮。


    曹司馬微微皺眉,搖頭道:“還沒有來得及動手。”


    顧文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我去看一看!”


    他推開房門,大步朝外走去。


    田刺史跟一眾官員留在暖閣裏,相互對望。


    曹榮問道:“使君,我們要不要也去看一看?”


    “糊塗!”


    田刺史悶哼了一聲,開口道:“這事我們如何能夠參與?咱們現在就走,離開顧家。”


    “你那些部曲…”


    曹榮“嘿”了一聲,開口道:“下官的部曲都在城外,今夜城裏的是河西賊!”


    田刺史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望向外麵,搖頭歎息:“一不小心,就卷入朝爭之中了,浪潮拍麵而來,咱們這些人都身不由己了啊。”


    曹榮冷聲道:“這個時候,隻有自救!”


    一行幾個官員,匆匆離開顧家的暖閣,這顧家他們不陌生,很快摸到了顧家的後門。


    曹司馬剛打開後門,迎麵一道刀光,照在了他的臉上。


    一個一身甲胄的壯漢,手持兵刃,喝道:“回去!”


    曹榮勃然大怒,正要說出那句“你知道我是誰嗎”,抬頭看了看這壯漢的麵龐,卻愣在了原地。


    不是他的部曲,也不是宣州的官軍!


    他正要說話,被田刺史一把拽了進去,田刺史黑著臉,低聲道:“出顧家之前,不能暴露身份!”


    眾人退回顧家的後院,田刺史陰沉著臉,喝問道:“哪裏來的人?”


    “你的部曲呢?”


    曹司馬也懵了。


    “我…我不知道啊!”


    …………


    顧家廂房,已經四處火起。


    李雲與顧先生,躲到了另外一間廂房裏,李都頭給這位灰頭土臉的顧先生倒了杯茶水,問道:“文川先生,您今夜這是?”


    “再查下去沒有什麽用處了,老夫準備直接抓人,先抓了再說。”


    “抓了人,審一審,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抓人?”


    李雲問道:“抓誰?”


    “自然是宣州的官員。”


    顧先生緩緩說道:“今夜,誰在顧家就抓誰。”


    李雲滿臉古怪:“先生怎麽知道,他們到了顧家?他們就算要對先生動手,也不用親自到顧家來…”


    “因為我的人看見了。”


    顧先生笑著說道:“李都頭總不會以為,老夫真是一個人到的宣州來罷?”


    李雲往外麵看了一眼,外麵的火光更加熾盛。


    他還是有些地方沒有想通,問道:“那今天這場大火,是先生給宣州官員安插的罪名?”


    聽到“安插”這兩個字,顧先生一怔,然後點頭道:“差不多。”


    “不然,沒有由頭抓他們。”


    “宣州的事情,即便上報朝廷,朝廷也要幾個月才能有決斷,變數太多了。”


    李雲“嘖”了一聲。


    還是讀書人壞啊!


    可問題是,隻憑借他們兩個人,如何能控製的住局麵?


    他剛想到這裏,外麵就傳來了一聲斷喝。


    “本將乃是同安郡都尉賀衝!奉命隨行保衛欽差,你們好大的狗膽,敢火燒欽差住處!!”


    房間裏的顧文川,好整以暇的看著李雲,微笑道:“臨來宣州之前,我從臨郡調了些人。”


    “不過不好大張旗鼓,因此他們就都沒有露麵。”


    說到這裏,顧先生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黑灰,緩緩說道:“走罷,李兄弟。”


    “咱們去…處理這場爛攤子。”


    改稿子耽誤了一會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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