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李雲見到裴璋的時候,隻是心血來潮,甚至是帶了些惡趣味,以及半開玩笑的性質,給他出了這麽個主意。


    他本意,並不想讓京城裏那位皇帝陛下日子好過起來,而是讓京城的局勢亂起來,墜住那三位節度使的手腳,從而給他,給江東爭取到更多的發育時間。


    但有時候,世界就是魔幻的。


    京城裏代王一事,分明就是按照他李雲的劇本在走,而且一般無二。


    當然了,那位皇帝陛下也不是真的蠢豬,他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把李雲的方案給“優化”了一下,他安排了代王武涉,在白玉樓鬧事的這個橋段。


    老實說,這一段“劇情”安排的很是巧妙,如果宗室莫名其妙暴死,那麽京城裏的那些個上層圈子心裏可能會懷疑,甚至篤定了是韋全忠幹的,但是中下層,以及天下百姓,未必就能想得到。


    但是現在,有了白玉樓那一出,隻要聽說了這件事的人,就會篤定這件事,一定是韋全忠,或者是另外兩位節度使幹的。


    隻不過,京城裏的上層圈子,以及聰明人,對這件事心裏可能會多少有些存疑。


    但是不重要。


    到了這個地步,就是純粹的陽謀了,韋全忠等人無論如何,也甩脫不掉這個莫大的罪名了。


    杜謙呆呆地看著李雲,有些吃驚:“府公你…”


    “年前我見了裴璋。”


    李雲低頭喝茶道:“當時我隨口跟他說,想要攆走這三個人,出手殺幾個宗室,他們三個在道德層麵上,便不太好在京城立足了。”


    李某人看著杜謙,輕聲感慨道:“我的確隻是隨口一說,但是從京城那裏傳來的消息,與我說的一般無二,再加上這件事受益人是誰,相當明晰。”


    “很容易就能推想出來,是皇帝下的手。”


    李雲伸手敲著桌子,喃喃道:“一個王府二十多口人,幾乎沒有怎麽反抗,就在一夜之間死了個幹淨,我很懷疑,當夜這位代王一家人,到底有沒有反抗過。”


    “甚至他們自己殺了自己,也很難說。”


    李某人又抿了口茶水,緩緩說道:“說起來,咱們這位皇帝陛下,對外敵軟弱不堪,但是對自己人,卻是意外的狠辣。”


    “這代王,可是他的親叔叔。”


    代王武涉,是先帝最小的一個兄弟,也就是當今天子武元承的小叔,是正兒八經的皇叔。


    杜謙聽到這裏,整個人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過了許久,他才長歎了一口氣:“如果照府公這麽說,那代王一家,多半是甘心赴死的。”


    “否則,任誰也做不了這麽幹淨。”


    “撇開前因不談,單說代王這樣的宗室,還真有幾分骨氣,令人欽佩。”


    李雲低眉道:“代王武涉自己,倒有可能是甘心赴死的,他享福享了這麽些年,現在被幾個節度使,弄得如同階下囚一般,這般受氣,他願意死不出奇。”


    “但是他府上二十多個人,那些姬妾兒女,還有丫鬟奴仆,我不覺得他們會心甘情願陪代王一起去死。”


    杜謙壓低了聲音:“世道就是這樣,他們身不由己。”


    李雲撇了撇嘴,起身伸了個懶腰:“百般算計,死了自己的親叔叔,到頭來,至多也不過是將那三個人攆出京城,他們的兵不可能離開關中,也就是說。”


    “千方百計爭到的,隻是一個京兆府而已,說不定京兆府都不會有,隻有一座京城。”


    杜謙低頭苦笑道:“這般處境,哪怕是隻是一城一府在自己掌中,天子心裏多半也是覺得值得的,這段時間京城裏發生的事情,我聽了之後,也替天子覺得窩囊。”


    “會不會離開京城,還要看那三位要不要臉,還有,以那位韋大將軍的性格,未必就願意吃這麽個虧,他說不定會做出一些更加出格的事情出來。”


    “更加出格?”


    杜謙喃喃道:“他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麽出格?”


    “我也不知道。”


    李雲搖頭道:“不過,按照我這兩年從所看情報之中對他的了解,他不太可能就這麽吃下這個啞巴虧。”


    “畢竟這一次,他的名聲已經全臭了,比周緒還要更臭。”


    周緒殺了大儒顧文川,便已經得罪了天底下許許多多的讀書人,而韋全忠做的事情,明顯更加過分。


    就現在的局勢而言,除非這位韋大將軍,突然實力暴增數倍,強行憑借武力值一統天下,否則他真正爭天下的勝率,已經…低到可憐了。


    杜謙給李雲添了杯茶水,低聲道:“我希望,他能堅持得久一些。”


    李雲看著杜謙,沉聲道:“是要堅持得久一些,將來還要尋他,報杜尚書的大仇。”


    二人聊了許久京城裏的事情,李雲才起身離開,臨走之前,他看著杜謙,開口道:“杜兄,過幾天我要離開金陵,去各個軍營巡視一圈,看一看新兵的情況,估計要大半個月,或者更久,才能回來。”


    杜謙無奈,低聲道:“那好,我這幾天,開始從府公手裏接手政事。”


    李雲微笑點頭:“陶先生那裏,杜兄也幫著安撫安撫,等我從軍中回來,這一次金陵文會,便可以開始了。”


    …………


    因為各個軍的征兵工作,已經在悄悄進行之中了,尤其是周良所部,因為就在金陵附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等同於江東小朝廷的禁衛軍。


    而這一次征兵工作,一半的量要落在周良身上,從他這裏征收大量新兵,訓練兩三個月之後,再整編進入其他各個軍中。


    算是新兵的搖籃了。


    這樣做自然是有好處的,可以從根源上,杜絕離李雲遠一些的軍隊自成勢力。


    整個江東,也因此會渾然一體,不會有太多割裂感。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李雲也必須要常去各個軍中看一看,轉一轉,至少是跟那些新兵混個臉熟,與當初緝盜隊的兄弟們聯絡聯絡感情。


    他的這趟出門,從周良所部開始。


    在周良軍中,待了整整八天時間之後,李雲才再一次動身,先是去了李正軍中,然後從李正軍中北上到了錢塘,在錢塘軍待了四五天時間之後,他從錢塘北上,到廬州看了看陳大,又從廬州往鳳陽去,最終在鳳陽軍待了三天時間之後,才動身南下,返回金陵。


    這麽一大圈,花了他大半個月時間,等到他回到金陵的時候,金陵文會的初篩,基本上已經告一段落。


    李園之中,杜謙跟陶文淵一起,把一份名單,遞在了李雲麵前,陶文淵開口道:“府公,這一次來參與金陵文會的,有千人以上,我與十一郎一起出了試題,花了十來天時間,才初篩出了這些人。”


    他看著李雲,問道:“府公,文會下麵要做什麽?”


    “要考試。”


    李雲看著手裏的這份名單,笑嗬嗬的說道:“二位辛苦,這名單就放在我這裏,下麵的事情,我親自來做。”


    “考試?”


    陶文淵有些吃驚,問道:“文會,不應該是以文會友嗎?”


    “以文會友,難分高下。”


    李雲笑嗬嗬的說道:“還是考試來的直接,能分出個一二三出來。”


    陶先生覺得這話有理,於是又問道:“府公準備考什麽?”


    “考七科。”


    陶先生有些好奇,問道。


    “哪七科?”


    李雲滿臉笑容。


    “禮吏刑工戶兵,還有一個大科…”


    “實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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