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起了。”


    “再睡一會兒。”


    “夫君不是說聞雞起舞嗎?雞都叫幾遍了。”


    “此雞非彼雞。”


    “別,這大清早的……”


    “咱們換個晨練的法子。”


    “什麽法子?”


    “雙修大法!”


    晚些,蔣慶之神清氣爽的出現在演武場上。


    一套刀法淩厲無比,勁風呼嘯中,無人敢靠近。


    “少爺這是什麽刀法?”孫重樓有些豔羨的問道。


    “亂披風!”蔣慶之收刀。


    “我試試。”孫重樓對自家少爺深信不疑,於是演練了一番。


    “這小子。”蔣慶之是亂來的所謂刀法,卻在孫重樓手中變了,變得有章法了,且越發淩厲。


    “石頭有天賦。”富城一臉老父親看到孩子出息的欣慰。


    心思單純的人,做什麽都有天賦,這是蔣慶之的感悟。


    兩個皇子來蹭飯,順帶抱怨宮中的夥食越來越差。


    吃飯的時候,蔣慶之看到景王和裕王偶爾四目相對,卻不自然的避開。


    他莞爾一笑,喝了一口綠豆湯,再吃一塊腐乳燒肉,頓時覺得這個清晨圓滿了。


    飯後,他把兩個皇子叫到了書房。


    “鬧別扭了?”蔣慶之點燃藥煙問道。


    “沒有。”景王有些不自在。


    裕王卻老老實實地道:“前日我那邊的人……和老四那邊的人打了一架。”


    “讓我猜猜,能讓你二人鬧別扭的矛盾,要麽是女人,老三好色。”蔣慶之說道,見裕王一臉糾結,便放過了這廝,“不過老四卻不好這個,故而唯有一等可能。”


    蔣慶之歎息,“太子去了,帝王傳承必然會在你二人之間。老三長,老四聰明,得了陛下寵愛。你二人倒是重情,可身邊人卻迫不及待想成就從龍之功。”


    要命的是道爺一直不肯立太子。


    “知曉陛下為何不立太子嗎?”蔣慶之問道。


    二人搖頭。


    “隻因陛下擔心立了太子,便有了第二條龍。”蔣慶之說道。


    二龍相爭,必有一傷。


    二龍不相見……


    什麽不知道,兩個人精不知道才特麽見鬼了。


    蔣慶之說道:“帝王是苦差事,有人說必須得泯滅親情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睜開眼睛腦子裏都是算計,閉上眼睛眼前都是名利欲望,權力能令人瘋狂。但當午夜夢回時,不覺著淒涼嗎?”


    “如今伱二人棄之如敝履的情義,此後卻會成為求而不得的無上至寶。人就是如此,手中本就握著無上至寶,卻為了一堆垃圾而舍棄了它。”


    但有誰在麵對帝位時能無動於衷呢?


    裕王二人走後,徐渭來見蔣慶之。


    “如今外麵有人說,裕王看似長,可卻愚鈍,陛下擔心把大明交給他,裕王會被士大夫們給活吞了。”


    這話把道爺的心態分析的很是透徹,蔣慶之敢打賭,道爺絕壁有過這種想法。


    老地方,裕王坐在台階上,“我為長,按理當仁不讓。可我知曉父皇對我不滿意。我曾想過幹脆不爭了。”


    “你說這個作甚!”景王淡淡的道:“我不稀罕什麽謙讓。有本事便……”


    “有本事便什麽?”裕王惱火的道:“難道咱們非得要爭個你死我活嗎?”


    “可那是帝位。至高無上,恍若神靈。我不信你沒動心。”景王冷笑。


    “我是動心,可卻從未想過為此與你反目成仇。”裕王回頭,看著雙手抱臂的景王說道:“而你卻一直咄咄逼人。”


    “我何時咄咄逼人?”


    “你那日說我寫的文章幹枯無力……”


    “難道不是?”


    “表叔說過,文章詩詞不過是娛樂罷了,偏你要拿來作伐。”


    “我何時作伐?”


    “你最近……”


    不知何時,二人言辭越來越激烈。


    也不知是誰先動的手,兩個皇子扭打在了一起。


    楊錫等人在邊上幹著急,可誰也不敢去幫忙。


    楊錫剛想去請蔣慶之這位皇子看護人,回頭就挨了一拳。


    “狗娘養的動手了啊!”楊錫捂著眼喊道:“還等什麽?”


    ……


    “陛下,二位皇子打起來了。”


    道爺聞訊大怒,“為何動手?”


    黃錦搖頭,“不知。”


    “把那兩個小畜生叫來。”


    兩個皇子和身邊的內侍被帶到了永壽宮,道爺在殿內,二人隔著一扇門跪下。


    “二位皇子看著……鼻青臉腫。”黃錦低聲道。


    “為何動手?”嘉靖帝問道。


    景王說道:“就是口角。”


    “朕問你了嗎?”嘉靖帝冷冷的道,“老三說。”


    這時候問裕王更靠譜。


    景王給裕王使眼色,可一擠眉弄眼,眼角的傷處劇痛,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在使眼色?”道爺的聲音悠悠傳來。


    景王被嚇了一跳,裕王趕緊說道:“父皇,是為了……為了……”


    “為了太子之位?”嘉靖帝平靜問道。


    外麵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裏麵的嘉靖帝歎息一聲,“人皆說天家無父子,天家無親情。朕一直在想,物欲難道真能讓人罔顧親情?舍棄親情?”


    二人低著頭,景王說道:“父皇,就是積怨久了……”


    “是身邊人蠱惑多了吧!”嘉靖帝說道。


    景王和裕王相對一視,都有些被看穿的沮喪。


    “去吧!”嘉靖帝說道。


    “多謝父皇。”二人歡喜行禮。


    “去你們祖母那裏跪著,跪半日。”


    “父皇……”


    “滾!”


    兩個皇子被帶走了,殿內走出了嘉靖帝。


    “這陣子二位皇子身邊的人暗中爭鬥了數次,景王那邊占據上風。”黃錦說道:“不過裕王那邊也不甘示弱,設法坑了景王身邊的內侍……”


    “龍爭虎鬥,很是熱鬧。”


    嘉靖帝淡淡的道:“朕一直在看著,看他們是動手還是不動手。動手不是壞事。”


    黃錦不解。


    嘉靖帝眸色蒼涼,“當年朕就盼著自己能有個兄弟,每日能有個說話的人。可卻難以如願。朕本想看著他們兄弟和睦,可那個位置誘人。


    朕也想過立太子,想想卻心生怯意。二龍不相見,二龍不相見……”


    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裕王二人被帶到了一間偏殿內,裏麵空蕩蕩的,就牆壁上掛著一幅蔣太後的畫像。


    二人跪下。


    外麵有內侍在監督。


    殿內沉默著。


    太陽照在殿外,裏麵卻顯得格外幽沉。


    “三哥。”


    “說。”


    “論做帝王,你不及我。”


    “帝王千百種,為何我不及你?”


    “你太蠢。”


    “嗬嗬!你那不過是小聰明罷了。”


    “你看看父皇,多年來和臣子爭鬥不休,你這等性子做了帝王,定然會被臣子壓製。”


    “嗬嗬!”


    “你別隻知曉笑,當下的局勢你還沒看明白?士大夫們和父皇勢若水火。等到下一位……局勢多半也是如此。沒有父皇的精明和手腕,隻會葬送了大明。”


    “我隻喜歡做,而你喜歡說。”


    二人沉默。


    “要不……”


    “不行就……”


    “你先說。”


    “要不就各行其是!”景王把原先的話改了。


    “各行其是就各行其是。”裕王別過臉去。


    半日,兩個皇子被人架了出去,依舊保持著跪著的姿勢。


    隨即有禦醫為他們診治,舒筋活血一番。


    盧靖妃叫人來問景王為何被罰。


    “就是和三哥打了一架。”景王知曉此事最終瞞不過老娘。


    聞訊後,盧靖妃身邊有人建言,“娘娘,裕王那邊……是不是可以出手壓製一番。”


    盧靖妃搖頭,“我但凡出手,陛下從此再不會踏入此地一步。”


    “這……不至於吧!陛下這般寵愛娘娘。”


    連陳燕都覺得不可能。


    “那不是寵愛!”盧靖妃歎道:“那是……情義!”


    那是帝王的情義。


    當帝王覺得你把他給的情義當做是工具時,反噬會讓你悔不當初。


    “那景王那邊難道就坐視?”


    盧靖妃點頭,“讓他們兄弟之間去鬧騰。其實……打起來了不是壞事。”


    ……


    第二日,裕王沒法跑步,便在宮中散步。


    不知不覺,他才發現自己走到了老地方。


    他坐在台階上呆呆出神。


    “我娘時常說,宮中就是個泯滅人性之地。”


    “嗯!”


    “可父皇是個例外。”


    “我知道。”


    “父皇也希望咱們能做個例外。”


    “可你那邊的人咄咄逼人。”


    “昨夜我責罰了他們。”


    “我……我也責罰了楊錫他們。不過昨日你說過要各行其是。”


    “三哥,你何時這般斤斤計較了?”


    “你有娘,我什麽都沒有,就一個人在宮中宛若孤魂野鬼……”


    “我有娘,可身邊都是一群想跟著我雞犬升天的蠢貨。包括那些把我看做是一塊肥肉的女人。包括那些所謂的母族親人……


    每個人見到我都在笑,可笑意背後都是利益。他們都在等著我和你爭鬥,成龍升天,成蛇鑽草。”


    “所以呢?”


    “我最反感被別人利用。”


    “我也是。”


    “哎!他們說今日有南方的雜耍班子在護國寺那邊表演,要不要去看看?”


    “要錢的吧?”


    “要,不過不多。”


    “那就……去看看。”


    “走啊!”


    “你等等我!”


    兩個皇子漸漸走近,不知是誰先把手搭在對方的肩頭,接著二人勾肩搭背,腳下還互相踹著對方。


    隨後,偏殿側麵走出一人。


    他看了一眼,急匆匆回去稟告。


    “陛下,二位皇子勾肩搭背……說是去護國寺看什麽戲班子。”


    盤坐著的道爺睜開眼睛,輕聲道:“昨日慶之和他們說了什麽?”


    “昨日長威伯和二位皇子說,帝王就是個苦差事……許多人手握至寶,卻為了一堆垃圾而把它棄之如敝履……”


    “帝王是垃圾?”嘉靖帝握緊了玉錐,“瓜娃子,黃伴!”


    “陛下!”


    “臘肉可是不多了!”


    黃錦點頭,“奴婢這便去新安巷抄沒些來。”


    道爺冷笑,“盡皆抄沒了,一塊不留!”


    ……


    “誰做太子讓父皇來定,咱們依舊如故。”


    “一言為定!”


    宮外,裕王二人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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