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的假日
傳說中,勇者能夠從虛空中取出道具,其數量沒有上限。
有一種被稱為《勇者道具箱》的魔道具就重現了這樣的傳說。因為開發者的喜好,外觀乍看之下跟一般的寶箱沒什麽不同,但打開蓋子就會出現跟外觀大小不同的寬廣空間,是一種充分活用了空間魔術,讓持有者無論在距離多遠的地方都能自由取出內容物的魔道具。
雪莉在戰鬥時使用的空想煉金術的機關便是這個。用來儲藏使用空想煉金術時不可或缺的原版武器,由於可以將原版武器立刻呼叫到手邊而不需隨身攜帶,因此與在戰鬥中使用空想煉金術的應用方法非常契合。
「那麽……」
而理所當然的,在道具箱中當然也儲藏了武器以外的物品。
從冒險必備的各種道具,到之前在珠爾劄德礦山采掘到的,與蘇菲以及緹歐的眼睛顏色相同的藍寶石原石以及紅寶石原石。
另外,還有在設置有桌椅及照明的寶箱中才剛寫下新的一頁的日記……在雪莉個人的小小興趣下製作的女兒成長記錄。
「前幾天單字測驗的結果……蘇菲是一百分。緹歐是六十八分啊。……兩個人都很努力呢。」
看到在因為委托出遠門的期間舉行的考試結果,雪莉被人稱為鋼鐵表情肌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先不提經常拿高分,這次甚至拿到滿分的蘇菲。以母親的角度來看,緹歐的成績雖然隻是勉強及格,不知道是否應該感到高興,但不用親眼看到也可以理解非常不擅長念書的女兒所付出的努力。
當然,分數是越高越好。做得到跟做不到相比,一定是做得到比較好。
可是沒有必要拘泥在讀書方麵。重要的是要增加將來的選項。然後學會努力去做事。
雖然不知道她們將來會走上什麽樣的路,不過由衷期望現在的年少時光可以成為兩人開拓自己道路的力量。
「……時間差不多了呢。」
把放在桌子上的懷表收進懷中,成長記錄收回書架上,雪莉爬上設置在空間牆壁的梯子。
用手臂輕輕推動擋在麵前的天花板部分,被推開的天花板讓一縷光線進入昏暗的空間。
爬上梯子來到的地方是熟悉的租屋處。在檜島殿裏,由雪莉自己準備家具布置的某個房間。
從魔道具《勇者道具箱》裏出來的雪莉重新把布蓋在寶箱上,然後把身上的居家服換成工作兼外出用的連身裙。
「你們兩個都準備好了嗎?」
「嗯!」
「隨時都可以出發。」
相對於裙子的裙擺長達腳踝的雪莉,從兩個女兒共用的房間出來的蘇菲與緹歐身上穿的則是著重方便活動,長度剛好超過膝蓋的裙子。
雖然站在母親的立場,很想對這種動作過於激烈就可能會露出大腿的服裝提出異議,可是非常令人難以忍受的是,時下的流行風潮在近幾年偏向裸露。
來到平民的世界已經過了十年。一直以來認為千金小姐那種裸露較少的打扮才是正道的雪莉非常難以置信,連公會裏都有很多女冒險者為了方便活動而裸露腹部或大腿,其中甚至還有人穿著跟內衣一樣的比基尼鎧甲在大街上走來走去。
雖然隨意裸露肌膚這種事情是不可原諒的……但也不想因為庸俗的打扮害寶貝女兒們被周遭的人指指點點。
「媽咪,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
我家的女兒穿什麽衣服都好看,所以無所謂!
貴族千金的貞操觀念與少女的流行時尚之間產生的兩難局麵,被雪莉強硬地用溺愛型家長的思考方式打破。
「話說回來,你們真的要跟過來嗎?」
「嗯。因為是作業啊。」
「以身邊大人的工作為主題的作文嗎……的確,如果要找關係,最親近的大人就是我,可是冒險者因為是半自由業,所以有的時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在工作就是了。」
為了下次的冒險做準備而預定今天去逛街的雪莉,身後跟著手上拿著記事本跟筆的蘇菲與緹歐。
據說是學校把寫作文當成作業的樣子。雖然這樣的作業非常適合用來鍛練學生的理解力、表現力,還有閱讀書寫的能力,不過真的要孩子跟著自己去工作,又讓人覺得心情很複雜。
「……嗯,應該沒關係吧。今天也不會去城市外麵。」
說老實話,女兒因為這樣的作業跑來依靠自己讓雪莉覺得很開心,出乎意料地可以跟女兒們一起度過假日也讓雪莉的內心有點興奮。
隻是稍微逛一下打鐵鋪、道具店、冒險者公會。如果要說有可能遇到危險的地方,大概就是販賣刀劍的打鐵鋪,不過隻要自己好好地監督,就算兩人實際拿起武器揮舞也不會讓她們受傷。
「那麽該出發了。畢竟是去工作,千萬要記住不可以妨礙到其他大人。」
「好~」
「嗯。」
寶貝女兒們充滿朝氣地點頭答應。就這樣,母女三人的假日開始了。
在一般人的眼中應該連劍的軌跡都看不出來吧。
放在樹樁上的原木被雪莉用波狀劍漂亮地垂直切成六等分後,再由戴著工作手套的蘇菲與緹歐搬運到堆放木柴的小屋。趁著這段時間把新的圓木放到樹樁上劈出新的木柴,不斷重複這樣的作業。
隨著近年來的魔道技術發展,生活與工作的自動化已經普及到邊境城市。實際上,檜島殿的浴室、廁所、廚房都采用了最新的魔道具,讓冒險者們的生活變得更加豐饒。
在這樣的狀況下,矮人工匠的工作通常還是完全仰賴傳統的手工。他們的技術精髓並不在於機械性的重複動作,而是在於打鐵時每一槌的力道與爐火的溫度這些絕對無法用自動化重現的極端條件。
「狄穆羅斯大叔,你要的柴已經劈好了喔。」
「噢。」
鍛冶工場的主人淡淡地這麽回應。
當一位讓人印象非常深刻的熟客帶著兩個小女孩走進鍛冶工場想買新劍的時候,老練的矮人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在知曉事情的原委後他想到一個好主意,於是詢問雪莉願不願意幫忙劈柴,順便檢查新劍的狀況。
說老實話,隻是劈砍不會動的目標並沒有辦法用來練習劍術,不過已經足以用來測試劍的性質,而且能夠見識到母親的劍技也讓兩個女兒感到非常滿足。
「媽咪好厲害喔!像這樣咻地一劍就讓圓木啪~地裂開!」
「嗯……!說老實話,我根本搞不清楚媽媽做了什麽。」
興奮不已的蘇菲與緹歐沒有打擾大人的談話,而是在觀看店內的武器,或是實際拿起來揮舞,然後因為太重而失去平衡。
雪莉將兩人放在視線範圍內,並維持在不論發生什麽事都可以對應的距離跟狄穆羅斯交談。她眯起一隻眼睛看了看波狀劍的劍身後,小聲說道。
「這柄劍不適合用來劈砍死物。該說是被特化成用來剜下肉塊嗎。」
「這可不像是拿著這柄劍俐落地劈砍圓木的人會說出的話,不過你說的也沒錯。造成無法治愈的傷口,對不死係怪物來說發揮不了效果啊。」
波狀劍那極為異樣的劍刃不適合用來切開生物的甲殼,「造成特殊的傷口妨礙治愈能力」的概念對原本就不具治愈能力的不死係怪物也無法發揮效果。
可是反過來說,對不屬於這幾種的魔物來說非常有效。尤其是考慮到對大型魔物的戰鬥經常需要花費數天,也有很多魔物會使用治愈魔術。
可以對這樣的怪物們造成無法治愈的傷害就有很大的意義了。傷口沒有治療放置不管的話便會惡化,最後將以壞疽或破傷風的形式一點一點地侵蝕冒險者的敵人吧。
揮舞的手感已經掌握了。決定在下次的實戰中使用波狀劍的雪莉將空想煉金術創造出的複製品消除。狄穆羅斯歎了口氣,瞪著雪莉。
「喀!竟然連試劍都給我用魔術!花工夫鍛造出來的劍會哭泣啊!?」
「每次戰鬥完進行保養也是要花錢的。能夠節省下來用在女兒身上的錢當然是越多越好。」
以前狄穆羅斯曾經把雪莉形容成不值得出售武器的顧客,理由就是因為這件事。
到底有哪個刀匠會喜歡不使用自己打造的武器,隻使用擬似複製品來戰鬥的劍士呢。
「要是願意買個一兩把魔武器的話還比較討喜,可是你這家夥對店裏那些武器連正眼都不瞧一眼。這麽討厭武器因為血脂或骨頭變鈍的話,有很
多不會變鈍的武器可以選吧。」
「我不打算特地去買高價的武器,就算不會變鈍,我也想因應各種狀況使用不同種類的劍。」
可以蘊藏魔法的稀有金屬,統稱為魔礦,將這種金屬與具有永久效果的賦予魔術一起鍛造而成、蘊含魔力的武器……簡稱魔武器。對老練的冒險者來說,這樣的武器可以說是必需品。
具有灼熱的劍身在斬切的同時灼燒傷口的劍,或是將貫穿的部位立刻凍結的長槍。其他還有像是帶電的戰槌或引發暴風的斧頭等等,具備特殊力量的魔武器非常多,不過最常見的還是被不會變鈍也不會崩刃的賦予魔術處理過的武器。
不管怎麽說,魔武器因為材料的稀有性與生產的難度,導致價格幾乎都高得讓人無法輕易出手,不過隻有使用狀態維持這種比較簡單的魔術處理的武器與其他魔武器相比便宜許多。
如果有《勇者道具箱》這樣的魔道具,就不用擔心攜帶的問題,要使用各式各樣的魔劍也會變得更為簡單。
話雖如此。
「把所有武器都統一成魔武器這種事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就算不會崩刃、不會變鈍,也不意味著完全不需要保養吧?像是拆解開來清理之類的。」
「這是當然的啊。」
「所以才需要空想煉金術。即使無法重現魔武器的性能,不過如果是隻要有魔力就能創造出來的劍,跟不會變鈍的武器就沒什麽區別了,拿來投擲也不會覺得困擾。」
而且最重要的是。雪莉接著這麽說。
「用魔力創造出來的即席武器不需要花時間保養,可以把這些時間省下來用在女兒身上。」
狄穆羅斯深深歎了口氣。盡管覺得自己是個相當頑固的工匠,但如果光看頑固的部分,眼前的女性一點也不比自己差。
「喔……好帥氣!」
「等一下,緹歐!?你的手看起來好像在發抖欸!?」
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她的女兒似乎對魔武器有興趣。
緹歐握著蘊含電擊的雙手劍,擺出正眼架式,搖搖晃晃地蛇行,蘇菲為了從這樣的緹歐身邊逃開,正到處奔跑。看不下去的雪莉在一瞬間來到緹歐身邊,把劍收回劍鞘中。
「不可以這樣喔。自己的力量無法完全掌控的武器會讓自己受傷。無論如何都想拿起來試試看的話,隻能選擇輕的武器。」
「「好~」」
嘴巴上這麽說,眼睛卻還是看向視覺衝擊力較強的武器……尤其是大劍之類的重量級武器這點,從製作者的觀點來看實在很可愛。
看來這對雙胞胎並不像她們的母親,狄穆羅斯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那麽,回到剛才的話題……我既不是對魔武器沒興趣,也不是完全不使用。實際上,包含我的『愛劍』在內,我持有的魔武器不是全部都交給你們保養嗎?」
「這是當然的啊。那麽好的名劍,外行人怎麽會懂要如何保養。」
雪莉在探索遺跡等過程中似乎有取得魔劍之類的武器,的確不是隻靠空想煉金術創造的劍來戰鬥。
可是她幾乎沒有機會使用蘊含魔術效果的劍。麵對s級冒險者率領的隊伍才能討伐的古龍,隻使用樸實無華的鋼劍就能以壓倒性優勢戰勝的劍士沒有什麽可以亮出底牌的機會。
授獵兔子也要施展全力是沒有知性的野獸才會做的事。身為冒險者,真正該注意的是增加與隱藏自己的殺手鐧。
「所以啦,我最不爽的就是自己鍛造的劍沒有被使用!再這樣下去我要把你列入黑名單喔!?」
「嗚……那樣我會很困擾的。」
狄穆羅斯雖然是商人,但本質更偏向工匠。希望自己灌注心血鍛造的劍能夠被高強的劍士使用也是理所當然的。
「既然說到這種程度,那麽作為折衷方案,麻煩你製作可以讓我頻繁使用的魔劍。那樣的話我不但會買下來,也會來這裏保養。」
「很好。我就鍛造一柄會讓你這家夥想要得不得了的劍。」
鐵匠的血開始沸騰。被說到這種地步怎麽能保持沉默。不管是一柄還是兩柄,一定要鍛造出與《白色劍鬼》匹配的魔劍。
「哦……燒起來了。」
「噫呀啊啊啊啊~!?劍怎麽燒起來了──!?緹歐,快點收進劍鞘!」
「那兩個孩子真是的。」
總之,先從準備魔武器用的測試場地開始做起吧。
狄穆羅斯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當成最優先案件記在心底。
來到冒險者工會的酒館時,好幾個人看到雪莉母女,都驚訝地睜大眼睛。
沒有大驚小怪的隻有住在檜島殿的冒險者們。其他的人在看到如雪般的白發以及具有明顯共通點的三張臉並排在一起的光景,拿著酒杯與正在用餐的手都停在半空中。
『喂,劍鬼有妹妹嗎?』
『沒有,我聽說好像是女兒。』
『也長得太像了吧……姑且不論外觀,從年齡來看,的確有女兒也不奇怪就是了。』
乍看之下有如姊妹的一行人在眾人的注視下,一直線地走向任務板。
相對於輕鬆地應付周遭視線的雪莉,蘇菲與緹歐在冒險者們好奇的目光下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但依然好好地跟在母親身後。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被人盯著看呢。」
「嗚……雖然是第一次來公會,不過這裏果然不是小孩子該來的地方?」
盡管實際上已經來過冒險者公會好幾次,可是那是在懂事之前的事,真正體驗到公會跟檜島殿不同的特有氣氛,讓兩人有點退縮。
可是兩人未來的誌願是冒險者。蘇菲與緹歐裝作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虛張聲勢地抵抗著對她們品頭論足的無賴視線。
「媽媽,這是什麽?」
「任務板……用來張貼委托書給冒險者接任務的告示板,我想趁今天先保留明天要接的委托。」
冒險者接下委托後,並不一定要當天馬上出發。由於依照委托的內容,有可能要花數天的時間準備,因此經常會有人預先保留比較劃算的委托。
前幾天的龍族撲滅委托可以算是例外。除了打倒惡黑猩族群用的物品以外,沒有什麽像樣的準備就去討伐龍族的人,在這個邊境城市裏大概也隻有雪莉而已了。
「嘿~……有很多種委托呢。嗯……撲滅史萊姆跟殲滅盜賊團。還有采取虹色鳥的尾羽這樣的委托。」
「嗯。蘇菲你看這個。」
緹歐留意不讓自己妨礙到其他冒險者,瀏覽著被張貼出來的委托書,然後伸手指向冒險者常接的藥草采取委托書。
「如果是這個的話,你不覺得我們也可以做到嗎?」
「是啊。如果隻是去采指定的藥草……」
「並沒有那麽簡單喔。」
雪莉馬上勸誡這對雙胞胎。
「就是因為危險,才會委托冒險者來做。因為到城市外……沒有開拓的場所采取藥草,不知道會遇到什麽樣的魔物。你們兩個,絕對不可以做這樣的事情喔?」
「沒、沒問題啦!媽咪真是愛操心!」
「……不會做那麽危險的事。」
這是謊話。其實有點想試試看。不過知道有危險還可能遇到魔物,也隻能打消這個念頭了。
不知道是害怕《白色劍鬼》還是受到氣氛影響而愣住,如此溫馨的對話並沒有受到野蠻的冒險者冷嘲熱諷,帶著小孩的冒險者若無其事地從任務板上撕下委托書。
「媽咪,那是什麽樣的委托啊?」
「附近的牧場好像有熊出沒,所以打算明天去討伐。」
選擇這張委托書的理由是可以當天來回。她說的「熊」實際上是頭上長角,被稱為食人熊的魔物,不過對雪莉來說兩者沒有太大的差別。
心中盤算著明天跟公會租頭騎乘龍早點完成委托,雪莉將委托書交給坐在櫃台的優米娜,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半閉著眼睛瞪向這邊。
「到牧場撲滅魔物……而且還是明天啊。」
「有什麽問題嗎?」
「不,並沒有。因為我不想對冒險者要接什麽委托說三道四。隻是覺得還有報酬更高的委托可以接而已。」
優米娜貼近雪莉的耳邊,小聲說道。
「其實王都出現了天災級的魔物……大惡魔喔。」
「嗯。」
「……好像有s階級的隊伍在跟大惡魔戰鬥,可是不太順利的樣子。」
「是嗎。」
「…………所以我想說能不能麻煩雪莉小姐現在出發去王都,以暫時加入那個隊伍的形式支援他們
……」
「我拒絕。」
回應冷淡得似乎完全不感興趣。
「你說的隊伍並沒有戰敗,而且我跟女兒約好今天要教她們寫作業。」
「……我就知道~看到你帶著女兒就大概猜到了。」
櫃台小姐無力地垂下頭,蘇菲與緹歐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依然投以憐憫的目光。
優米娜雖然知道雪莉很寵愛女兒,但一切優先順序全部都把女兒擺在第一的態度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啊。你們兩個對雪莉小姐的活躍有沒有興趣啊?」
「可不可以麻煩你不要攏絡我的女兒?」
優米娜忿忿地咂著嘴。看樣子支部長的催促依然非常強烈。
「不過,時間跟場合允許的話,要組隊也不是不可以。」
「這可是你說的喔?」
隻能將一縷希望寄托在沒有保證的口頭約定上的中間管理職,今天也隻能深深歎著氣,用暴飲暴食的方法來紓解壓力。
木劍與木劍、鋼鐵與鋼鐵碰撞的聲音會讓這對雙胞胎感興趣,可以說是必然的。
公會的用地內有塊空無一物的廣場。明年應該會建設專用設施的該處是用來讓冒險者們進行自由訓練的空間,在這裏幾乎每天都可以見到許多沒有外出冒險的新人或老手。
『哼嗯──!』
『嗚哇啊啊啊啊!?』
『喂──!?剛才那下是認真的嗎!?』
雪莉帶著寶貝女兒們來到訓練所,正好看到阿斯特裏歐率領的新人隊伍在進行實戰形式的鍛煉。
從米諾陶洛斯的角度來看是手下留情……從新人的角度來看隻會覺得是全力橫掃的一擊往凱爾與庫德的身上招呼,兩人拚了命地趴在地上四處逃竄。
「那、那兩個人沒問題吧!?被斧頭用那樣的速度攻擊!?」
「應該沒問題吧。他也沒有打算殺死那兩個人。」
「……看起來實在不像你說的那樣就是了。」
在雪莉眼中,那樣的攻擊隻有速度而不帶殺氣,很明顯沒有盡全力,不過對看不出個中奧妙的人來說,應該有宛如在廝殺般的魄力吧。
麵對這樣虛假的氣魄,那兩人應該體驗到生死存亡的瞬間了。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經驗是否會讓他們的死期晚點到來,不過要是能夠從中學到些什麽的話,一定不會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吧。
『那裏,步法不夠確實喔。』
『咕啊!?』
以斥候來說顯得不是很從容的庫德被掃腿掃倒,在發出有如青蛙被壓扁的叫聲的同時,用來防止褲子滑落的綁繩也鬆脫了。
『啊哈哈哈哈!叫那什麽聲音啊!內褲整個露出來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媽媽?我看不到前麵了?」
「怎、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小孩子不可以看。」
莉亞像是抓到機會一樣指著庫德大笑。太過不堪入目的光景讓雪莉遮住蘇菲與緹歐的眼睛,自己也將臉別向旁邊。
『哦,莉亞閣下看起來很從容嘛?機會難得,你要不要也參加看看?』
『欸?那個,我這個弓兵又不會進入前衛的攻擊範圍。』
『哈哈哈,您在說什麽啊。正因為是後衛,才更要學習在進入前衛攻擊範圍時的應對方法不是嗎?』
訓練所裏追加了莉亞的慘叫聲。在a級冒險者對e級冒險者們進行的訓練強度來到最高潮的時候,緹歐喃喃說道。
「……我現在才注意到,那位米諾陶洛斯的冒險者好厲害。用那種速度揮舞斧頭,還能控製著不打到人。」
「咦?是嗎?」
麵對蘇菲的視線,緹歐默默地點頭回應。
就算是訓練,就算避開斧刃,被屬於重量武器的戰斧打中造成的傷害也不容小覷。
對於緹歐能夠在短時間內看穿不想打中卻讓周圍的人覺得會打中的手法,雪莉在內心感到非常自豪。
雖然對戰鬥這種危險行為展露的才能也讓雪莉的心情有點複雜。
「哦?這不是雪莉閣下嗎。」
「……你好。」
訓練告一段落,相對於氣喘籲籲的新手們,連大氣也沒喘一口的阿斯特裏歐注意到雪莉一行人。
「那邊兩位可愛的小女士是您的千金嗎?」
「是的。你們兩個,快打招呼。」
「初、初次見麵!我是蘇菲!」
「……我是緹歐。」
為了配合兩人的高度而單膝跪地的阿斯特裏歐輕輕地笑了笑後緩緩點頭。
「咱的名字是阿斯特裏歐。以前曾經跟兩位的母親一起冒險……不過你們長大好多了呢。」
「咦?」
「那個……您認識我們嗎?」
「嗯。大約在十年前雪莉閣下抱著兩位來到公會────」
雖然沒有熟到可以稱為再會的程度,不過共通人物的話題意外地讓人越聊越起勁。雖然健壯的米諾陶洛斯與兩名秀麗的美少女配在一起實在很不搭調。
「話說回來雪莉閣下。這也是個好機會,是否可以一起訓練呢?那些孩子隻跟咱訓練的話,可能會學到一些不好的習慣動作。」
凱爾等人驚訝地睜大眼睛,動作一致地搖起頭來。
「不,因為────」
女兒也跟我在一起。本來是想這樣拒絕的。
感受到來自下方的視線,想知道發生什麽事的雪莉低頭看向寶貝女兒們的臉蛋,發現兩人閃閃發亮的眼中充滿了期待。
雪莉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讓劍出現在雙手中,代替回答。
既然是訓練就不會使出全力,不過也不想在女兒麵前丟臉,更重要的是想讓女兒看到自己比較帥氣的模樣。
在那之後,訓練所中回蕩著年輕冒險者們的慘叫聲,不過這部分就暫且不提了。
那個傳聞,是在新手冒險者們的慘叫聲響徹雲霄後,雪莉一行人去逛了道具店等地方,直到黃昏時分回到檜島殿時聽到的。
『喂,有聽說嗎?有一隻沒見過的鳥在這附近的天上飛欸。』
在檜島殿的食堂,有個冒險者聽到坐在對麵的夥伴興奮地這麽說,露出很訝異的表情。
『嗄?有隻鳥在天上飛又怎樣?這有什麽好興奮的?』
『不是啦,那隻不是普通的鳥啦!那隻鳥像寶石一樣照耀著夜空,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羽呢!』
冒險者聽到這裏也被勾起興趣。
『喂……講到夜晚會發光的羽毛跟長尾羽的話……不就是虹色鳥的求偶行動嗎!?』
其實這兩個人接到公會的委托,要采集虹色鳥的七色尾羽。虹色鳥是一種具有發光羽毛的珍奇鳥類,其名稱的由來是因為尾羽的顏色跟彩虹一樣。知道目標獵物就在附近的兩人顯得有點興奮。
『不能再待在這裏了!』
『是啊!要趕快去準備才行!』
兩名冒險者慌張地站起來,匆忙地朝外麵走去。蘇菲與緹歐注視著兩人的背影,過了一段時間後互相望著對方。
「呐……我們要不要也去看看?」
「現在?」
虹色鳥之所以少見的理由,是因為那是一種沒有固定遷徙路徑的候鳥。春天在棲木上開始求偶的鳥群,簡直有如點綴森林的燈飾一樣美麗。不過跟知名度相反,隻有運氣非常好的人才能見到這樣的季節風景。
「可是媽咪說過夜晚的森林很危險。」
夜行性的魔物有很多種類都很危險,就算是在城市附近的森林也一樣。因此雪莉平常就告誡她們不可以靠近夜晚的森林。
「……可是很讓人在意吧?」
「嗯。錯過這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再看到。」
吃完晚餐,母親才剛走進檜島殿的公共澡堂。隻要利用因為長發而總是要花費三十分鍾以上的入浴時間,就可以偷偷溜出去看。
而且兩人要前往的森林不要說魔物了,連野狗都很少出現,附近居民也常常去那裏撿木柴或栽培菇類,並不是什麽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外。
「去看看吧。馬上回來的話應該不會被發現。」
「嗯。讚成。」
這是兩人的冒險遊戲。暫時離開保護者的庇護,蘇菲與緹歐帶著相同的懷表從租屋處的窗戶跳到外麵。
「這是什麽感覺……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緊張與興奮。隻是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到森林入口附近尋找虹色鳥而已,但對將來想當冒險者的年幼少女來說卻是貨真價實的冒險。
「好,那就快點開始找吧!」
「噢!」
幸好森林涵蓋的範圍很廣,在離檜島殿很近的地方也屬於森林的範圍。為了盡可能避開危險,兩
人將搜索範圍限定在森林外側,在尋找虹色鳥的同時也很感興趣地看著周圍的景色。
「跟白天來的時候感覺完全不一樣……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設計者的玩心,表麵鑲有小魔石的懷表發出類似魔術《閃光》的光芒,照亮少女們前進的方向。
雖然兩人經常在白天到這座森林裏遊玩,但像這樣在夜晚來森林還是第一次。盡管這也是為什麽兩人敢偷偷跑到這裏的原因,不過平常陽光普照的蒼鬱森林一旦少了太陽,也像是在拒絕他人侵入一樣被黑暗封閉。
「要注意腳下喔。」
「嗯。」
在冒險的過程中要經常繃緊神經。在無意間忠實地遵守了這個基本原則的兩人,一邊想著隻要聽到奇怪的聲音就馬上回頭,一邊望向樹上與樹根,可是不管怎麽找都找不到可能是虹色鳥的身影。
「是在其他地方嗎……?」
「或許是。」
離開旅店已經經過十五分鍾。從經驗來判斷,母親應該還沒洗完澡,不過保險起見差不多該回去了。
正當兩人心想這次隻好放棄而失望地準備要回家時,從灌木叢中傳出像是鳥叫聲的聲音。
「什、什麽!?」
「……」
蘇菲不由自主地聳起肩膀往後退。相對的,緹歐把手放在姊姊的肩膀上讓她鎮靜下來後,大膽地伸出雙手撥開灌木叢。
「緹、緹歐!?小心危險!」
「嗯。沒事的。」
用懷表發出的光芒照亮被撥開的灌木叢,發現分別擁有藍、紅羽毛,翅膀受了傷的兩隻鳥掙紮著發出叫聲。
「這就是虹色鳥?」
「不,我想不是。」
以前聽人說虹色鳥是一種頭上有巨大的頭冠,外觀有點像雞的鳥類,可是這兩隻鳥比較像猛禽類的鷹跟隼,顏色也各自是以藍與紅為主體。唯一能算是共通點的隻有長長的尾羽而已。
「可是它們好像受傷了,該怎麽辦才好……?」
「……我記得旅店裏應該有可以治療傷口的藥水。」
隨處可見,標榜隻要倒在傷口上就會痊愈的靈藥,不論對任何種族都能發揮效果。緹歐觀察這兩隻鳥的外表,發現沒有骨折,似乎隻有傷到翅膀的肌肉。覺得使用藥水應該有效的緹歐伸出手想要抓起紅羽鷹時──
「嗶──!嗶──!」
兩隻鳥伸展翅膀,發出鳥類特有的尖銳叫聲進行威嚇。恐怕是以為自己會被抓走或是受到攻擊,兩隻鳥互相掩護對方進行牽製,但緹歐毫不在意地壓住紅羽鷹的翅膀,將它抓了起來。
「乖乖地不要動喔。」
「嗶──!?」
「緹歐!?動作輕一點,它們受傷了欸!?」
「媽媽說過,麵對受傷的人如果猶豫不決隻會讓傷勢惡化。而且不快一點的話,媽媽就要回來了喔?」
找不到理由反駁的蘇菲隻好抓起因自己的威嚇不起作用而完全愣住的藍羽隼,跟緹歐一起回到旅店。
輕輕將鷹與隼放在租屋處的窗前,緹歐從窗戶進入房間,拿出兩瓶藥水,並將藥水分別倒在兩隻鳥的傷口上。
母親曾經說過,如果隻是小傷的話馬上就會愈合,而傷口也正如母親所說的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緩慢地愈合著。兩隻鳥像是要確認翅膀的狀況一樣,在原地再三拍動著翅膀。
「太好了!已經沒事了呢。」
「嗯。小心不要再受傷喔。」
藍與紅的兩隻猛禽看著單純為了自己的傷口痊愈而露出開心笑容的兩人。過了一會兒,它們發出尖銳的叫聲,並同時讓翅膀發出照亮黑暗的強烈光芒,隨著強風飛上天空。
「哇嗚!?」
沒有料到能被自己輕易抱起的鳥兒居然會扇動足以卷起沙塵的強風,蘇菲與緹歐用力閉上眼睛等著風停下來。
「呸、呸……。沙子都跑到嘴巴裏了……那兩隻鳥呢?」
「蘇菲,你看那邊。」
緹歐伸手指向夜空。在那裏可以看到一藍一紅兩隻鳥兒發出比星星與月亮更強烈的光輝,在空中飛舞的身影。
拖曳著光線描繪出優雅曲線的光景,簡直像是擁有生命的流星一樣美麗。
當兩人陶醉在為夜空增添色彩的鷹與隼時,有某種物體從遙遠的上空緩緩飄落下來。發出藍色與紅色光輝的兩個物體,毫無疑問是那兩隻鳥的風切羽。
簡直像是被吸引過來一樣,藍色羽毛落在蘇菲的手掌上,紅色羽毛則落在緹歐的手掌上。兩人茫然地喃喃自語。
「結果,它們到底是什麽呀?」
「……天曉得?」
此時,通往走廊的門被啪地一聲打開,頭發還滴著水的雪莉滿臉疑惑地走了進來。
「蘇菲、緹歐。剛才這個房間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我探查到一股奇怪的魔力。」
「啊,媽咪!聽我說!」
雖然隻是一件微不足道卻又不可思議的事,然而,其中的確有著冒險者們所追求的浪漫。
從茫然中回過神來變得興高采烈的雙胞胎,手上握著風切羽,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多少蒙混了一下細節,很自豪地告訴感到困惑的母親。母女的假日就這樣結束了。
擁有藍色與紅色眼眸的白發少女,以及擁有藍色與紅色羽毛的奇怪靈鳥。雙方的邂逅所代表的意義,她們還不得而知。
平安無事……盡管不能如此形容,不過在重複不斷的戰鬥中,雪莉也過了還算愜意的三個禮拜。
就在此時,雪莉從蘇菲與緹歐的口中得知對她來說是一大事件的學校活動。
在就讀民間學校的三年間,隻有這麽一次可以讓家長見到孩子平常上課模樣的一天……對孩子來說則是會因為緊張而無法集中,令人憂鬱的一天。這一天的名字,學校稱之為教學參觀日。
有一種被稱為《勇者道具箱》的魔道具就重現了這樣的傳說。因為開發者的喜好,外觀乍看之下跟一般的寶箱沒什麽不同,但打開蓋子就會出現跟外觀大小不同的寬廣空間,是一種充分活用了空間魔術,讓持有者無論在距離多遠的地方都能自由取出內容物的魔道具。
雪莉在戰鬥時使用的空想煉金術的機關便是這個。用來儲藏使用空想煉金術時不可或缺的原版武器,由於可以將原版武器立刻呼叫到手邊而不需隨身攜帶,因此與在戰鬥中使用空想煉金術的應用方法非常契合。
「那麽……」
而理所當然的,在道具箱中當然也儲藏了武器以外的物品。
從冒險必備的各種道具,到之前在珠爾劄德礦山采掘到的,與蘇菲以及緹歐的眼睛顏色相同的藍寶石原石以及紅寶石原石。
另外,還有在設置有桌椅及照明的寶箱中才剛寫下新的一頁的日記……在雪莉個人的小小興趣下製作的女兒成長記錄。
「前幾天單字測驗的結果……蘇菲是一百分。緹歐是六十八分啊。……兩個人都很努力呢。」
看到在因為委托出遠門的期間舉行的考試結果,雪莉被人稱為鋼鐵表情肌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先不提經常拿高分,這次甚至拿到滿分的蘇菲。以母親的角度來看,緹歐的成績雖然隻是勉強及格,不知道是否應該感到高興,但不用親眼看到也可以理解非常不擅長念書的女兒所付出的努力。
當然,分數是越高越好。做得到跟做不到相比,一定是做得到比較好。
可是沒有必要拘泥在讀書方麵。重要的是要增加將來的選項。然後學會努力去做事。
雖然不知道她們將來會走上什麽樣的路,不過由衷期望現在的年少時光可以成為兩人開拓自己道路的力量。
「……時間差不多了呢。」
把放在桌子上的懷表收進懷中,成長記錄收回書架上,雪莉爬上設置在空間牆壁的梯子。
用手臂輕輕推動擋在麵前的天花板部分,被推開的天花板讓一縷光線進入昏暗的空間。
爬上梯子來到的地方是熟悉的租屋處。在檜島殿裏,由雪莉自己準備家具布置的某個房間。
從魔道具《勇者道具箱》裏出來的雪莉重新把布蓋在寶箱上,然後把身上的居家服換成工作兼外出用的連身裙。
「你們兩個都準備好了嗎?」
「嗯!」
「隨時都可以出發。」
相對於裙子的裙擺長達腳踝的雪莉,從兩個女兒共用的房間出來的蘇菲與緹歐身上穿的則是著重方便活動,長度剛好超過膝蓋的裙子。
雖然站在母親的立場,很想對這種動作過於激烈就可能會露出大腿的服裝提出異議,可是非常令人難以忍受的是,時下的流行風潮在近幾年偏向裸露。
來到平民的世界已經過了十年。一直以來認為千金小姐那種裸露較少的打扮才是正道的雪莉非常難以置信,連公會裏都有很多女冒險者為了方便活動而裸露腹部或大腿,其中甚至還有人穿著跟內衣一樣的比基尼鎧甲在大街上走來走去。
雖然隨意裸露肌膚這種事情是不可原諒的……但也不想因為庸俗的打扮害寶貝女兒們被周遭的人指指點點。
「媽咪,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
我家的女兒穿什麽衣服都好看,所以無所謂!
貴族千金的貞操觀念與少女的流行時尚之間產生的兩難局麵,被雪莉強硬地用溺愛型家長的思考方式打破。
「話說回來,你們真的要跟過來嗎?」
「嗯。因為是作業啊。」
「以身邊大人的工作為主題的作文嗎……的確,如果要找關係,最親近的大人就是我,可是冒險者因為是半自由業,所以有的時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在工作就是了。」
為了下次的冒險做準備而預定今天去逛街的雪莉,身後跟著手上拿著記事本跟筆的蘇菲與緹歐。
據說是學校把寫作文當成作業的樣子。雖然這樣的作業非常適合用來鍛練學生的理解力、表現力,還有閱讀書寫的能力,不過真的要孩子跟著自己去工作,又讓人覺得心情很複雜。
「……嗯,應該沒關係吧。今天也不會去城市外麵。」
說老實話,女兒因為這樣的作業跑來依靠自己讓雪莉覺得很開心,出乎意料地可以跟女兒們一起度過假日也讓雪莉的內心有點興奮。
隻是稍微逛一下打鐵鋪、道具店、冒險者公會。如果要說有可能遇到危險的地方,大概就是販賣刀劍的打鐵鋪,不過隻要自己好好地監督,就算兩人實際拿起武器揮舞也不會讓她們受傷。
「那麽該出發了。畢竟是去工作,千萬要記住不可以妨礙到其他大人。」
「好~」
「嗯。」
寶貝女兒們充滿朝氣地點頭答應。就這樣,母女三人的假日開始了。
在一般人的眼中應該連劍的軌跡都看不出來吧。
放在樹樁上的原木被雪莉用波狀劍漂亮地垂直切成六等分後,再由戴著工作手套的蘇菲與緹歐搬運到堆放木柴的小屋。趁著這段時間把新的圓木放到樹樁上劈出新的木柴,不斷重複這樣的作業。
隨著近年來的魔道技術發展,生活與工作的自動化已經普及到邊境城市。實際上,檜島殿的浴室、廁所、廚房都采用了最新的魔道具,讓冒險者們的生活變得更加豐饒。
在這樣的狀況下,矮人工匠的工作通常還是完全仰賴傳統的手工。他們的技術精髓並不在於機械性的重複動作,而是在於打鐵時每一槌的力道與爐火的溫度這些絕對無法用自動化重現的極端條件。
「狄穆羅斯大叔,你要的柴已經劈好了喔。」
「噢。」
鍛冶工場的主人淡淡地這麽回應。
當一位讓人印象非常深刻的熟客帶著兩個小女孩走進鍛冶工場想買新劍的時候,老練的矮人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在知曉事情的原委後他想到一個好主意,於是詢問雪莉願不願意幫忙劈柴,順便檢查新劍的狀況。
說老實話,隻是劈砍不會動的目標並沒有辦法用來練習劍術,不過已經足以用來測試劍的性質,而且能夠見識到母親的劍技也讓兩個女兒感到非常滿足。
「媽咪好厲害喔!像這樣咻地一劍就讓圓木啪~地裂開!」
「嗯……!說老實話,我根本搞不清楚媽媽做了什麽。」
興奮不已的蘇菲與緹歐沒有打擾大人的談話,而是在觀看店內的武器,或是實際拿起來揮舞,然後因為太重而失去平衡。
雪莉將兩人放在視線範圍內,並維持在不論發生什麽事都可以對應的距離跟狄穆羅斯交談。她眯起一隻眼睛看了看波狀劍的劍身後,小聲說道。
「這柄劍不適合用來劈砍死物。該說是被特化成用來剜下肉塊嗎。」
「這可不像是拿著這柄劍俐落地劈砍圓木的人會說出的話,不過你說的也沒錯。造成無法治愈的傷口,對不死係怪物來說發揮不了效果啊。」
波狀劍那極為異樣的劍刃不適合用來切開生物的甲殼,「造成特殊的傷口妨礙治愈能力」的概念對原本就不具治愈能力的不死係怪物也無法發揮效果。
可是反過來說,對不屬於這幾種的魔物來說非常有效。尤其是考慮到對大型魔物的戰鬥經常需要花費數天,也有很多魔物會使用治愈魔術。
可以對這樣的怪物們造成無法治愈的傷害就有很大的意義了。傷口沒有治療放置不管的話便會惡化,最後將以壞疽或破傷風的形式一點一點地侵蝕冒險者的敵人吧。
揮舞的手感已經掌握了。決定在下次的實戰中使用波狀劍的雪莉將空想煉金術創造出的複製品消除。狄穆羅斯歎了口氣,瞪著雪莉。
「喀!竟然連試劍都給我用魔術!花工夫鍛造出來的劍會哭泣啊!?」
「每次戰鬥完進行保養也是要花錢的。能夠節省下來用在女兒身上的錢當然是越多越好。」
以前狄穆羅斯曾經把雪莉形容成不值得出售武器的顧客,理由就是因為這件事。
到底有哪個刀匠會喜歡不使用自己打造的武器,隻使用擬似複製品來戰鬥的劍士呢。
「要是願意買個一兩把魔武器的話還比較討喜,可是你這家夥對店裏那些武器連正眼都不瞧一眼。這麽討厭武器因為血脂或骨頭變鈍的話,有很
多不會變鈍的武器可以選吧。」
「我不打算特地去買高價的武器,就算不會變鈍,我也想因應各種狀況使用不同種類的劍。」
可以蘊藏魔法的稀有金屬,統稱為魔礦,將這種金屬與具有永久效果的賦予魔術一起鍛造而成、蘊含魔力的武器……簡稱魔武器。對老練的冒險者來說,這樣的武器可以說是必需品。
具有灼熱的劍身在斬切的同時灼燒傷口的劍,或是將貫穿的部位立刻凍結的長槍。其他還有像是帶電的戰槌或引發暴風的斧頭等等,具備特殊力量的魔武器非常多,不過最常見的還是被不會變鈍也不會崩刃的賦予魔術處理過的武器。
不管怎麽說,魔武器因為材料的稀有性與生產的難度,導致價格幾乎都高得讓人無法輕易出手,不過隻有使用狀態維持這種比較簡單的魔術處理的武器與其他魔武器相比便宜許多。
如果有《勇者道具箱》這樣的魔道具,就不用擔心攜帶的問題,要使用各式各樣的魔劍也會變得更為簡單。
話雖如此。
「把所有武器都統一成魔武器這種事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就算不會崩刃、不會變鈍,也不意味著完全不需要保養吧?像是拆解開來清理之類的。」
「這是當然的啊。」
「所以才需要空想煉金術。即使無法重現魔武器的性能,不過如果是隻要有魔力就能創造出來的劍,跟不會變鈍的武器就沒什麽區別了,拿來投擲也不會覺得困擾。」
而且最重要的是。雪莉接著這麽說。
「用魔力創造出來的即席武器不需要花時間保養,可以把這些時間省下來用在女兒身上。」
狄穆羅斯深深歎了口氣。盡管覺得自己是個相當頑固的工匠,但如果光看頑固的部分,眼前的女性一點也不比自己差。
「喔……好帥氣!」
「等一下,緹歐!?你的手看起來好像在發抖欸!?」
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她的女兒似乎對魔武器有興趣。
緹歐握著蘊含電擊的雙手劍,擺出正眼架式,搖搖晃晃地蛇行,蘇菲為了從這樣的緹歐身邊逃開,正到處奔跑。看不下去的雪莉在一瞬間來到緹歐身邊,把劍收回劍鞘中。
「不可以這樣喔。自己的力量無法完全掌控的武器會讓自己受傷。無論如何都想拿起來試試看的話,隻能選擇輕的武器。」
「「好~」」
嘴巴上這麽說,眼睛卻還是看向視覺衝擊力較強的武器……尤其是大劍之類的重量級武器這點,從製作者的觀點來看實在很可愛。
看來這對雙胞胎並不像她們的母親,狄穆羅斯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那麽,回到剛才的話題……我既不是對魔武器沒興趣,也不是完全不使用。實際上,包含我的『愛劍』在內,我持有的魔武器不是全部都交給你們保養嗎?」
「這是當然的啊。那麽好的名劍,外行人怎麽會懂要如何保養。」
雪莉在探索遺跡等過程中似乎有取得魔劍之類的武器,的確不是隻靠空想煉金術創造的劍來戰鬥。
可是她幾乎沒有機會使用蘊含魔術效果的劍。麵對s級冒險者率領的隊伍才能討伐的古龍,隻使用樸實無華的鋼劍就能以壓倒性優勢戰勝的劍士沒有什麽可以亮出底牌的機會。
授獵兔子也要施展全力是沒有知性的野獸才會做的事。身為冒險者,真正該注意的是增加與隱藏自己的殺手鐧。
「所以啦,我最不爽的就是自己鍛造的劍沒有被使用!再這樣下去我要把你列入黑名單喔!?」
「嗚……那樣我會很困擾的。」
狄穆羅斯雖然是商人,但本質更偏向工匠。希望自己灌注心血鍛造的劍能夠被高強的劍士使用也是理所當然的。
「既然說到這種程度,那麽作為折衷方案,麻煩你製作可以讓我頻繁使用的魔劍。那樣的話我不但會買下來,也會來這裏保養。」
「很好。我就鍛造一柄會讓你這家夥想要得不得了的劍。」
鐵匠的血開始沸騰。被說到這種地步怎麽能保持沉默。不管是一柄還是兩柄,一定要鍛造出與《白色劍鬼》匹配的魔劍。
「哦……燒起來了。」
「噫呀啊啊啊啊~!?劍怎麽燒起來了──!?緹歐,快點收進劍鞘!」
「那兩個孩子真是的。」
總之,先從準備魔武器用的測試場地開始做起吧。
狄穆羅斯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當成最優先案件記在心底。
來到冒險者工會的酒館時,好幾個人看到雪莉母女,都驚訝地睜大眼睛。
沒有大驚小怪的隻有住在檜島殿的冒險者們。其他的人在看到如雪般的白發以及具有明顯共通點的三張臉並排在一起的光景,拿著酒杯與正在用餐的手都停在半空中。
『喂,劍鬼有妹妹嗎?』
『沒有,我聽說好像是女兒。』
『也長得太像了吧……姑且不論外觀,從年齡來看,的確有女兒也不奇怪就是了。』
乍看之下有如姊妹的一行人在眾人的注視下,一直線地走向任務板。
相對於輕鬆地應付周遭視線的雪莉,蘇菲與緹歐在冒險者們好奇的目光下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但依然好好地跟在母親身後。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被人盯著看呢。」
「嗚……雖然是第一次來公會,不過這裏果然不是小孩子該來的地方?」
盡管實際上已經來過冒險者公會好幾次,可是那是在懂事之前的事,真正體驗到公會跟檜島殿不同的特有氣氛,讓兩人有點退縮。
可是兩人未來的誌願是冒險者。蘇菲與緹歐裝作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虛張聲勢地抵抗著對她們品頭論足的無賴視線。
「媽媽,這是什麽?」
「任務板……用來張貼委托書給冒險者接任務的告示板,我想趁今天先保留明天要接的委托。」
冒險者接下委托後,並不一定要當天馬上出發。由於依照委托的內容,有可能要花數天的時間準備,因此經常會有人預先保留比較劃算的委托。
前幾天的龍族撲滅委托可以算是例外。除了打倒惡黑猩族群用的物品以外,沒有什麽像樣的準備就去討伐龍族的人,在這個邊境城市裏大概也隻有雪莉而已了。
「嘿~……有很多種委托呢。嗯……撲滅史萊姆跟殲滅盜賊團。還有采取虹色鳥的尾羽這樣的委托。」
「嗯。蘇菲你看這個。」
緹歐留意不讓自己妨礙到其他冒險者,瀏覽著被張貼出來的委托書,然後伸手指向冒險者常接的藥草采取委托書。
「如果是這個的話,你不覺得我們也可以做到嗎?」
「是啊。如果隻是去采指定的藥草……」
「並沒有那麽簡單喔。」
雪莉馬上勸誡這對雙胞胎。
「就是因為危險,才會委托冒險者來做。因為到城市外……沒有開拓的場所采取藥草,不知道會遇到什麽樣的魔物。你們兩個,絕對不可以做這樣的事情喔?」
「沒、沒問題啦!媽咪真是愛操心!」
「……不會做那麽危險的事。」
這是謊話。其實有點想試試看。不過知道有危險還可能遇到魔物,也隻能打消這個念頭了。
不知道是害怕《白色劍鬼》還是受到氣氛影響而愣住,如此溫馨的對話並沒有受到野蠻的冒險者冷嘲熱諷,帶著小孩的冒險者若無其事地從任務板上撕下委托書。
「媽咪,那是什麽樣的委托啊?」
「附近的牧場好像有熊出沒,所以打算明天去討伐。」
選擇這張委托書的理由是可以當天來回。她說的「熊」實際上是頭上長角,被稱為食人熊的魔物,不過對雪莉來說兩者沒有太大的差別。
心中盤算著明天跟公會租頭騎乘龍早點完成委托,雪莉將委托書交給坐在櫃台的優米娜,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半閉著眼睛瞪向這邊。
「到牧場撲滅魔物……而且還是明天啊。」
「有什麽問題嗎?」
「不,並沒有。因為我不想對冒險者要接什麽委托說三道四。隻是覺得還有報酬更高的委托可以接而已。」
優米娜貼近雪莉的耳邊,小聲說道。
「其實王都出現了天災級的魔物……大惡魔喔。」
「嗯。」
「……好像有s階級的隊伍在跟大惡魔戰鬥,可是不太順利的樣子。」
「是嗎。」
「…………所以我想說能不能麻煩雪莉小姐現在出發去王都,以暫時加入那個隊伍的形式支援他們
……」
「我拒絕。」
回應冷淡得似乎完全不感興趣。
「你說的隊伍並沒有戰敗,而且我跟女兒約好今天要教她們寫作業。」
「……我就知道~看到你帶著女兒就大概猜到了。」
櫃台小姐無力地垂下頭,蘇菲與緹歐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依然投以憐憫的目光。
優米娜雖然知道雪莉很寵愛女兒,但一切優先順序全部都把女兒擺在第一的態度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啊。你們兩個對雪莉小姐的活躍有沒有興趣啊?」
「可不可以麻煩你不要攏絡我的女兒?」
優米娜忿忿地咂著嘴。看樣子支部長的催促依然非常強烈。
「不過,時間跟場合允許的話,要組隊也不是不可以。」
「這可是你說的喔?」
隻能將一縷希望寄托在沒有保證的口頭約定上的中間管理職,今天也隻能深深歎著氣,用暴飲暴食的方法來紓解壓力。
木劍與木劍、鋼鐵與鋼鐵碰撞的聲音會讓這對雙胞胎感興趣,可以說是必然的。
公會的用地內有塊空無一物的廣場。明年應該會建設專用設施的該處是用來讓冒險者們進行自由訓練的空間,在這裏幾乎每天都可以見到許多沒有外出冒險的新人或老手。
『哼嗯──!』
『嗚哇啊啊啊啊!?』
『喂──!?剛才那下是認真的嗎!?』
雪莉帶著寶貝女兒們來到訓練所,正好看到阿斯特裏歐率領的新人隊伍在進行實戰形式的鍛煉。
從米諾陶洛斯的角度來看是手下留情……從新人的角度來看隻會覺得是全力橫掃的一擊往凱爾與庫德的身上招呼,兩人拚了命地趴在地上四處逃竄。
「那、那兩個人沒問題吧!?被斧頭用那樣的速度攻擊!?」
「應該沒問題吧。他也沒有打算殺死那兩個人。」
「……看起來實在不像你說的那樣就是了。」
在雪莉眼中,那樣的攻擊隻有速度而不帶殺氣,很明顯沒有盡全力,不過對看不出個中奧妙的人來說,應該有宛如在廝殺般的魄力吧。
麵對這樣虛假的氣魄,那兩人應該體驗到生死存亡的瞬間了。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經驗是否會讓他們的死期晚點到來,不過要是能夠從中學到些什麽的話,一定不會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吧。
『那裏,步法不夠確實喔。』
『咕啊!?』
以斥候來說顯得不是很從容的庫德被掃腿掃倒,在發出有如青蛙被壓扁的叫聲的同時,用來防止褲子滑落的綁繩也鬆脫了。
『啊哈哈哈哈!叫那什麽聲音啊!內褲整個露出來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媽媽?我看不到前麵了?」
「怎、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小孩子不可以看。」
莉亞像是抓到機會一樣指著庫德大笑。太過不堪入目的光景讓雪莉遮住蘇菲與緹歐的眼睛,自己也將臉別向旁邊。
『哦,莉亞閣下看起來很從容嘛?機會難得,你要不要也參加看看?』
『欸?那個,我這個弓兵又不會進入前衛的攻擊範圍。』
『哈哈哈,您在說什麽啊。正因為是後衛,才更要學習在進入前衛攻擊範圍時的應對方法不是嗎?』
訓練所裏追加了莉亞的慘叫聲。在a級冒險者對e級冒險者們進行的訓練強度來到最高潮的時候,緹歐喃喃說道。
「……我現在才注意到,那位米諾陶洛斯的冒險者好厲害。用那種速度揮舞斧頭,還能控製著不打到人。」
「咦?是嗎?」
麵對蘇菲的視線,緹歐默默地點頭回應。
就算是訓練,就算避開斧刃,被屬於重量武器的戰斧打中造成的傷害也不容小覷。
對於緹歐能夠在短時間內看穿不想打中卻讓周圍的人覺得會打中的手法,雪莉在內心感到非常自豪。
雖然對戰鬥這種危險行為展露的才能也讓雪莉的心情有點複雜。
「哦?這不是雪莉閣下嗎。」
「……你好。」
訓練告一段落,相對於氣喘籲籲的新手們,連大氣也沒喘一口的阿斯特裏歐注意到雪莉一行人。
「那邊兩位可愛的小女士是您的千金嗎?」
「是的。你們兩個,快打招呼。」
「初、初次見麵!我是蘇菲!」
「……我是緹歐。」
為了配合兩人的高度而單膝跪地的阿斯特裏歐輕輕地笑了笑後緩緩點頭。
「咱的名字是阿斯特裏歐。以前曾經跟兩位的母親一起冒險……不過你們長大好多了呢。」
「咦?」
「那個……您認識我們嗎?」
「嗯。大約在十年前雪莉閣下抱著兩位來到公會────」
雖然沒有熟到可以稱為再會的程度,不過共通人物的話題意外地讓人越聊越起勁。雖然健壯的米諾陶洛斯與兩名秀麗的美少女配在一起實在很不搭調。
「話說回來雪莉閣下。這也是個好機會,是否可以一起訓練呢?那些孩子隻跟咱訓練的話,可能會學到一些不好的習慣動作。」
凱爾等人驚訝地睜大眼睛,動作一致地搖起頭來。
「不,因為────」
女兒也跟我在一起。本來是想這樣拒絕的。
感受到來自下方的視線,想知道發生什麽事的雪莉低頭看向寶貝女兒們的臉蛋,發現兩人閃閃發亮的眼中充滿了期待。
雪莉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讓劍出現在雙手中,代替回答。
既然是訓練就不會使出全力,不過也不想在女兒麵前丟臉,更重要的是想讓女兒看到自己比較帥氣的模樣。
在那之後,訓練所中回蕩著年輕冒險者們的慘叫聲,不過這部分就暫且不提了。
那個傳聞,是在新手冒險者們的慘叫聲響徹雲霄後,雪莉一行人去逛了道具店等地方,直到黃昏時分回到檜島殿時聽到的。
『喂,有聽說嗎?有一隻沒見過的鳥在這附近的天上飛欸。』
在檜島殿的食堂,有個冒險者聽到坐在對麵的夥伴興奮地這麽說,露出很訝異的表情。
『嗄?有隻鳥在天上飛又怎樣?這有什麽好興奮的?』
『不是啦,那隻不是普通的鳥啦!那隻鳥像寶石一樣照耀著夜空,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羽呢!』
冒險者聽到這裏也被勾起興趣。
『喂……講到夜晚會發光的羽毛跟長尾羽的話……不就是虹色鳥的求偶行動嗎!?』
其實這兩個人接到公會的委托,要采集虹色鳥的七色尾羽。虹色鳥是一種具有發光羽毛的珍奇鳥類,其名稱的由來是因為尾羽的顏色跟彩虹一樣。知道目標獵物就在附近的兩人顯得有點興奮。
『不能再待在這裏了!』
『是啊!要趕快去準備才行!』
兩名冒險者慌張地站起來,匆忙地朝外麵走去。蘇菲與緹歐注視著兩人的背影,過了一段時間後互相望著對方。
「呐……我們要不要也去看看?」
「現在?」
虹色鳥之所以少見的理由,是因為那是一種沒有固定遷徙路徑的候鳥。春天在棲木上開始求偶的鳥群,簡直有如點綴森林的燈飾一樣美麗。不過跟知名度相反,隻有運氣非常好的人才能見到這樣的季節風景。
「可是媽咪說過夜晚的森林很危險。」
夜行性的魔物有很多種類都很危險,就算是在城市附近的森林也一樣。因此雪莉平常就告誡她們不可以靠近夜晚的森林。
「……可是很讓人在意吧?」
「嗯。錯過這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再看到。」
吃完晚餐,母親才剛走進檜島殿的公共澡堂。隻要利用因為長發而總是要花費三十分鍾以上的入浴時間,就可以偷偷溜出去看。
而且兩人要前往的森林不要說魔物了,連野狗都很少出現,附近居民也常常去那裏撿木柴或栽培菇類,並不是什麽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外。
「去看看吧。馬上回來的話應該不會被發現。」
「嗯。讚成。」
這是兩人的冒險遊戲。暫時離開保護者的庇護,蘇菲與緹歐帶著相同的懷表從租屋處的窗戶跳到外麵。
「這是什麽感覺……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緊張與興奮。隻是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到森林入口附近尋找虹色鳥而已,但對將來想當冒險者的年幼少女來說卻是貨真價實的冒險。
「好,那就快點開始找吧!」
「噢!」
幸好森林涵蓋的範圍很廣,在離檜島殿很近的地方也屬於森林的範圍。為了盡可能避開危險,兩
人將搜索範圍限定在森林外側,在尋找虹色鳥的同時也很感興趣地看著周圍的景色。
「跟白天來的時候感覺完全不一樣……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設計者的玩心,表麵鑲有小魔石的懷表發出類似魔術《閃光》的光芒,照亮少女們前進的方向。
雖然兩人經常在白天到這座森林裏遊玩,但像這樣在夜晚來森林還是第一次。盡管這也是為什麽兩人敢偷偷跑到這裏的原因,不過平常陽光普照的蒼鬱森林一旦少了太陽,也像是在拒絕他人侵入一樣被黑暗封閉。
「要注意腳下喔。」
「嗯。」
在冒險的過程中要經常繃緊神經。在無意間忠實地遵守了這個基本原則的兩人,一邊想著隻要聽到奇怪的聲音就馬上回頭,一邊望向樹上與樹根,可是不管怎麽找都找不到可能是虹色鳥的身影。
「是在其他地方嗎……?」
「或許是。」
離開旅店已經經過十五分鍾。從經驗來判斷,母親應該還沒洗完澡,不過保險起見差不多該回去了。
正當兩人心想這次隻好放棄而失望地準備要回家時,從灌木叢中傳出像是鳥叫聲的聲音。
「什、什麽!?」
「……」
蘇菲不由自主地聳起肩膀往後退。相對的,緹歐把手放在姊姊的肩膀上讓她鎮靜下來後,大膽地伸出雙手撥開灌木叢。
「緹、緹歐!?小心危險!」
「嗯。沒事的。」
用懷表發出的光芒照亮被撥開的灌木叢,發現分別擁有藍、紅羽毛,翅膀受了傷的兩隻鳥掙紮著發出叫聲。
「這就是虹色鳥?」
「不,我想不是。」
以前聽人說虹色鳥是一種頭上有巨大的頭冠,外觀有點像雞的鳥類,可是這兩隻鳥比較像猛禽類的鷹跟隼,顏色也各自是以藍與紅為主體。唯一能算是共通點的隻有長長的尾羽而已。
「可是它們好像受傷了,該怎麽辦才好……?」
「……我記得旅店裏應該有可以治療傷口的藥水。」
隨處可見,標榜隻要倒在傷口上就會痊愈的靈藥,不論對任何種族都能發揮效果。緹歐觀察這兩隻鳥的外表,發現沒有骨折,似乎隻有傷到翅膀的肌肉。覺得使用藥水應該有效的緹歐伸出手想要抓起紅羽鷹時──
「嗶──!嗶──!」
兩隻鳥伸展翅膀,發出鳥類特有的尖銳叫聲進行威嚇。恐怕是以為自己會被抓走或是受到攻擊,兩隻鳥互相掩護對方進行牽製,但緹歐毫不在意地壓住紅羽鷹的翅膀,將它抓了起來。
「乖乖地不要動喔。」
「嗶──!?」
「緹歐!?動作輕一點,它們受傷了欸!?」
「媽媽說過,麵對受傷的人如果猶豫不決隻會讓傷勢惡化。而且不快一點的話,媽媽就要回來了喔?」
找不到理由反駁的蘇菲隻好抓起因自己的威嚇不起作用而完全愣住的藍羽隼,跟緹歐一起回到旅店。
輕輕將鷹與隼放在租屋處的窗前,緹歐從窗戶進入房間,拿出兩瓶藥水,並將藥水分別倒在兩隻鳥的傷口上。
母親曾經說過,如果隻是小傷的話馬上就會愈合,而傷口也正如母親所說的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緩慢地愈合著。兩隻鳥像是要確認翅膀的狀況一樣,在原地再三拍動著翅膀。
「太好了!已經沒事了呢。」
「嗯。小心不要再受傷喔。」
藍與紅的兩隻猛禽看著單純為了自己的傷口痊愈而露出開心笑容的兩人。過了一會兒,它們發出尖銳的叫聲,並同時讓翅膀發出照亮黑暗的強烈光芒,隨著強風飛上天空。
「哇嗚!?」
沒有料到能被自己輕易抱起的鳥兒居然會扇動足以卷起沙塵的強風,蘇菲與緹歐用力閉上眼睛等著風停下來。
「呸、呸……。沙子都跑到嘴巴裏了……那兩隻鳥呢?」
「蘇菲,你看那邊。」
緹歐伸手指向夜空。在那裏可以看到一藍一紅兩隻鳥兒發出比星星與月亮更強烈的光輝,在空中飛舞的身影。
拖曳著光線描繪出優雅曲線的光景,簡直像是擁有生命的流星一樣美麗。
當兩人陶醉在為夜空增添色彩的鷹與隼時,有某種物體從遙遠的上空緩緩飄落下來。發出藍色與紅色光輝的兩個物體,毫無疑問是那兩隻鳥的風切羽。
簡直像是被吸引過來一樣,藍色羽毛落在蘇菲的手掌上,紅色羽毛則落在緹歐的手掌上。兩人茫然地喃喃自語。
「結果,它們到底是什麽呀?」
「……天曉得?」
此時,通往走廊的門被啪地一聲打開,頭發還滴著水的雪莉滿臉疑惑地走了進來。
「蘇菲、緹歐。剛才這個房間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我探查到一股奇怪的魔力。」
「啊,媽咪!聽我說!」
雖然隻是一件微不足道卻又不可思議的事,然而,其中的確有著冒險者們所追求的浪漫。
從茫然中回過神來變得興高采烈的雙胞胎,手上握著風切羽,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多少蒙混了一下細節,很自豪地告訴感到困惑的母親。母女的假日就這樣結束了。
擁有藍色與紅色眼眸的白發少女,以及擁有藍色與紅色羽毛的奇怪靈鳥。雙方的邂逅所代表的意義,她們還不得而知。
平安無事……盡管不能如此形容,不過在重複不斷的戰鬥中,雪莉也過了還算愜意的三個禮拜。
就在此時,雪莉從蘇菲與緹歐的口中得知對她來說是一大事件的學校活動。
在就讀民間學校的三年間,隻有這麽一次可以讓家長見到孩子平常上課模樣的一天……對孩子來說則是會因為緊張而無法集中,令人憂鬱的一天。這一天的名字,學校稱之為教學參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