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上一次在比賽中這麽狼狽,也是在他新秀時期。


    不過不是nba新秀,而是ncaa新秀,他剛進入維克森林大學的第一年。


    在對陣克萊姆森老虎隊時,被對方的中鋒沙朗-賴特攻防兩端打爆。


    那時候鄧肯還很年輕,而沙朗-賴特已經是大四的成熟球員。


    同年,賴特在首輪第六順位被76人選中登陸nba。


    稚嫩的鄧肯被這樣的球員欺負是很正常的,那時候他還無法在力量上和ncaa最高水平對抗。


    賽後,維克森林大學的教練奧多姆把鄧肯叫進了辦公室,他沒有批評鄧肯,而是安撫他。


    奧多姆擔心鄧肯在經曆如此難堪的失利後會喪失信心,信心這個東西,比金子都要珍貴。


    而鄧肯並未消沉和沮喪,他一向平靜的臉上甚至露出了笑容,對教練說:“教練我很好,我打的很開心,學到了很多。”


    那時候鄧肯18歲,已經相當的成熟,能夠正確麵對失敗,從失敗中汲取教訓。


    到了大二這年,鄧肯真正開始發力,他場均可以貢獻16.8分12.5個籃板和4.2次封蓋。


    此後,他一直是球探、教練和專家眼中全美最好的籃球運動員,鐵打的nba狀元。


    他沒有拿過ncaa總冠軍,他輸掉了很多關鍵的比賽,但沒有人懷疑他的能力和實力。


    包括鄧肯自己,從離開維京群島來到北美大陸,他的自信心一直在增長。


    最開始人們都以為維京群島的人生活中都不穿衣服,光著身子,對鄧肯這個“島民”更是充滿了好奇和偏見。


    鄧肯用自己的表現打消了大陸居民的偏見,這個從海裏走出來的巨人,在球場上的影響力無與倫比。


    但今晚,在古老的波士頓球館,在偉大00號球衣退役的時刻,在凱爾特人籃球名宿和綠色之魂的注視下,鄧肯對自己的能力陷入了空前的懷疑中。


    三節,0分,連幾次像樣的出手都沒有。


    所有的手段全部失效,接球都變得困難。


    從比賽第一節開始,鄧肯像是進入了一個淺灘,海水衝刷著他的腳麵,冰冷刺骨,但並不可怕。


    他覺得自己隻要轉身就能離開,離開危險的海域,去安全的陸地上,那裏有姐姐給自己留下的籃球場。


    時間推移,潮水漲的很快,沒過了腳脖子,海水越發的冷,他的手腳開始發麻,行動遲緩。


    但天很藍,風很柔和,海水泛著白色的泡沫,腳陷在軟軟的沙子裏,竟覺得還挺舒服。


    可是很快,天色轉眼變黑,風變得淩冽,呼嚕呼嚕的吹,海鳥消失了,台風要來了。


    水一下子就沒過了膝蓋,朝著腰部洶湧奔來,此時想轉身,卻發現自己已不在淺灘,而是身處一片幽暗海水的中央。


    鹹腥的水朝著肚子、胸口不斷上漲,狂風席卷著黑暗掀起致命的波濤,這時不遠處一個巨大的鯊魚鰭出現,在波浪中忽隱忽現……


    “蒂姆,蒂姆!”鮑比-貝爾曼在嘈雜的艦隊中心替補席上衝著鄧肯大喊,“集中注意力!比賽還沒有結束!”


    看到鄧肯略微失神,貝爾曼提醒他,不要被當前糟糕的局麵所壓垮。


    不過這樣糟糕的形勢確實是鄧肯沒有遭遇過的,事先沒有預料到的。


    曆史第一防守人全力以赴的單防,竟然會讓自己一分都拿不到,這種差距和對比令人崩潰。


    越是崩潰,發揮越急躁,表現越糟糕,然後心態愈發崩潰,進入一個惡性循環。


    這是甘國陽攻擊對手時經常出現的境況,通過這種循環將對手壓製到一個遠低於他正常水平的表現。


    能不能從這種循環中走出來,往往不在於技術、體能,而在於心理狀態,如何正確麵對曆史上最強的球員。


    有些球員走不出來,結果就是每次遇到阿甘都打得異常糟糕,遠遠達不到自己的正常狀態。


    比如霍瑞斯-格蘭特,生涯麵對阿甘的數據慘不忍睹,恐甘症典型患者,公牛兩次輸給開拓者的重要罪人。


    還有些球員通過不同的方式走了出來,甚至可以取得升華。


    比如薩姆-鮑維,他認清自己的定位,克服了心魔,積極和阿甘對抗,打出了不錯的生涯。


    還有羅德曼這種,我知道打不過你但我就是不服,不存在什麽惡性循環,反而越挫越勇。


    奧尼爾是個另類,他靠著自己騙自己,精神勝利法,竟也走出了一條路,可以從容應對阿甘。


    這一戰輪到鄧肯了,麵對貝爾曼的關注和鼓勵,鄧肯道:“教練,我要得分,我必須要打進一球。”


    鄧肯自己都清楚,他必須得分,必須在阿甘腦袋上得分,靠自己的雙手打破禁錮。


    在大海裏,他可以因為害怕鯊魚而上岸選擇籃球。


    現在,他已經沒有回大海的路了,他必須戰鬥下去。


    貝爾曼卻不是很同意鄧肯,他明白鄧肯的意思,但他認為鄧肯現在的狀態,會越打越糟糕。


    “你應該用別的辦法,想辦法重新掌握場上的主動,而不是一味的進攻。你先休息吧!”


    現場嘈雜的聲音讓教練和球員的每一次交流都聲嘶力竭。


    第四節開始前,貝爾曼讓鄧肯坐在場下休息,思考一會兒,冷靜一會兒。


    這時候,甘國陽也坐在場下,披上毛巾喝水,他抬頭看了看記分牌,開拓者領先已經擴大到了15分。


    到目前為止,甘國陽隻得到14分,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防守端,搶下了15個籃板球,4次封蓋還有驚人的7次搶斷。


    其中有6次搶斷都用在了鄧肯身上,今晚的他簡直神偷附體,把鄧肯的一舉一動都看透,尤其他的球路,每每都預判精準,下手無誤。


    坐在甘國陽身邊的伯德道:“桑尼,你這防守真是有些過份了,真的一分都不讓狀元秀得嗎?”


    甘國陽道:“我也沒得分啊拉裏,偶爾做個一心一意防守的球員,也是很有趣的。”


    伯德搖了搖頭,心想這家夥真是惡趣味,以折磨人為樂。


    這種單場比賽全程緊密防守,零封對手的行為,給人的打擊是非常大的。


    而甘國陽管不了那麽多了,此刻他沉浸在了一對一單防的樂趣當中。


    他腦子裏依舊在仔細回想和琢磨鄧肯進攻中的細節,來模擬防守他的情境。


    賽前甘國陽當然是看過錄像,研究過鄧肯的進攻和對他的防守的。


    11月份,凱爾特人和猶他爵士有過一場比賽,爵士在主場大勝凱爾特人,贏了30多分。


    這一戰是凱爾特人本賽季目前為止最慘烈的一場失利,鄧肯麵對卡爾-馬龍的單防12中4隻拿到9分。


    比賽中,馬龍全程單防鄧肯,低位頂得住,接球下手快,切球狠,對防守重心和位置的把控相當出色,防守效果極佳。


    馬龍一輩子在模仿和學習阿甘,到了職業生涯中後期攻防大成,甘國陽也回過頭來主動和馬龍學習。


    甘國陽這些年一直做蹲坑護框大中鋒,在四號位一對一單防的細節上,馬龍確實有值得他學習的地方。


    尤其是他的切球和對重心的把握,讓稚嫩的鄧肯吃了大虧,甘國陽結合這些經驗,加上自己的力量優勢和技法,防得鄧肯節奏全亂,一分都得不了。


    琢磨這些防守小細節,給了甘國陽很大的樂趣。


    這個賽季他有時間去琢磨這些東西。


    上個賽季不行,他要做的事太多了。


    得分、助攻、護筐、組織各樣都要一把抓。


    很多工作都是宜粗不宜細,要全麵,要兼顧。


    這個賽季隨著陣容充實,老將回歸,新人成長,甘國陽可以做更多功能性的工作。


    場上的局麵依舊對凱爾特人不利,在沒有鄧肯的情況下,他們的防守質量下降不止一個檔次。


    鄧肯有一點很好,雖然進攻端被甘國陽防的懷疑人生,可是在場上時防守端一點都沒落下。


    不像有些球員,進攻端不順,防守端跟著崩潰,開始消極怠工,越打越糟糕。


    鄧肯頂著進攻端的恐懼和不適,防守端努力支撐著球隊,多次封蓋、幹擾開拓者的內切。


    在開拓者缺少強力小前鋒的情況下,極大的降低了開拓者的籃下偷襲成功率。


    所以,即便鄧肯的得分掛零,他在場上對凱爾特人依舊有著重大貢獻。


    貝爾曼隻讓鄧肯在場下坐了兩分多鍾,眼看著追分追不上,暫停後還是讓鄧肯重新披掛上陣。


    鄧肯一上,甘國陽馬上也脫掉運動外套重新登場,鄧肯都能感覺到鯊魚鰭在朝自己靠近。


    “桑尼!他還是個孩子!”站在場邊的貝爾曼衝著甘國陽喊話。


    語氣中都有一絲懇求了,意思鄧肯還是個新秀,你下手別這麽狠啊。


    貝爾曼當然知道,甘國陽已經算手下留情了,起碼沒對著鄧肯噴垃圾話吧?


    不過這三節零封也是夠厲害的,貝爾曼知道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可又怕阿甘下手太狠把人給弄殘了。


    甘國陽笑著搖了搖頭,道:“鮑比,溫室裏長不出參天大樹。再說了,我也是個孩子。”


    “去你的孩子,臭不要臉的家夥。”


    貝爾曼知道,鄧肯必須靠自己去衝破這道屏障了。


    今晚不管輸贏,最終都會成為鄧肯成長道路上重要的一課。


    另一邊,科比對鄧肯嘀咕道:“我早就和你說了,投就是了!管他呢,隻要投,就有機會!先進一個再說!”


    科比的心態和鄧肯截然不同,如果科比是甘國陽的對手,他根本不會有任何畏懼和恐懼。


    他隻會越挫越勇,並且用磅礴的自信不斷出手,直到達成目的,這是性格和成長經曆上的差異帶來的結果。


    此時,凱爾特人的球員也知道,必須讓鄧肯打成一個才行。


    輸贏不重要,不能讓自家的狀元秀被阿甘零封啊,太恥辱了。


    史蒂夫-納什給鄧肯做球,兩人高位的擋拆後,想給順下的鄧肯。


    但這球甘國陽拆開後不去防納什,給納什空間攻籃下,也不給鄧肯接球攻筐。


    結果納什上籃還不中,因為被甘國陽從後麵封蓋幹擾,鄧肯想要補籃,又被甘國陽起跳攔下。


    這是妥妥的一防二,進入第四節,甘國陽的防守狀態也完全起來了。


    就像一個球員在進攻端進入領域,怎麽投怎麽有,怎麽攻怎麽進一樣。


    甘國陽現在是怎麽防怎麽成功,像給籃筐加了蓋,不給對手任何籃下得分機會。


    搶下球權後,甘國陽把球給到科比,科比持球快速反擊,他利用自己的速度和爆發直接衝擊籃下,變向運球後起跳扣籃得手!


    今晚科比已經拿下18分,他的進攻效率相當高,在一次次的反擊中,如靈蛇一般閃躲,把球送進籃筐。


    和上個賽季相比,他的身體、技巧都得到了很大提升。


    納什又一次試圖把球喂給鄧肯,但甘國陽的四分之三繞前讓鄧肯接球受阻,差點又被搶斷。


    好在球還是撥回了納什手裏,納什有點不敢再往裏送了,阿甘現在在內線像一個怪獸,吞噬你的一切進攻選擇。


    球給到迪-布朗,布朗選擇外線的中距離出手命中,納什的傳球選擇和手法還是相當不錯的。


    在菲尼克斯,納什沒有得到球隊的全麵重視,太陽隊還是以凱文-約翰遜為核心,把23歲的納什當替補。


    太陽隊完全沒想到,他們犯了當年和克裏夫蘭騎士一樣的錯誤。


    那時候騎士隊擁有馬克-普萊斯,選中凱文-約翰遜後讓他打替補。


    之後覺得有普萊斯足夠,就交易掉了凱文-約翰遜,給太陽送來了未來10年的後場核心。


    如今,同樣的情況再度發生,隻不過太陽這次扮演了騎士的角色。


    太陽隊有凱文-約翰遜,認為納什略顯多餘,就送走納什換來沃克。


    來到凱爾特人後,在貝爾曼的調教下,納什已經展現出了極大的潛能。


    算上這球,納什今晚已經送出了12次助攻,他是凱爾特人本場的支柱。


    但納什清楚,球隊要贏球,鄧肯必須發揮。


    凱爾特人成功防下了開拓者的一次進攻,納什推動反擊。


    這或許是他們扭轉局麵最好的機會,納什看準了前方,一個精準的長傳給到了快下了鄧肯!


    這時鄧肯打破得分荒的機會,甘國陽的防守位置並不好,這球要防下來恐怕隻能犯規了。


    鄧肯接球切入籃下,假動作晃了一下挪動到更好的位置,甘國陽確實沒辦法了,鄧肯已經占據了有利的位置。


    然而,當鄧肯上籃時,開拓者的5號從後麵飛奔過來,高高躍起,空中一個大帽扇飛了鄧肯的上籃!


    來自傑梅因-奧尼爾的飛天大帽!


    球被福克斯拿到,福克斯再上,小奧尼爾二次起跳,再度將球扇飛。


    布雷洛克拿球,開拓者將節奏慢下來消耗時間。


    這兩次精彩的蓋帽不僅讓鄧肯試圖得分的努力付諸東流,也打斷了凱爾特人反擊的步伐。


    今晚,開拓者在內線防守上可謂滴水不漏,封蓋、搶斷讓凱爾特人滿頭是包。


    科比再度突破籃下,撕開凱爾特人的防守,分球給到甘國陽,甘國陽切入上籃造成了鄧肯的犯規。


    兩罰全中,留給凱爾特人的時間,或者說留給鄧肯零的突破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阻礙鄧肯的不僅是甘國陽,還有整個開拓者堅韌的內線防守,鄧肯感覺到海水快要沒到脖子了。


    鯊魚還在附近遊弋,他甚至都能看到鯊魚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圓眼睛,仿佛黑色空洞一般了無生機,看不到任何波動,實際見證了無數殺戮。


    就在近乎於絕望的一刻,就在鄧肯感覺到無法呼吸,這場比賽就這樣完蛋的時候,他的腦子突然動了一下。


    在一個死球的間隙,他湊到甘國陽跟前,問道:“桑尼,我在低位應該怎麽發起進攻?怎麽成功把球打進去?”


    甘國陽一愣,心想你小子真是不恥上問啊,打不過就請教?


    之前兩人都沒有交流說話,貝爾曼不讓甘國陽聊天,甘國陽就真的信守承諾不聊。


    而鄧肯更加不可能對甘國陽說垃圾話,但最後階段他靈機一動,為什麽不請教一下阿甘呢?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比阿甘更懂得如何對付阿甘嗎?


    甘國陽對鄧肯並沒有太大敵意,這場比賽他也玩夠了。


    既然他都誠心請教了,甘國陽當然不會置之不理,他沒那麽小氣。


    巨大恐怖的魚鰭從水中升起露出了水下的本體——原來不是鯊魚,而是和你鬧著玩的虎鯨。


    “你總是試圖深要位,你力量不占優,對我沒用的,試試在更靠外的地方要位接球。先拿到球再說啊大哥,你球都拿不住你打什麽?”


    “你的45度擦板投籃呢?擠不進去的情況下試試中距離投籃,而不是一味往裏衝,你腦子木掉了嗎?”


    “多麵筐進攻,對我來說,麵筐會更難防守一些,更容易造犯規。我今晚麵筐打你多少個了,你不知道學一下?你呆掉了嗎?還有,鮑比隻會在場邊求饒,不知道指點你一下?去他媽的這個臭xx,拿出點鬥誌來。”


    甘國陽的一番指點下,鄧肯的心態很快就平複了。


    同時他也投中了今晚比賽的第一個進球——左側45度麵筐的擦板投籃。


    甘國陽全力封蓋,但這球鄧肯還是投中了!


    這個球完全沒能改變場上的局勢,但艦隊中心還是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場邊的貝爾曼也鬆了口氣,好歹沒有被零封,能進球就是好的。


    最終,開拓者客場110:96,14分的優勢輕鬆擊敗凱爾特人,將他們的連勝擴大到了16場。


    鄧肯本戰隻得到2分,被甘國陽防的痛不欲生,但最後時刻,他用自己的智慧化解了心理危機。


    鄧肯已經意識到了,麵對阿甘,你對著他說說好話,誇一誇,效果比什麽都強。


    比賽結束時,甘國陽和鄧肯在場上擁抱執意,甘國陽摸了摸鄧肯的腦袋,道:“你表現很不錯,我想,未來一定是你的。”


    鄧肯聽甘國陽這樣的誇讚,內心既感到充盈,又有一絲迷茫,未來到底什麽時候會來呢?


    不過他很快掃清了這些雜念,沉下心投入到後麵的比賽準備中去,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自己時代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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