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壓抑。


    不,不是心理上的。


    豔鬼是第一個感覺到不對勁的。


    但是他無法告訴別人。


    除了殊若。


    所以,時隔幾天時間,咱們的殊若大神……再次被鬼壓床了。


    ……


    他們是不是之前在冷戰?


    ……


    有嘛?


    ……


    嗬嗬。


    “你最近有沒有感到呼吸不暢?胸悶?四肢無力?”豔鬼開了門就直接放山。


    殊若漠然的看著他,“現在感覺到了。”


    豔鬼眨了眨眼,“真的?”


    殊若眸色逐漸冰冷,“如果你再不從我身上下去,我就會因為你說的那些症狀……死於鬼壓床。”


    豔鬼一時啞然,連忙翻身坐在她身邊。


    殊若慢條斯理的坐起身,慢條斯理的撫平衣服上的皺褶,慢條斯理的順了順發絲,然後慢條斯理的看向貌似尷尬的鬼先生。


    “百鬼夜行日。”


    豔鬼一頓,“你猜到了?”


    殊若點頭,“否則你不會這麽急。”


    “對,可是,百鬼夜行的日子早就過了。我懷疑有人……”


    用特殊的方法,強行打開鬼門。


    “那就有意思了。看來,不用你先煙消雲散,這裏所有人都會陪著你一起下地獄的。”


    殊若的表情真是平淡的不得了啊不得了。


    豔鬼有些鬱悶,一根細長的手指挑起少女的下顎,“你都不害怕麽?不緊張麽?你知道百鬼夜行意味著什麽?”


    曾經無所不能的殊若大神表示,意味著她隨手就能把鬼全部摁回去,再順手把那扇門關上。


    ……對的,曾經。


    對現在的殊若來說,世界上最殘忍的詞匯已經不是“如果”。


    “曾經”這個詞一度擠開“如果”,排在決不能觸碰的禁忌之首!


    殊若不由疲憊的舒了口氣,“不就意味著我們全部都要死。”


    豔鬼真是被這個人的沒心沒肺打敗了!


    “你為什麽不怕?你現在還那麽年輕,你才十八歲,你以後的人生……”


    “豔鬼。”


    少女出聲打斷他。


    “鬼門關打開,我們這些人不一定會死。我們就算被殺了,魂魄還可以投胎。雖然魂飛魄散的幾率也有,但並不是沒有希望。可是你呢?”


    少女抓住豔鬼的衣領,冰冷的眼逐漸逼近。


    “那人打開鬼門關,是為了食鬼。就算食用的鬼足夠數目,他也不會放過你。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可以說,你煙消雲散的幾率是百分之百。為什麽……你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呢。為什麽……你要那麽著急……我呢。”


    豔鬼怔怔的望著她的眼,啞口無言。


    殊若歪著頭,低低笑出聲,“你實在是一個,很不會說謊的人。你真的……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麽。”


    一旦從那個人口中念出他的名字。


    就代表著,牽掛,羈絆。


    再也無法從那個人身邊離開。


    他舍不得。


    所以,不可以。


    “因為見到了。因為滿足了。但是為什麽不離開?因為放不下。因為那個人……凶手,在這裏。”


    豔鬼倏然把少女抱在懷裏,手臂收緊。


    “別說了,求你。”


    不是為了任務。


    不是為了攻略。


    不是為了天道。


    她隻是想要幫他。


    如此而已。


    “不是沒有機會的。不是隻有坐以待斃的。就算力量不夠,還是有別的方法的。隻要你不放棄,就如同你那麽多年來一直在等那個人。”


    啊……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對人類說出這樣的話。


    過去,殊若隻會說,得到力量、掌握力量、運用力量。


    可是,迫在眉睫的災難,她卻無能為力,連前因後果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生來為神,如果不是曉栩的化身,殊若這個人……還剩什麽呢。


    “豔鬼,無論是人,還是鬼,都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力。……但是,你選擇的並不是自己的命運。既然如此,那麽就由我來選擇。”


    少女捧著豔鬼的臉頰,瞳眸中閃爍著明亮的光,如此的堅決。


    “你必須,給我活下來。無論是以人的身份,還是以鬼的身份。”


    豔鬼愣愣的看著她,想要點頭,可頭被固定住了,隻得茫然的眨了眨眼。


    少女鬆開手,悠然的笑了笑,“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算是懸崖峭壁,你又怎知道,下麵是不是別有洞天?”


    所以,未來是未知的。


    未來是有無限可能的。


    那個人……一定有辦法殺死。


    百鬼夜行?


    有一個喜歡養小鬼的母上大人,殊若大神表示,其實那些厲鬼惡鬼……還是很可愛的。


    就算變成人類,她一樣可以把這個世界,完完全全,掌控在手心。


    殊若,就是殊若。


    從來不需要什麽前綴。


    神?曉栩的化身?


    她隻是殊若。


    她有血有肉。


    她有心有情。


    再沒有枷鎖能夠束縛她!


    所以,想要從她這裏剝奪什麽,就要準備好……


    天!誅!地!滅!


    情侶變陌路再變戰友這種事……圍觀的小夥伴們表示,他們真心看不懂!


    其實啊,這也是沒辦法,難不成讓他們和其他人說,喂,有人要把你們吃掉,隻有和我們並肩作戰打怪獸才有活路?


    後院,埋屍地。


    “你活了那麽久,知不知道怎麽讓人類修成半鬼?”


    退役神女現役人類,殊若同學如是問道。


    “……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什麽?”


    豔鬼跟看蛇精病一樣看著少女。


    人家妖精鬼怪都是想方設法修成人類,她她她……她竟然想變鬼?


    “或者你覺得,我更有希望修成半神?”


    少女的微笑很清淡,但愣是讓豔鬼看出了嘲諷的意味。


    “我們還是來談談變鬼的事吧。”豔鬼果斷作出了最智慧的判斷。


    少女笑意加深。


    是的,就是更加嘲諷。


    豔鬼盯著少女看了半晌,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再看下去,嘲諷臉又要升級了。


    豔鬼抱著必死……等等他已經死了,咳,抱著被人刨墳鞭屍的決心,慢悠悠的吐出兩個字。


    “雙……修?”


    殊若笑了。


    真可謂是“千樹萬樹梨花開,忽如一夜春風來”啊。


    兩隻腳準確無誤的踩在豔鬼的墳頭,還用腳尖點了點地麵。


    豔鬼嘴角一抽,“我出去給你找。不過你一個人在這裏……安全麽?”


    殊若表示,死了還可以讀檔這種事是不能說的。


    “對方難道就不怕打草驚蛇?他的主要目標……是你吧。”


    豔鬼點點頭,一隻手又不規矩的搭上了少女的肩頭,“我就怕你被那個偽君子假道學給騙了。不過呢……我比他美那麽多,你要是看上他……哎。”


    殊若輕笑一聲,“不如我幫你把屍骨拚出來,你對著它再說一遍。”


    豔鬼的手從少女的肩滑到少女的腰身,不斷的揉揉捏捏,“你這是嫌棄奴家了呀?果然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殊若冷淡著臉推開他,“以後還會不斷有新人的。”


    ……大實話。


    背後的豔鬼微微眯起了眼,眉眼帶了幾分煞氣,“若哪個小賤人敢與我搶你,我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殊若回眸,“首先,你得‘活’下來。”


    豔鬼啞著聲笑了笑,從身後將少女抱了個滿懷,“那是自然的。我自然要長長久久的‘活著’,隻有‘活著’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殊若撚了撚袖口,“破釜沉舟。孤注一擲。有賭,才有贏。”


    豔鬼將頭埋在少女頸窩,低低的笑著。


    “是啊,欠了那麽久的賬,是該向他討回來了。”


    櫻花樹下,相擁的男女仿佛融為一體,如此般配而和諧。


    走廊上的男人嘴角一勾,眸色陰冷。


    千年前尚且被他殺死。


    千年後,還會有所不同麽?


    豔鬼走了。


    去找能讓殊若在最短時間內擁有高強法力的方法。


    雖然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某人放過水開個掛,就算把係統還給她也好。


    殊若想,等回去之後,叫剡浮給她做個月和等人高係統。


    嗯,就是用來膈應曉栩的。


    對於豔鬼突然不見這件事,整個園子愣是沒有一個人表現出異樣,就跟從來沒有這個人一樣。


    除了賀小雪。


    “那個人這幾天怎麽沒有出現?他是不是對你始亂終棄了?”


    賀小雪握畫筆的姿勢……就像是握刀子。


    殊若思索片刻,“小雪,你記得那個人的名字麽?”


    賀小雪一愣,“當然記得了!他不是叫【嗶——】麽?”


    殊若看著她。


    時間仿佛凝滯了。


    片刻後,賀小雪眨了眨眼,“那個人這幾天怎麽沒有出現?他是不是對你始亂終棄了?”


    殊若垂下眼簾,笑了笑,“你難道忘了,他說他喜歡的人是你麽?”


    賀小雪好像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抱著肚子笑起來,“別胡說了!他從來都不會靠近我一米以內,哪裏像是喜歡我?”


    “也許,不是不想靠近,而是……不能靠近。”殊若收回視線,在畫布上潑上黑色顏料。


    賀小雪猛然瞪大眼!


    哦,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因為她的行為。


    殊若想到什麽,忽而勾唇,“這樣……也不錯。”


    作為要成為畫家的人,賀小雪覺得每一幅作品都是心血,而且還沒有定稿之前就算有瑕疵也可以補救。


    他們來這個取材,其實是在兩周內選好自己想要繪圖的景物,然後繪出素描、定色,回去之後再將畫完成。


    如今一周過去了,眼前這個仁兄……不,眼前這位壯士竟然直接把黑色顏料潑在快要成形的素描上!


    這是毀了一周的勞動成果啊!


    沒有素描、沒有底稿、一氣嗬成的完成畫卷,有可能麽?


    為什麽不可能?


    油畫是畫。


    國畫也是畫。


    殊若用國畫的方式畫油畫……不可以?


    咱不是講究什麽中西合璧麽?


    而且要說藝術這種東西,好不好真沒有什麽死標準。


    有人喜歡抽象派有人喜歡印象派。


    難道就不能有人喜歡咱們殊若派?


    殊若在畫布上染上一條又一條黑色的印記。


    這可嚇壞了一旁的賀小雪,“聽說這是期中考試的作品啊!你這樣會不及格的!”


    殊若搖頭,“那些東西,對我來說,無所謂。”


    過去,殊若會下意識避開黑色。


    不是不喜歡,而是不能觸及。


    代表那個人的顏色。


    能包容、能吸納世間一切色彩的最純粹的黑色。


    “小雪。”


    “什麽?”


    賀小雪一臉痛惜的盯著殊若手下的畫布,聽到她的聲音反射性的應了一聲。


    “百鬼夜行……你怎麽看?”


    “誒?”賀小雪用懵逼臉看。


    話題轉得那麽快,賀小雪的腦子有點跟不上對方的腦回路。


    “我的意思是……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鬼,你會怎麽樣?”


    賀小雪狠狠倒吸一口氣,然後抱住自己的胳膊,“你……你說什麽啊?世界上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有鬼?”


    殊若緩緩揚起嘴角,“有啊,而且,你早就見過了。”


    賀小雪僵著一張臉,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我……我不好吃的!你、你別吃我!”


    殊若淡淡的看著她,然後噗嗤一笑,“你摸摸看,我是熱的。”


    賀小雪反應回來,不由怒目而視,“好啊!你騙我!”


    殊若笑意不減,“不,我沒有騙你。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賀小雪又僵住了。


    “不過你別怕,你不會有事的。……小雪,你手上的佛珠是從哪裏來的?”


    賀小雪再次懵逼臉。


    怎麽一言不合又轉話題了?


    “這個?我從小就戴著了,是類似於傳家寶一樣的東西吧。因為我父母祖父祖母都說很靈驗的。”


    殊若臉上顯出意味深長的神色,“對,的確很靈驗。”


    賀小雪又突然想到剛才關於“鬼”的話題,“你不會是說……那……那……那那你剛剛!那個人!你是說他……”


    說到最後,賀小雪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個激動尖叫出聲。


    “人鬼情未了,你沒有猜錯。”殊若微微偏頭,笑容優雅而純潔。


    賀小雪表示,她不會再被這個人一本正經的外表給騙了!


    賀小雪指了指手腕上的佛珠,又指了指自己,“人鬼情未了?我?”


    殊若曖昧不清的笑了笑,“誰知道呢。不過你一天戴著這串佛珠,那些妖魔鬼怪就無法接近你。”


    賀小雪木愣愣的思考了一會,“不對啊,那莊先生……”


    戛然而止。


    做一個假設。


    佛珠是真,邪祟無法靠近。


    反過來說。


    無法靠近的……都是邪祟。


    豔鬼和莊儒是前世仇敵。


    唯一要考慮的是,莊儒有沒有千年前的記憶。


    可以再做個假設。


    他有那時候的記憶。


    那麽,他與豔鬼同時看上一個女人就很正常了。


    可是,為什麽不是賀小雪呢?


    豔鬼無法靠近賀小雪的理由已經明了。


    若是……莊儒的理由,和豔鬼一樣呢?


    所以莊儒沒有接近賀小雪,並非是對她沒有興趣,而是從一開始,他就無法接近!


    “兩位同學,在說我什麽?”


    賀小雪整個人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殊若推了她一把,“走。他不會追你的。”


    賀小雪睜大眼,“那你呢?我們一起走!”


    殊若撫過袖口,冷冷的笑了,“除了你之外,這個園子裏的人,他恐怕一個都沒想放過。”


    莊儒聞言,溫和的笑著,“果然楊軒同學對我誤會很深啊。”


    殊若不置可否的動了動眉梢,“那你過來,摸一下這串佛珠。”


    莊儒的笑容淡了,“就算你知道,你又能做什麽?你連自己都救不了,還想要救其他人?”


    殊若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轉向賀小雪,“走吧,我隻是想要單獨和他談談。”


    賀小雪剛剛想要張嘴反對,就被殊若的眼神製止了,“你真的不會有事?”


    殊若冰冷的視線投向莊儒,“不會。”


    因為,時候未到。


    烹調,需要注意火候。


    太生,太熟,都不好。


    七月十五過了,但是有別的十五。


    月圓之夜,會助長邪祟的力量。


    他在等那一天。


    賀小雪抱著畫具跌跌撞撞的跑了,還跑得一步三回頭。


    末了,殊若和莊儒視線。


    “你很聰明。”莊儒的語氣中帶著真心誠意的讚賞。


    “多謝誇獎。”殊若誠心誠意的收下讚賞。


    可不是,剛從偵探世界回來呢。


    “豔鬼不在這裏,還有誰能保護你?”莊儒邁著十分沉穩的腳步走向殊若。


    “我為什麽……需要他的保護。”殊若麵容坦然,語氣鎮定,甚至帶著笑意。


    “你就不怕死?”莊儒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笑得很儒雅很有氣度。


    “我為什麽……要怕死。”殊若眉梢微揚,似笑非笑。


    莊儒伸出手,握住少女的手腕。


    觸手冰涼。


    不是人類的體溫。


    但是比豔鬼的溫度要高。


    “食生人,食惡鬼,奪人身軀。你的罪業,有沒有想過,到時候會以什麽樣的形式償還?”


    莊儒微笑著靠近她,手指點了點少女的胸口,“我要你的這裏。”


    殊若半闔起眼,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眸底冰寒一片,“真巧,我也想要你的這裏。”


    “你相信豔鬼。為什麽不願意相信我。你覺得他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麽?”


    “我看得到。我聽得到。我感受得到。而且,一隻不殺生的鬼,和一隻殺戮無限的鬼。哪一方更可信?”


    莊儒麵露無奈,抬起另一隻手順了順少女的長發,“我殺生,我想活。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長相廝守。”


    殊若眉眼譏誚,“以愛之名,就可以傷害對方?更何況……我根本不相信,你所謂的愛。”


    莊儒麵上依舊帶著溫柔和寵溺,目光更是帶著縱容,“我找了你一千多年了。”


    殊若後退一步,身姿凜然的站在那裏。


    “莊儒,你找的人……根本不是我。”


    天暗了。


    不,不是因為夜晚。


    是白天……快要不見了。


    一般而言,人們大約會以為是提前入冬,所以白天變短了。


    白天的確變短了。


    可是,陽光本身也變暗了。


    而且出現了一件匪夷所思,但是並沒有感到不對的事情。


    沒有人再提過兩周後要返校的事情。


    也沒有人再走出過這個園子。


    這裏仿佛成為了一個小世界,被莊儒捏在手心把玩。


    殊若深以為,自己沒有力量的此刻,還是幹回上輩子的老本行吧。


    對的,查明事實真相。


    兩個男人上輩子都不得好死,可偏偏他們的愛人投胎轉世了,總覺得挺奇怪的。


    按理說不該是三隻鬼相愛相殺到永遠麽?


    疑點最大的地方就在於,說好的那個女子和莊儒是一對,可為什麽等在這裏的是豔鬼?


    那個女子和莊儒……真的相愛麽?


    也許求而不得的,不僅僅是豔鬼一個。


    可是,若當真是求而不得,又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那個女子為什麽沒有變成怨鬼?


    還有,為什麽豔鬼什麽都不願意告訴她?是不信任她?還是不願意挖開過去的傷疤?


    男人心也那麽複雜麽?


    殊若懷揣著某種可以稱之為嫌棄的情緒,來到了這個園子的禁地。


    對,禁地。


    聽說管理員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開放的一間房。


    女子的主臥。


    莫非那個女人就是在自己房間裏死的?


    自殺?


    不可能。


    如果是自殺,豔鬼不會對於那個人的死如此耿耿於懷。


    殊若推開門,環視房間內部。


    幹淨。


    非常幹淨。


    看來豔鬼每天都會來這裏。


    房間的裝飾並不華麗,給人素雅簡約的感覺。


    這裏的布置都以冷色調為主,物件擺放的很規矩很整齊。


    除了必需品之外,房間一側的書架是最顯眼的。


    愛讀書的優雅女性?


    大家閨秀?


    不。


    如果是大家閨秀,就不會出現莊儒口中的“身份問題”了。


    不過,莊儒上輩子要是一個身居要職的大官,一般官員的女兒和他倒也是門不當戶不對。


    另一麵牆頭掛著一幅長畫卷。


    是一個女人。


    很美的女人。


    身著白衣,在鶴群之中悠然撫琴。


    殊若腦子裏突然迸出“煮鶴焚琴”四個大字。


    ……破壞欲越來越冒頭了?


    畫中女人的視線凝視前方,眉目間深情款款。


    殊若莫名覺得違和。


    這幅畫,當真是對著本人畫出來的?


    殊若第一時間跑出這個疑問。


    “她是不是很美?”


    沉穩的男聲從背後響起。


    殊若頭也不回,嘴角揚起微小的諷刺的弧度。


    “豔鬼畫的?”


    莊儒似乎感到愉悅般笑了,“你為什麽不認為這是我畫的?”


    “的確很美。”


    殊若答非所問道。


    為什麽?


    因為,這幅畫裏也許不能看出女子的真實情感,卻能看出繪圖者的真心。


    而殊若,從來都看不到莊儒的真心。


    “是啊,很美。所以才叫豔鬼和我對她念念不忘一千年。”


    看,這樣的話語,和真心有關係麽?


    殊若沒有再回答他,無視男人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裏。”


    莊儒語氣不急不緩,十分溫和的問道。


    殊若眉梢一揚,緩緩撫過袖口,“刨你祖墳。”


    莊儒:……


    是的,這是他第一次麵對這個少女感到無話可說!


    因為他知道少女是認真的!


    別人出不去這個園子,但是殊若可以。


    至於是不是bug就先放在一旁,她有正經事要做。


    都說人死後要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莊儒的屍骨確定在他的墳地裏?


    這句話可能說的有些奇怪。


    但是殊若就是有種預感。


    要說莊儒並不愛那個女子,那麽這麽多年來他到底是為什麽修鬼道?還是邪魔外道。


    他一定有自己的執念。


    問本人肯定問不出什麽。


    不如一步一步親自揭開謎團。


    第一步,開棺驗屍。


    ……


    等等。


    莊儒上輩子叫什麽?


    那個女子叫什麽?


    豔鬼叫什麽?


    開誰的棺驗誰的屍?


    問街上的人就知道了。


    這裏總共就住著一個大官,姓名官職什麽的被人遺忘,但是埋在哪裏不過是一個方位的事,古代的墳頭又有所講究,有個大致方向就很好找了。


    問了幾個人,他們都表示在園子後麵有片荒地,大概在幾百年前還是樹林吧,現在已經荒涼了,不過總不會連墳地一起被沙化吹到另一個國度。


    殊若現在在考慮另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誰來挖土!


    沒有法力的悲哀。


    ……


    話說法力這玩意就是用來刨人祖墳嘛?


    雖然沒有法力吧……這個世界,能用符咒嘛?


    殊若在鎮子上逛了逛,勉強買齊了畫符用的道具。


    ……堂堂一代大神,如今變成了隻能買偽劣產品鬼畫符的神棍。


    殊若表示,回去一定要找母上大人好好談談人生。


    徒步到了鎮民所說的荒地,一座孤墳坐落在很顯眼的地方。


    對的,方圓幾裏地隻有這一座墳,怎麽都不會搞錯對象。


    畫了幾道風咒,貼在墳地四周。


    殊若在不遠處歎息。


    太……丟人了。


    符咒師這種職業,很多玄幻世界都有。


    當然,殊若對此的研究也是深入到化神的地步。


    隻不過,沒有優良的道具,沒有深厚的法力,畫出來的符咒,就跟普通人灑狗血差不多效果。


    就是隻能起到少許輔助作用,完全沒有殺傷力!


    把符咒點上火……對的,用打火機。


    殊若從來、從來、從來沒有那麽憋屈過!


    當符咒燒毀的瞬間,微風……是的!就是微風!


    微風把墳頭上的土緩緩吹開……非常緩!


    殊若不由得撫額。


    她此時此刻更想說,來,母上大人,打一架吧!


    這就是所謂的……佛都有火啊!


    等了不知道十分鍾還是二十分鍾,風停了,泥土底下的棺材終於露出來了。


    殊若戴上手套,將棺材蓋推開。


    空的?


    不,有人。


    不不不,是有屍體。


    殊若神色微妙。


    身份暫且不說,她可以很肯定這具屍骨不是莊儒的。


    很簡單。


    這具屍骨……是女人的。


    你說是真愛麽?


    如果不是,為什麽要把這個女人埋進自己的棺材裏?


    如果是的話,那莊儒本人去哪兒了呢?


    人類的長相廝守,不就是生同寢死同穴?


    殊若把棺材蓋重新蓋上。


    至於土……


    不,她想,豔鬼會很樂意看到這具屍骨的。


    ……絕不是她懶得把土填回去,嗯。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其中一件事情,殊若看了看轉暗的天色,還有那個碩大的、染上絲絲血色的明月,嘴角揚起意味不明的笑。


    再說一遍,她的母上大人,可是個養小鬼的大神。


    就算沒有了神的特權,這些小鬼也奈何不了她。


    更何況,莊儒當真不擔心,鬼門關一開,會有哪隻道行高深的鬼跑出來?


    按理說,越是窮凶極惡的鬼,越是被鎖在深層的地獄遭受嚴厲的看管。


    但凡事總有例外吧?


    就像現在的非自然鬼門開。


    那是死氣聚集太多,導致陰陽兩界不平衡。


    看來,莊儒殺的人吃的鬼已經要到數了。


    末日在即,必有異象。


    強行扭轉天道,由鬼重塑成人,定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一個不好,成人之日必受天譴。


    莊儒,當真那麽想要以那樣的姿態變成人麽?


    執念。


    他的執念不比豔鬼少。


    不,比豔鬼瘋狂得多。


    恐怕他不會不知道,如果不成功,就隻有灰飛煙滅一個下場。


    為什麽。


    帶著疑問,殊若回到了園子。


    行屍走肉。


    殊若一瞬間蹙起眉。


    生氣被吸走了。


    豔鬼吸取生氣隻要一點點,最多給人一個睡眠不足的感覺。


    可眼前的人來人往,隻讓人覺得……病入膏肓。


    隻有一個人幸免於難。


    不,兩個人。


    賀小雪還有殊若。


    殊若繼續往裏走。


    “你為什麽要把他們變成那樣!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走到前廳,隻見賀小雪手裏緊緊攥著那串佛珠,明明身體不停顫抖,卻毅然決然的正視眼前的男人。


    莊儒傷腦筋一般點了點額頭,“我想要活。就隻能請他們去死了。”


    賀小雪重重倒吸一口氣!


    “你這個魔鬼!你快把大家恢複原狀!不然我……我對你不客氣!”


    莊儒輕笑一聲,“你想怎麽對我不客氣?看你抖得那麽厲害……很害怕麽?”


    “沒有!我沒有害怕!”


    一看就知道她這是在虛張聲勢。


    殊若忍俊不禁,走上前包裹住她的手,“小雪,這個人不是僵屍也不是血族,一般的方法並不能將他擊退。這個人現在是半人半鬼,你見了他,隻要逃跑就可以了。”


    賀小雪見到殊若之後勉強有了一些底氣,忍不住往她那裏靠了靠,“可是這樣下去,這裏的人都會被他殺死的!”


    殊若搖了搖頭,“不,他的目的不在這裏。”


    如果是為了殺人,他完全不需要那麽費力。


    甚至於,整個鎮他都能控製住。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園子。


    為什麽,偏偏是這些師生。


    莊儒神情莫名變得欣喜,“果然還是你了解我。等我解決了豔鬼,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莊儒。”


    殊若無視他的話開口。


    “我剛才去刨你祖墳了。”


    莊儒的麵部表情在一瞬間變化了,細微的不認真觀察就看不出來。


    “果然如我所想。你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為了你口中的愛。”


    莊儒甚不在意的笑了笑,“一具棺材,能代表什麽?”


    殊若聞言,嘴角微微上揚,眉目冰冷的看著他。


    “生不能同寢,死也要同穴。”


    那一刻,莊儒的表情,已不是語言能形容。


    她,說中了。


    “不過,你讓那個人葬在你的墓裏。是不是在祖籍上也有她的名字?”


    莊儒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悅,“我愛她,無論生前還是死後,想要娶她的心意從來沒有改變過。”


    殊若不置可否的扯扯嘴角,“在那個人的房間裏,沒有任何男性的痕跡。”


    莊儒不解的望著她,“在未成親之前,男女自然該避嫌。”


    殊若搖頭,“不,你沒有明白。一個女人若是愛你,她身邊定會留下你的物什,哪怕是隻字片言。而你若是真心愛她,更不會連一封書信、一件禮物都沒有。那麽你告訴我,這兩者,到底是哪一者?又或是……同時成立?”


    莊儒定定看了她半晌,淡然的開口,“是豔鬼。”


    殊若眉梢微揚,“推脫責任?”


    “是豔鬼。他每日會在那個房間逗留,他不允許我的任何東西留在那裏。而那麽多年以來,我一直在外麵找尋重新變回人的方法。這個園子,一直都是被豔鬼占領的。”


    殊若斂下眸子,勾起一抹矜貴雅致到極點的笑容。


    “你說謊。”


    豔鬼如何愛那個人,一分一毫都舍不得,哪怕那個人的生活裏沾染了別人的氣息,隻要是她喜歡的,就是他值得珍藏的。


    不然,如莊儒所言的話,豔鬼因為嫉妒,毀去他的東西。


    那麽,這座宅子,是頭一個要毀去的存在!


    “莊儒,棋局未定。”


    她會找到真相,找到關鍵,找到將這個人徹底毀滅的方法。


    莊儒優雅的笑了。


    “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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