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留有兩套睡衣在這裏,你要不要洗個澡……”


    我話沒說完,隻覺得胸口一緊,被徐贇用力摟到懷裏。我隻好用腳把門關上,手臂也緊緊箍住他,也許是錯覺,就這麽一個晚上,竟覺得他瘦了許多。


    徐贇沒說話,我覺得他此時此刻很矛盾,他希望能在我這裏尋求到安寧,卻又不希望我為此而擔心,或是他希望自己能安撫我,讓我變得安寧。


    其實我的不安寧早就沒有了,從看到他出來的那一刻,就沒有了。


    半小時前,我還在車裏,就像守著獵物的豹子,盯著大門不放,也不記得到了幾點,幾個熟悉的身影出來了。


    先是姚老,然後是另外兩位高級合夥人,接著是丁敘他們幾個小輩,可就是沒看到徐贇,我差一點就要打開車門衝下去了,電話突然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他已經在那邊輕描淡寫地解釋了:“啊,不好意思啊,我昨晚手機掉到廁所裏了,今天跟著姚老他們去辦點事,手機這才剛弄好,你別擔心呀,我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要不要去接你出來吃個宵夜?”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隻要一開口,就會被他聽到哭腔。


    “喂……你怎麽不說話呀?”


    我坐在車裏,看到姚老他們幾個叫住後麵的徐贇,他捂住電話,揮手讓他們先走,又才朝我停車的地方走過來,這裏是一個背風的地方,一盞路燈介於暗黃和亮黃之間,他完全沒看到車裏的我,還在一路解釋著自己這一天做了什麽,然後我就在他走過車子幾步之後,叫了他。


    “徐贇,你站住。”


    他停住腳步,本能地回過身子四下張望,於是看到了從車上下來的我。


    四目相對,倒是讓我看到了他眼中少有的尷尬和無措。


    我讓他上車,回家的路上,我沒說一句話,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但看到我陰沉著的臉,還是忍住了,直到車停在我家樓下,我叫他跟我上樓,在進門之後,他忽然抱住了我。


    “我都知道了,你沒事就好。”我聞到徐贇衣服上還殘留的沒有揮散完全的酒氣,還有一些煙草的味道,“去洗個澡吧,舒服一點。”


    徐贇沒有說話,隻是抱住我的雙臂,又更用力了。


    終於把他哄去洗澡,我坐在外麵,開始為自己一時頭腦發熱把他帶回家裏而後悔不已,就那麽一張床,沙發也不夠長,就隻能讓他打地鋪了,雖然這是引狼入室的行為,不過他才被折騰過一回,這家夥若是還敢動什麽歪腦筋,就太衣冠禽獸了吧。


    不過在他洗好澡,從蒸騰的屋子裏出來,睡衣扣子開了兩顆,露出麥色的肌膚,幾滴水珠淌過胸前,一副美男出浴圖就足以讓整個屋子的氣氛不對了……


    再加上他輕鬆的樣子,這家夥不是才剛從麻煩中走出來嗎,怎麽笑得這麽……


    “我今晚……是要被你收了嗎?”


    這話說得,為什麽透露著好曖昧好曖昧的氣息……


    一定是我接收方式不對,他這是可憐而已,我也隻是不忍心看他這麽可憐而已……


    “不是收,是收留!”我鎮靜地打開櫃子,從裏麵先掏出一床被子,這家夥在我身後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其實蓋一床被子就夠了……”


    我又把一床舊棉胎扯了下來,那是我大學的時候在學校蓋的,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掉下來的時候棉絮還飛出一些,我從椅子上跳下來,“你睡地上。”


    徐贇一副你怎麽這麽殘忍的表情看著我,“姑娘,這外邊都零下了吧,這不科學……”


    我把空調調到30度,熱風呼呼地出來,屋內一下子暖了很多,我拍拍手:“see?soeasy。”


    徐贇撇了撇嘴,抱著被子躺了下來,我就在他的注視下爬上自己的床,然後我們迅速進入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米開外我床邊地板上那個人卻氣定神閑。


    最後忍不住開口還是他,也應該是他。


    “如果我是一個人,這樣的訊問不會放在心上,明天睡一覺起來,什麽事都沒有,但現在有你,就不一樣了,他們把我手機拿走之前,我想給你發一條短信,他們沒答應,我就覺得麻煩了……其實在裏麵我擔心的不是自己,因為這沒什麽好擔心的,我肯定能脫身,但我擔心你……”


    他聲音越來越弱,我問了一句,擔心我什麽。


    “我怕你胡思亂想……”


    “嗯……”


    “怕你擔驚受怕……”


    “嗯……”


    我覺得我眼睛有些濕潤了,為了不讓他察覺,隻敢回答一個單字。


    “誒,你是不是真的很害怕再見不到我?”他突然轉了語氣,剛才營造的氛圍瞬間被他的玩世不恭打破得幹幹淨淨,我沒回答他,聽到他歎了口氣繼續道:“小丫頭,涉世未深啊,要進去也是你男人把別人弄進去,想弄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我被他說的,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又繼續說:“就算真是身陷囹圄,為了不辜負車裏等我一個晚上的人,我就算豁出性命,也得拚死掙紮留口氣見你最後一麵呀!”


    我不搭理他,過了一會,他又幽幽地飄來一句:“要是我真的進去了,你怎麽辦呀?可千萬別學王寶釧傻等十八年,這份情我可真是十輩子都還不清啦。”


    他不說還好,一說到這個我就真來氣了,想了想,我忽的坐直了身子,也壞笑著看著躺在地上的他:“我也不用你還十輩子,時間跨度太長我來不及收,這樣吧,你把銀行裏的錢都給我,算是對我這世間少有的癡情傻女子最直接有效的獎勵吧。”


    “呀,小姐一片真心交付於我,談錢太庸俗,簡直是侮辱了小姐高尚的情操……”


    我才想反駁,不料他竟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望過來,渾身散發著危險的信號,他像一隻發現獵物的獅子,又像是詭計得逞的狐狸,速度極快地跳到床上來,在離我還有一個指頭的距離前忽然停住,壞笑著道:“能得到小姐的癡情,小生無以為報,隻能還以最寶貴的貞操,請讓我……肉償……”


    這人有病吧!我不可思議地盯著他,這都什麽情況啊,眼看著他竟要扒開自己的衣服,趕忙阻止:“不可以!停!”


    “不可以停?”他竟然興奮起來,“我不停呀!我絕不停!”


    “喂!”還好我足夠理智,避開他的魔爪,擺出架勢,光是氣勢上就震懾住他了,我得意地笑了:“徐贇,你可別忘了,跟我來硬的,吃虧的可是你……”


    徐贇把兩隻枕頭拿在手上,護住關鍵部位:“不怕,我有寶鏡護體,不怕你這個妖女!”


    我頭頂瞬間一群烏鴉飛過,額頭一滴冷汗,這老不修,也……太變態了吧……我沒打算就此放過,還真的一腳飛過去。


    “啊——”


    我被他驚叫聲嚇到,腳淩空停住,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這不是還隔著十萬八千裏嘛,拜托你有點出息行不行……”


    徐贇一臉委屈,又故作鎮定,把枕頭又抱緊一些:“你可是要想清楚了,這可是你一輩子幸福的根源啊,你把源頭都給斷了,往後幾十年哪來的涓涓細流啊!”


    “我呸!”我一腳從他耳邊飛過,急速落下,“徐大少你聽好了,我們蘇家祖訓,女子必須比武招親,我們習武之人絕不跟你來虛的,要麽真刀真槍,要麽……”我賣了關子,看他急著想要知道,歎口氣才慢慢說:“你就隻剩下重金收買我這條路了……”


    徐贇臉有些扭曲,一副我不跟你玩了的表情,“誒,火星人太可怕,我還是回我的地球去吧。”


    我還沒來得及放下一招,這家夥竟自覺地回到自己的地鋪上了。


    等我們老老實實安分了幾分鍾,房間裏隻有均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我望著天花板,叫他:“徐贇。”


    “嗯?”


    “別再有下次了,好麽?”


    “好。”


    我躲在被子裏刷手機,沒睡。


    徐贇如果要回我的郵件,隻有這個時候了。


    我偷偷看到從下麵傳來的微弱的光亮,心中卻是暗自欣喜,待那束光源消失後,我打開手機。


    “s小姐:


    你的來信總結下來,大概就這個意思,愛情的哲學就在生活的點滴裏,愛情的最高境界,就是習慣對方所有的習慣,以愛的名義讓愛無限放大。


    女人習慣男人的鼾聲,從一開始聽到鼾聲睡不著到最後聽不到鼾聲就睡不著,這就是習慣。男人習慣女人的任性,從一開始聽到電話就會煩到最後等不到電話就會心慌,這就是習慣。


    你說的一鍋熱湯也好,一條圍巾也好,雞毛蒜皮也好,柴米油鹽也好,都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小事,看得出來你是個務實的人,既然你不在乎造成轟動的表白,也不追求惹人眼紅的浪漫,又為什麽執著於一個儀式呢?


    我很疑惑,女生對於形式的東西,為什麽那麽在意,其實結婚就是一張證書而已,求婚就更是為觀眾增加觀賞度而已,兩個人過得好,自己知道就行,別人的眼光,全然不重要。相比花大精力在形式上,從我的角度,更傾向於把錢花在別的地方,比如出去旅行。


    s小姐,從你的來信中,我似乎能感覺得到你的堅持,不過我真的希望你可以考慮,還有很多嚐試,不試過又怎麽知道會不會比傳統的要好呢?


    d先生。”


    前麵還好,看到最後那裏,我忍不住轉過身,這家夥,大半夜去接他回家的是我,現在陪在他身邊的人也是我,為他擔心受怕牽腸掛肚的是我,他分明就知道我的意思,還想要通過這種迂回的方式來反駁我。


    八字還沒一撇的呢,他就那麽有把握我會乖乖跟他……


    我幾乎能想象他發郵件時的心情,這家夥竟敢這麽強硬地表態,我也絕不會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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