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具屍體是誰?’我問他們。


    ‘你的孿生哥哥。’母親低聲說,我忽然震驚了,我何時有個哥哥?


    ‘我們家族向來隻能有一個傳接香火的後代,而不管如何,我們的家族都是生雙胞胎,而其中一個就要作為鎮宅和保護家族的興亡而必須要活埋在家裏的後院,絕不能有兩個男丁同時存在,而且埋下去就不能再開啟出來,否則家必敗,你以為這些財富地位是怎麽來的?那是你的兄弟,我的兄弟,你爺爺你祖爺爺的兄弟的命換來的,或者說,這本省就是一筆交易罷了。’父親忽然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


    ‘你一直沒有後代,我非常著急,所以從那個婦人處買了個孩子,我想你一定也知道了,同樣,我把那孩子活生生埋了下去,造孽啊,多好的孩子,我隻是希望作為種子可以讓我們家開枝散葉,或許可以改變這該死的命運,但沒想到還是雙胞胎,但生出來卻又隻是一個,我實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每一個活下來的男丁,都會沿用死去的兄弟的名字,表示已死一次,不會在被世間的命格所牽絆,當然可以做任何事情都一帆風順。’父親地垂著頭,我很難相信一向被外人稱道善良富有愛心的父親居然會殺死一個繈褓之中的嬰兒。


    而這一切卻又都是為了我。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母親要去祭拜那個牌位。為什麽那個牌位上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樣。


    我到底是誰,隻是一個借著已經死去的兄長的名字活下去的人麽?


    ‘家敗了,家一定敗了。罷了罷了,這樣或者本身就太累了。’父親忽然站了起來,搖擺著身體走了出去。


    母親一言不發,隻是轉身回到臥室,出來的時候拿著那個牌位。


    那天晚上,我們把那兩具屍骸和牌位都燒掉了,火光中我兒子的樣子變的非常痛苦。並且大病了一場,病好後父親的生意也開始一落千丈。我的工作也丟了,上個月,兩人先後過世,相隔不到一個星期。僅存的財產也用於為他們操辦後事了。


    現在的我隻能靠著妻子微薄的收入支撐家用,當然,我還在一直找工作。”男人忽然開心起來,我很難想象一個人從高出跌落到穀底,經曆這些事情還能笑出來。


    “不過我很高興,因為我兒子終於開口叫我爸爸了,有了他,做任何事情都有動力,我會一直努力下去的。”說完。他這才拿出自己的資料。


    忘記說了,他是來報社招聘的。我有好的接過來,並告訴他最好收拾一下。下午再來見社長。他興奮地走出去,臨走前還熱情的給了我個擁抱。望著他的背影我覺得對他來說,得到的遠比失去的要多得多。(第八十三夜種子完)


    第八十四夜魍魎


    有些辦公室裏很少辦公事,就像老板的或者營銷部的,隻不過前者指揮別人去外麵辦公後者被別人指揮,我在的地方不過十幾平方米。除去打印機書桌電腦外所剩空間一目了然,還好大家很少同時呆在一起――除了周五的統一排版印小樣之外。


    也正是如此。我幾乎和老黃是一個禮拜才見一次。


    老黃並不老,也不姓黃。他是專門負責娛樂板塊的,此人相當八卦,不過想想是職責所在,也就不覺得討厭了。


    但他老是喜歡講黃段子,編輯部女職員多,久而久之就叫他老黃了,不過這人貴在講究尺寸,不會太過,但凡高手都知道點到即止,老黃顯然明白,所以隻要別人臉上露出少許不耐煩或者厭惡就立即停下來,再加上平日裏經常對人和善,愛幫忙,偶爾一些笑話倒也無傷大雅。


    今天早上就我和他老的早,於是他隻好拉著我說。


    “知道我們記者的老祖宗是誰麽?”老黃除了喜歡講笑話,還喜歡問一些不著四六的問題。


    我搖頭。


    老黃自然得意地告訴我說是張良。


    這下我搖頭都不會了,你瞎說,我馬上回應道,但老黃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想當初霸王被困垓下不是唱歌麽?老黃笑道。是啊,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被他忽悠了,不過既然無聊,就聽他說吧。


    他不是念著虞姬虞姬奈若何麽?老黃說,是啊,我說,可那不是他怕自己女朋友落到有流氓之稱的劉邦手裏麽?


    你錯了,人家其實念的是娛記,娛記奈若何,就是娛樂記者啊娛樂記者啊我拿你有什麽辦法。你想想,當時最有名的兩個男藝人是誰?是項羽和劉邦吧,最有名的女藝人是誰?虞姬吧?所以張良就是對項羽的子弟兵報道說項羽和劉邦哪裏是爭天下,其實是爭女人才打仗,這緋聞一夜之間就傳開了,八千子弟兵當然那覺得不爽,於是都不願意做這種沒意義的炮灰,所以說張良是我們記者,準確說是娛樂記者的祖師爺啊。


    我不禁啞然失笑,忽然仔細看起老黃來,斑禿的頭頂,猶如一個足球一樣,為掉光的頭發毛絨絨的一塊塊掛在閃閃發亮的頭皮上,雖然才小四十,人卻憔悴的厲害,如同一截子曝曬多日的醃蘿卜幹,幹巴巴的翻起褶皺的黃皮,也難他們比我們辛苦,而且經常被像鴨子一樣趕來趕去,加上熬夜早起風吹日曬,還真以為摸點x寶就沒事了潔白幹淨了可以當老白臉而不是老白幹了那完全是自欺欺人了。


    不過最近看見他卻發現不僅僅是臉,仿佛整個人都有點奇怪。


    他沒結婚,準確地說是剛離婚,他們那個部門離婚是家常便飯。換老婆比換底片勤快,有時候摟著相機的時間比摟著女人長,這恐怕除非對方能長成相機一樣否則都不會開心的。


    可是我最近每次聽見他接電話總能傳出一陣陣的嬰兒的聲音。有時候是哭聲有時候卻是笑聲。


    我曾經問過他是不是用了那種小孩聲音的鈴聲,但他卻說沒有,而且還奇怪地說他壓根沒聽見。


    最有意思的是,老黃似乎越來越高興,他的運氣很好,有幾則大新聞都被他獨家捕捉了,最誇張的一次一個小有名氣的男明星深夜上街急著如廁。一時沒找到就隨意躲牆角解決了,結果這也被他拍到了。簡直是神了。後來這男明星要告他,老黃不在乎,官司打下來兩人的都紅了,男明星被找去拍疏通尿路的利尿藥物廣告。據說廣告詞是斟酌了許久,有說是我的地盤尿我的,也有提議是尿一尿十年少,最後反倒是老黃的那句喝了某某腎寶,尿到天荒地老被采用了。兩人後來還成了好友,隻是那明星央求老黃拍拍小便也就罷了,其他事情給留點臉麵,於是老黃也一夜之間成為報社的台柱,報紙發行量猛增。一個多月來幾乎所有重大事情發生他都在場。不過大家問起來他都隻是說運氣而已。


    想想他上個月還因為一篇報道失實,闖了大禍,還好社裏念他資格老才抹平了過去。其實是事主沒什麽背景罷了,這世道就是如此,富人的汗比窮人的血要值錢。據說苦主出事前還打了個電話給老黃,老黃接都懶的接。


    也可能黴運走到頭了吧,所以現在一路風光。


    看著老黃接過電話又火急火燎地出去了,我不禁笑了笑。


    老黃出門不久。他抽屜居然又傳來了手機的聲音。我隻好翻出來趕快追下樓,但老黃已經不見人影了。


    當我隻好自己接了電話。


    話筒裏麵隻有一個嬰兒的哭聲。非常刺耳,我喂了半天,哭聲卻越來越大。


    我是對這聽筒的,但哭聲卻感覺從後麵,或者說從四麵八方傳過來,將我包圍起來。


    我覺得有些不對,立即合上了電話。


    這時,自己的電話居然響了起來,剛接居然是老黃,可他不是沒帶手機麽。


    “歐陽啊,和老總說下,晚點出大樣,我又拍到好東西了,就這樣,我不多說了。”說完,電話就掛了。


    這麽說我手裏的電話不是老黃的。


    但那個手機顯示的卻正是老黃家裏的電話。想想現在沒事,忽然有種惡作劇的感覺――難不成老黃偷偷的金屋藏嬌,還多了個娃娃,估計剛才是那女人打的,聽著是我聲音就不敢說話了吧。


    想到這裏到也解釋的通了,老黃家我也認識,很久沒去,幹脆去拜訪下。而且要在老黃回家之前到,一想到到時候老黃驚愕尷尬的表情我就想笑。


    周末隻是例行的三校,工作不多,我招呼一下就往他家趕了。


    老黃住在報社新蓋的職工樓,他資格老,正好趕上最後一班自費集資,房子不貴,但也不實惠。


    典型的小兩室一廳,他搬家【】我去幫過手,不過以後就沒去過了,那時候他還沒離婚,不過從兩人關係來看也不遠了。


    老黃不愧是娛樂記者,除了口才好外經常打官司也讓他最後離婚上法庭遊刃有餘,結果房子被他爭取到了,前妻則憤憤不平的揚言要報複,老黃不以為然,說要報複他得排隊買票,有這功夫還是去搞張奧運門票實在點。


    說話間我就來他家了,按了按門鈴,畢竟好是要見新黃嫂,我稍微提了些水果和蛋糕,可是門卻不見開。


    我又按了下,不過這次時間比較長,站在厚厚門外的我幾乎都能聽到裏麵的音樂聲了。


    樓道裏一個人也沒有,我像木頭一樣杵在裏麵。


    當我以為裏麵沒人的時候,門卻又打開了。


    擺好例行的笑容,低著頭剛想把提的手酸的食品袋子交接過去,冷不丁卻發現眼前一個人也沒有。


    但門卻是開的。


    這下輪到我尷尬了,隻好喊了句我能進來麽?喊過數句覺得有些不耐煩。心想和老黃蠻熟,怎麽他找了個這麽不懂規矩的女人。


    還好房子布局和那次見沒多大變化,我找到雙拖鞋。提溜著走進去,講禮物放在一張鋪著玻璃的四方木桌上。


    我原以為開門的人可能躲在門口,可當我帶上門卻依然沒人。


    整個房子不大,幾乎可以一目了然。但我始終感覺不到有人在,我又喊了幾句,回應我的隻是自己的聲音。


    “或許新嫂子耳背吧,但那孩子不可能也睡的如此死吧?”我納悶起來。於是踮著腳走進內房。


    房間一個是空的,放著一些雜物和舊家具。


    另外一間隻是一個單人床。那床我認識,還是我上次幫他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床旁邊隻有一張書桌和擺放在上麵的電腦。我沒有看到半點關於女人或者是小孩的衣物。


    當我抓身想要去廚房看看時,忽然聽到身後一陣悉悉索索和吞咽咀嚼食物的聲音。


    回頭一看卻隻發現滿桌子的食物渣滓,蛋糕和水果都沒了。


    即便是吃東西比賽。這也太快了,或許說,人,是不能吃那麽快的。


    現在這房子隻有廚房和廁所沒看過了。那東西隻能躲在這兩個地方。


    廁所不大,裏麵什麽也沒有,廚房也隻是幾平米,不過早台下有很多大櫃子。


    我一個個櫃子打開,無非是鍋碗瓢盆和暫時不用擱置起來的廚具。不過最後一個櫃子旁邊卻散落著一些黃色的猶如小米一樣的蛋糕屑。


    我將手慢慢伸過去,剛想打開櫃子。大門卻響動起來。


    老黃來了。我隻好趕緊過去。


    你在這裏做什麽?老黃吃驚地望著我,他一頭的汗,臉上還有被煙熏的烏黑。手裏小心的握著相機。


    這不你把手機落辦公室了,我也很久沒來了,所以順便送過來,不過有人幫我開門,但進來後卻什麽都看見啊。我故意把啊字拖的很長,老黃臉色有些不妥。


    誰叫你進來的?說不定是我自己門沒鎖好。還好是你,要是賊就玩了。看來我雖然一無所有,家中還是要養條狗。


    老黃,你家裏到底養了什麽?我猛地追問一句。


    沒,沒什麽。老黃有些慌張,我看見他手裏好像提了帶什麽,趁他沒注意我一把拉過來。


    讓我看看你買了些什麽,中午我就不走了,在你這裏混口飯吃,我的飯字還未出口,袋子裏一股腥臭變撲鼻而來,我急忙對光一看,裏麵居然都是血淋淋的內髒。


    “你買這個做什麽?我記得你說過最討厭吃下水的。”我將袋子扔給他。


    “不關你的事!”老黃有些生氣,一下把我推到大門口,還指著桌子上的垃圾罵我。


    “你這哪裏像來做客的,把我家弄得亂七八糟,快走快走,我收拾完還要趕下午的文字稿。”接著不由分說就把我掃地出門了。


    我嘟囔著回了報社,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老黃一定瞞著我什麽,而且應該和他最近出色的表現有關,或許他怕我知道和他競爭。


    但那天後,老黃照例是一個星期來我這裏拿小樣,但不再和我說話更不再和其他人說話,接手記時候的嬰孩苦笑聲音居然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仿佛聽見兩個老黃在說話,猶如雙聲道或者回聲一樣,不同的是一個蒼老些一個卻異常稚嫩。


    老黃依舊是到處抓新聞,或者說新聞到處抓他,他幾乎搶了報社所有欄目的攝影記者的飯碗,他到蠻不在乎,每月領取豐厚的報酬。


    隻不過,他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原本頭上還殘存的幾塊綠洲也全麵凋零了。眼圈黑黑的,皮膚也由黃變的攪拌了水泥的砂粒色了。


    終於有一天,他拉住了正要出門的我。


    來,來我家好麽,就晚上,我有事情告訴你。


    我早預料到這結果,但沒想到這麽快。


    下午下班後,我買了點鹵菜,再次和老黃一起回家。路上我特意沒讓他坐車。


    到底怎麽回事?想讓我幫忙就最好別隱瞞。我問老黃,老黃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最終才哽著嗓子慢慢說起來。


    “我開始還以為揀到個寶貝。可是現在看來它已經緊緊粘上了。”老黃的聲音帶著哭腔。


    “那次事後我差點丟了工作,老總和同事也壓根不拿正眼瞧我,加上年紀大反應慢。跑新聞也跑不過那些年輕人了,於是天天酗酒,一次我酒醒後卻發現一件怪事。


    我去背包掏手機,卻發現有兩個。


    都很像,我分辨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因為另外一個外殼又一點被碰掉的痕跡,正當我納悶的時候。手記忽然響了,裏麵是個女人的哭聲。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我根本聽不清楚,但主要意思還是明白了,她要我照顧她孩子。


    我聽的莫名其妙。就把手機掛了,可是沒多久我聽到一陣小孩的哭聲,非常淒慘,當時是深夜,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到處找聲音的來源,最後居然是在背包中。


    我把背包所有的東西都抖落出來,最後有一個黑色的手掌大小的家夥一出來就嗖一下不見了,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老鼠,趕緊拿來本書想追趕。


    房間的光線不亮,我發現那東西在高速地運動。而且還在不停的哭泣著,聲音越來越大,心中鬱悶非常,於是我大吼一聲別嚎了!


    那家夥居然停了下來,這時候我才看清楚它。


    整個身體是黑色的,就像塗了煤渣一樣。長而尖細的耳朵高高豎起,樣子猶如小孩子。但卻小的多,最令我不舒服的是它的眼睛像充血一樣詭異的跳動著紅色。手腳四肢如同壁虎的一樣,牢牢吸附在天花板上,扭過頭盯著我看。


    而接下來讓我更驚訝的是,我居然聽見了剛才自己的那一聲吼叫。


    別嚎了!


    和我的聲音一摸一樣,就如同錄音機回放一般,不過仔細停還是帶點稚嫩,那小家夥仿佛很高興,不過似乎隻是會這一句,接著又開始發出嬰兒的哭喊聲。當我手足無措的時候,那電話又響了。


    ‘你看到我孩子了麽。好好喂養它,它會幫助你的,記住,別讓它輕易說話,因為它說出來的都會成為現實。’說完,電話就掛了。


    為了讓那個家夥閉嘴,我也沒多想,隨便找了點吃的――比如我吃剩下的麵包或者餅幹。小東西一見我手裏的吃的,馬上跳了下來,趴在我手裏狼吞虎咽,吃完後就不動了,仿佛睡著一樣。


    我猜想估計是一種有錢人的寵物吧,這年頭錢多了燒包,那些貴婦人都喜歡與眾不同,養些阿貓阿狗都無法滿足她們了,不是這樣說麽,不走性感就要走性格路線,於是蛇啊壁虎啊螞蟥蚯蚓之類的什麽都來了,眼前的估摸著也是一種會模仿人聲的不知名動物罷了,既然這麽想,我就讓它睡一夜,然後明天再去找它的主人。


    但我想錯了。


    半夜的時候它忽然叫了起來:“樓下有人被車撞了!”它不停的重複這句,可當時還是淩晨兩點不到,我被它吵的煩躁,於是想下樓去超市買瓶啤酒,結果居然發現超市老板出來倒垃圾的時候真的被車子撞了,於是我稀裏糊塗成了他救命恩人――這一帶的人很早就睡,他被斷了的肋骨刺進肺部,根本喊不出來,要不是我下來,他必死無疑。


    這件事後我開始相信那女人說的話了。果然,所有還未發生的新聞它都能預先知道,我隻需要那好相機在製定地方等待便是,下麵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靠著所謂的預言,一下成了社裏的名記,而那小東西胃口也越來越大,口味也越來越怪,最喜歡生吃那些動物的內髒。它說的每一件事情都毫無例外的發生,有時候,我還真怕它冷不丁說一句我快玩完了之類。


    而最令我不安的則是最近這段日子。


    它居然會長大,由一個嬰孩逐漸長大了!”老黃說到這裏,幾乎全身都再發抖,他添了添嘴唇,喉結一上一下的滾動。


    “長大?”我奇怪地問。


    “是的,它甚至開始慢慢變成一個成人,而相貌卻,算了,我說不出來,你和我回家就知道了。”老黃忽然加緊了腳步,我抬頭望了望,已經到了那棟樓前了。


    開門的時候老黃手都在抖,好不容易打開。裏麵卻一股子臭味。


    24


    外麵的燈光還沒消散,我感覺到臭味來自客廳的一個角落。


    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蹲在那裏,不停的往嘴巴裏塞些什麽。


    它似乎發覺了。猛的跳起來,像猴子一樣敏捷,但又如老黃所說,如同壁虎一樣趴在對麵的牆壁上,伸出黑色的舌頭,警惕地望著我。


    我驚奇的發現,除了那對長耳朵和鮮紅的眼睛。這個怪物居然長的和老黃一摸一樣。


    我回頭望了望老黃,有些無語。老黃則搖頭苦笑。


    無論如何。我得走近點看看,抱著這種想法,我向前探了一步。


    “你會摔倒。”那家夥居然說話了,而且儼然是老黃平日慣用的強調口吻。


    還沒等我反應。果然腳底一滑,啪地摔在地上,我顧不得揉屁股,看了看地麵,沒有任何東西,我居然是莫名地摔了一跤。


    牆壁上的“老黃”咧開嘴笑了笑,緩慢的爬行到我身邊。


    到了近處,我更覺得它嘴巴裏的臭味非常濃。


    “它天天倒要吃這些生的內髒,還最喜歡等腐爛以後再吃。”老黃強忍著走過去。提起牆角被血浸透的塑料袋。


    “我真的快發瘋了,每天對這一個酷似自己的人。”老黃一邊說,忽然一隻手伸進袋子。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在做一樣。


    我吃驚地望著他用手拿起一片破碎的豬肝,毫不猶豫就的往嘴巴裏塞。我連忙大喊一聲,衝過去打掉了他手裏的東西,這時候老黃才如夢初醒似地望著我。


    “我,我到底他媽的在幹什麽?”老黃看見滿手的血汙痛苦地喊道。


    “你在喂養我,你吃就等於我吃”那家夥居然笑嘻嘻地回答。這次他沒在爬行。而是跳下來,如正常人一樣走到我們麵前。


    “你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像極了老黃的家夥一邊說著,一邊揉搓著自己的臉。


    它的臉在劇烈的老化仿佛是在水中揉搓著的一塊爛布。


    而老黃的臉居然也在慢慢的變化,眼角的皺紋慢慢的延伸出來,就像一隻無形的手緩慢的割過去似的,而老黃的呼吸也漸漸沉重起來。


    “我要死了。你也要死了。我就是以後的你,我所看見的聽見的就是你以後看見的,聽見的。”它依舊是用著老黃的聲音,但無比的蒼老。老黃忽然暫時清醒了過來,發瘋似的痛哭起來,接著又衝進了廚房。


    他的手裏提著把菜刀。


    我來不及阻止,因為菜刀明顯不是砍向我,這種情況下老黃的眼睛看不到一個人。


    因為我發現他的眼睛也變成紅色了,和那個怪物一樣。


    手起刀落,仿佛拆卸零件一樣,“老黃”被老黃剁碎了。第一刀就砍掉了腦袋,以後的每剁一刀,那怪物都在嗬嗬地笑著,地上滾動的頭顱卻依舊說著話,猶如背誦經文。


    “你殺了我,就是殺了自己。我的樣子就是你以後的樣子。”重複多遍後,頭顱最終還是不轉動了,伴隨著黑色如同粉末狀東西灑遍了整個房間,那些斷裂的殘肢都融化掉了。我打開客廳的窗戶,風灌滿了這裏,沒多久,客廳裏又恢複了幹淨,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沒事了?”老黃好像得救了,雖然他看上去更老了。


    可是他口袋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老黃猶豫地接了,但接完後臉色更難看。


    我聽見手機傳出一個女人的哭聲,老黃把手機遞給我,在我耳朵邊聽到的隻有一句話。


    “你殺了我,又殺了我兒子麽?”翻來覆去的就隻有這麽一句。即便是隔著那麽遠,我也聽得異常清楚。


    “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下。”老黃不再出聲,我安慰他幾句,隻好回去了。臨走前,我不放心,拿走了他的刀,而他猶如個木頭人一眼,靠著牆坐著,抱著頭低聲哭泣。


    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報社,還好這時候依舊有人值班,我調出了總社的以前的存檔。


    關於老黃上次社內處分的存檔。


    原來那次老黃報道了一位未婚懷孕的少女,而她原本是希望借老黃老求助社會來向社會求救,並希望讓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悔悟,但老黃擅自把她的照片登了出來,並將女孩寫成了富商的情婦,按照老黃平日的邏輯說,既然有照片就要上照片,要不臉白拍了,這樣才顯的真實。結果很顯然,女孩是外地打工者求訴無門後跳樓自殺,死了人,多少鬧大了,不過還好在這個城市連個熟人都沒有,老黃的責任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據說那天女孩是半夜跳的樓,臨死前她打了個電話給老黃,不過老黃根本沒去接。


    而且屍檢的時候,肚子裏的孩子不見了,隻是在屍體雙腿下麵有一道延伸很遠的血跡,就如同爬行過一般,而那個手機也不見了。


    女孩有照片,就是老黃照的,同時還有另外一張,不過是屍檢官拍的,老黃的那張清秀可憐,而死去的那張也沒多大變化。


    隻是眼睛通紅而已。


    我關上電腦,不知道明天老黃能否還能來上班。或許,即便他還能來,也不過是個軀殼而已,魂早沒了。


    至於是什麽時候,到底是今天,還是女孩臨死的那夜,我說不上來。不過即便是娛樂記者似乎卻也在經常製造悲劇,究竟是娛樂了那些讀報紙的人,還是娛樂了自己,那就不知道了。(魍魎完)


    注:魍魎,木石之怪,亦有說為山川之精。狀如三歲小孩,紅眼長耳,赤黑色,喜歡模仿人聲用以迷惑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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