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懌安回了房間,因為時差的關係他現在是一點都不困,所以他便在腦海裏開始規劃將來。


    他有很多計劃,但實行的先決條件都是——錢。


    如今他雖然已經算是成為了顧家人,但不代表他手頭上就有錢,加上他的年齡擺在這,又是初來咋到,即使要問顧正和借也要有一段時間的鋪墊。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其實是鍛煉他這具看著弱不禁風實際也的確差不多的身體。


    【來自於自己的保護才是最可靠的。】


    嚴懌安摸著自己瘦弱的腕骨,腦海裏就浮現出莫煊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他的阿煊除了是他最愛的人外,更是他的人生導師,把他拉出了肮髒的深淵,握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帶領著他重新站在陽光底下,可以說如果沒有莫煊,他的前世注定就是在黑暗中腐爛發臭直到死去。


    可是那麽好的一個人,他發誓會永遠都對他好,最後卻是他給予了他人生第一次的徹骨疼痛。


    【嚴懌安,我絕不原諒你!絕不!】


    “阿煊……阿煊……不會了,再來一次一定不會了……”無論隔了多少年,每當想起莫煊說這句話時的情景嚴懌安都會心痛得渾身發抖,他捂著臉立誓似的不斷呢喃著,眼底有種令人心驚的瘋狂執念。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坐在椅子上的嚴懌安頓了一下,眼底劇烈起伏的情緒眨眼就褪得幹幹淨淨,坐直身子,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平靜無波。


    “請進。”


    接著顧璁越過屏風出現在嚴懌安的麵前,後麵跟著嘴角淤青,走路一瘸一拐明顯被狠狠修理過的顧珩,嚴懌安看了他一眼,心裏想著顧家果然和他想的一樣在教導自己子嗣方麵非常嚴格,並且某些方麵遵循拳頭教育。


    “顧珩。”


    顧璁的一聲叫喚,顧小弟連忙立正站好,然後轉向和嚴懌安對視,接著微微躬身無比鄭重的道:“嚴懌安,我為我剛剛對你的出言不遜向你道歉,收回我剛剛說過的所以帶侮辱性的話,對不起,請你原諒。”


    “我原諒你。”嚴懌安早在顧珩罵他第一聲起就預料到現在的局麵,所以是一點都不驚訝,淡淡地點頭坦然表示接受道歉。


    顧璁和顧珩沒想到會這麽簡單,愣了片刻,還是顧璁笑著開口:“那就好那就好,三弟是個不記仇的,都是自家兄弟,二弟以後要做個好哥哥。”


    “知道了。”顧珩往嚴懌安那裏又瞟去了幾眼,他剛剛從長輩的嘴裏知道了這位新三弟的過去,他雖然中二,但正常的同情心還是有的,又想到自己說的那些話,一下子就愧疚不已,所以道歉的行為自然全都是發自內心沒有一絲勉強,隻是對方這樣輕而易舉地就原諒他,卻讓顧二小弟更覺別扭,內心的負罪感竟然絲毫沒有得到緩解,“三……三弟,你真原諒我了?你要是覺得不痛快揍我一頓解氣也可以的,我絕不還手。”


    所以顧珩小朋友是個抖m。嚴懌安在心裏默默地給他標記了一個大大m字,正要表明自己真沒放在心上,突然想到了什麽,到嘴的話卻變了,“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顧珩立刻拍胸脯道,其實他也機靈著,就嚴懌安的小身板真揍自己絕對就是不痛不癢,而且被長輩們知道了自然就不會對他之前的作死行為繼續揪著不放,又可以減輕自己的負罪感,簡直是一舉兩得。


    “可是我什麽都不會,即使揍了你你也不痛不癢,有什麽用。”嚴懌安直言道,臉上隱隱有些沮喪。


    一旁安靜了許久的顧璁笑了起來,“三弟說得對,二弟你可是從小就有老師教導拳腳功夫的,三弟要真動手揍你,即使你不反抗也算是他吃虧你占便宜呢。”


    顧珩被自己大哥戳破了小心思,臉忍不住漲紅起來,炸毛道:“那你想怎樣?”立刻又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衝了,不等顧璁警告的瞪視就已經硬生生地逼自己冷靜下來盡量放柔聲音,“你們說得都對,那……要不讓三弟也練練拳腳,等小有所成了再揍我?現在先欠著?”


    “可以嗎?”嚴懌安看向顧璁,眼裏有著膽怯也有著期待。


    顧璁其實很快就看出這才是嚴懌安真實的想法,要不然也不會幫腔引導著顧珩說出這最關鍵的話,他的三弟想學一些能鍛煉也能保護自己的拳腳功夫他覺得很正確也很好,不過他這麽委婉的請求定是因為初來這裏覺得這麽快就提要求很不好,這其中蘊含的小心翼翼讓人覺得心裏有些酸酸的,認為自己摸出了真相的顧璁自然本著照顧三弟的原則,點頭答應,“當然是可以的,不過上格鬥課很辛苦,三弟要有心理準備,我們家請的老師都很嚴格,要經常挨打,身上也會常常青一塊紫一塊的,不過也會進步很快就是了。”


    “我不怕苦的。”嚴懌安微微低垂下頭,“挨打……我很早就習慣了。”


    顧璁恨不得扇一下自己的嘴巴,連一旁的顧珩也用譴責的眼神看向他,兩個少年有些無措地站著,互相用眼神詢問現在要怎麽做。


    嚴懌安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一下時間,踩在顧氏兄弟要慌亂起來的點上抬起了頭,表情已經是一派平靜,“大表哥,我什麽時候可以上格鬥課?”


    “這個要先請示一下父親,不過你可以從明天起跟著我和二弟早起晨練,先打基礎。”顧璁立刻回道,同時在悄悄鬆了口氣,看來三弟還是挺敏感的,一會要和父親說說,以後家裏說話什麽的要注意些才好。


    “好的,謝謝大表哥。”


    “那我們就先走了,明天早上我來叫你。”


    等到兄弟倆走後,嚴懌安也進了浴室洗漱之後就爬上了床,雖然不困,但可以躺著閉目養神,安靜思考。


    很久以前開始,嚴懌安想得到什麽都不會直言提出,從來都是走迂回路線,他喜歡一步步引導著別人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走,最後在對方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達成目的。


    今晚顧璁看出他的小心思自然是因為他想他看到,在這個對他來說還很陌生的顧家,塑造一個內心小心翼翼的小朋友形象對於他現在來說是很有利的,因為人心總是偏向弱者,很多事情他隻需要露出一些表情,顧家人就會自己腦補,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足以讓他達成很多事,他並不認為自己卑鄙或者利用顧家人,他能感覺得到顧家的人都是真心對他好,但是立刻就表現出信賴依賴不說他不信,就連顧家所有人都不會信的,所以這裏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他會給顧家人一個自己‘由弱變強’的合理過程,而在‘弱’的階段,利用所有可利用的搜集獲取對自己有用的資源,他並不認為有錯。


    【弱,有時候也是一種優勢。】


    阿煊,你教我的,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我會努力成長起來,所以等我,一定要等我!


    %%%


    第二天,顧璁依約來敲門,嚴懌安很早就醒來洗漱好等著,他跟著兄弟倆先開始顧家的晨練——跑宅子。


    所謂跑宅子就是在顧家彎彎繞繞的大宅裏跑步,按照顧家的占地麵積這的確是一項很好鍛煉體力的項目。


    嚴懌安早就知道自己現在這具身體的弱,所以即使有適用長跑的呼吸方法,他還是跑了沒一會就氣喘籲籲覺得有些體力不支,不過他並不沮喪,揮手讓顧家兄弟倆先跑,不用等他,他會慢慢來,不會勉強自己。


    兩人見他說得認真,也怕堅持陪著他會讓他覺得自己被瞧不起傷到了自尊,顧璁囑咐了兩句就和顧珩先跑。


    嚴懌安以比走路快那麽一點點的跑著,雖然滿頭大汗臉色看起來像是快要倒下一樣,眼神卻堅定無比。


    【身體要好好養,更要好好鍛煉,這樣才能健康,也才可以好好陪著我。】


    顧正和也是有晨練的習慣,不過比小輩晚一個小時,昨晚顧璁就給他報備過,所以看到嚴懌安在晨跑他一點都不覺得驚訝,跑上去和他並肩,正要說什麽就對上了一雙明亮無比的眼睛,隱約似乎還能看到有火在裏麵燃燒,熱烈得驚人。


    不過嚴懌安在看到他的下一刻,眼睛裏因為想到莫煊而燃起來的感情立刻就消失了,“舅舅早安。”


    “早安。”顧正和愣了一下回神,心裏忍不住在琢磨剛剛他在想什麽,這個孩子一直以來都安靜平淡得像水一樣,原來也能有這般熾熱如火的情緒?心裏默默藏了一個疑問,顧正和沒有直言詢問,而是問起嚴懌安昨晚睡得習不習慣之類。


    得到嚴懌安‘一切都很好’的答複,顧正和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想到顧老爺子昨晚讓嚴懌安改姓的事,斟酌了一會便對著嚴懌安說了。


    “改姓顧?”嚴懌安實實在在地愣住,他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顧正和那些說服他的理由他不太在乎,他現在想的卻是如果嚴懌安變成了顧懌安,會不會也引起他和莫煊交集的改變?有沒有可能顧懌安不能和莫煊在一起?


    【嚴懌安,我絕不原諒你!絕不!】


    但是改了姓,這句話就再也不成立也不會出現了吧?嚴懌安有些魔怔地想著,他並不會想這句話也是能變成【顧懌安,我絕不原諒你!絕不!】,隻是像被誘惑到似的在腦海裏不斷地和自己說,沒有了嚴懌安也就沒有了嚴懌安對莫煊的傷害,反正現在一切早就變了,嚴懌安變成顧懌安隻不過是把前世更加改變得徹底,這一世,讓顧懌安真正的做到前世嚴懌安做不到的對莫煊一輩子好,陪著他一輩子的承諾,不是很好嗎?


    “懌安,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這隻是提議,你不用覺得為難,反正你醒什麽都是我們顧家的孩子,顧家的一份子。”顧正和見他愣愣不言語的樣子,以為戳到了他心裏某一處,連忙表態道。


    “好。”


    “真的不……啊?你答應了?”


    嚴懌安很堅定地點了點頭,眼底又有莫名的亮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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