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海困在房間之中出不去,他不耐煩地看了霄崢一眼,話語裏滿是不屑:“現任妖王也不過如此而已,倚著人多欺負人少。”


    對此,霄崢十分淡然:“隨便你怎麽說,反正,我不會再讓你禍害妖界眾生。”


    昔日危害妖界的妖王和妖後,如今赤韻已經不在了。黃泉路上,霄崢建議,幽海不妨去陪陪赤韻,被閻王嚴懲時彼此有個伴兒。當然,赤韻不一定還等著幽海,她沒準早就走遠了。


    這會兒,霄崢服用藥丸解了毒,他比起幽海更具優勢,勝利的希望也更大。無需王蚺和易定出手,霄崢打算自己親手解決妖界的禍端。


    然而,霄崢尚未行動,有人比他先一步出手了。


    滿頭是血的年夕一下子撲向了幽海,他將獨角斷掉的疼痛轉化了戰勝幽海的無限動力。王蚺他們根本沒來得及攔住年夕,受傷的年夕無所畏懼的猛地衝向幽海:“不許你說王的壞話。”


    霄崢才沒有仗著人多欺負幽海,對付幽海這樣的壞蛋,年夕自己就足夠了。年夕仍然清楚記得,當初霄崢交給了年夕一份重要的差事,希望年夕能夠反噬幽海。


    盡管這個差事相當的艱難,但是年夕相信自己可以擔此重任,不讓霄崢失望。虛幻之境那會兒,他沒能成功消滅幽海,反而被幽海依附在體內。這一次,他不會再給幽海逃脫之機。


    年夕毫不退縮,絕不任由幽海小看自己,他不是幽海的妖力補給,不會協助幽海威脅世間。他作為僅存的一頭年獸,盡職盡責地守護著年夜。年夕堅信,壞蛋幽海沒有資格從他的手中邁過年夜,走向新的一年。


    他不同意這樣的家夥迎接新年,他必須讓幽海的腳步永遠停止在年關。


    可惜,年夕的首次攻擊並沒有傷及幽海。


    年夕習慣的用了自己的獨角給對手致命一擊,偏偏他的角此刻沒有了,年夕一腦袋大力的撞在幽海身上。幽海稍稍一愣,隨即麵對年夕露出嘲諷的笑容。


    見狀,年夕氣得牙癢癢。


    霄崢表情一滯,他握緊了拳頭,瞬間上前,計劃把年夕搶回來。奈何幽海已然看穿霄崢的想法,他順勢一把掐住年夕的脖子,迅速避開。


    麵對霄崢,幽海冷笑道:“你們不提醒我,我差點忘記了,剩下一個食物忘了吃掉。”


    聞言,年夕不滿地奮力掙紮,他顧不得頭頂的痛楚,大喊道:“混蛋,放開我。”


    “不用擔心,你很快就不會感到痛了,死人是沒有痛苦的。”


    幽海丟下話,手上的力量陡然加大,年夕幾乎能聽到自己脖子的骨頭哢哢在響,好像即將折斷。自己的獨角剛剛斷掉了,年夕可不希望自己的脖子緊跟其後又斷成兩截。


    年夕費力的反抗,偏偏他使不上多少勁兒,他的妖力在飛速的抽離,他的魂魄仿佛也在霎那間離開他的肉身。一股外來的強勢力量在吞噬年夕,黑暗鋪天蓋地的湧來。


    一句糟糕沒能叫出口,年夕眼前的世界轉眼間陷入了漆黑一片。


    獨自一人站立在黑暗之中,年夕不禁打了一個寒戰。他迷茫地打量身邊,他死了嗎?為什麽大家突然全不見了,他的四周唯有無邊無際的陰沉。


    幽海在哪兒,霄崢又在哪兒?


    莫非死亡就是這種感覺,一個人置身於看不見光亮的地方,沒有聲響。他大叫了幾聲:“有沒有人在啊?”


    沒有人回答他,除了自己的聲音,他聽不到絲毫動靜,這兒安靜得讓年夕抓狂。


    年夕特別執著熱鬧的氣氛,他喜歡年夜裏小孩子們開開心心的點燃爆竹,爆竹裂開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他羨慕眾人在過年時有漂漂亮亮的新襖子,又喜慶又暖和。他總是趴在窗戶外,一邊琢磨窗花的樣式,一邊眼巴巴的望著一桌的飯菜,忍不住咽口水。


    年夜是一個合家團圓的日子。年夕不知道將來的世界,年夜會變成什麽樣,但是在年夕所經曆的如此漫長的歲月,過年是世人們情有獨鍾的節日。


    回家,過年。


    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從四麵八方返回家中,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頓團年飯。每次看到大家臉上的幸福笑容,年夕心裏格外高興,哪怕他不能進屋,不能和他們一起吃這頓飯。


    年夜裏,年夕總會到處跑,世人一旦見到年夕出現,立刻明白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對將來充滿了諸多期待。


    年夕沒有繼續在黑暗中摸索方向,他停下了腳步,慢慢的哼著不成調的年節歌。


    “二十三祭灶天,二十四寫聯對……二十八蒸饅頭,二十九去打酒……”


    年夕稍稍頓了頓,他望了一眼周圍的陌生環境,偏偏腦袋,喃喃的說一句:“年三十兒,找到霄崢領工錢……”


    一年之中,僅有這一天,霄崢會發給年夕工錢,因為這天的年夕才在勤勞幹活兒。年夜對年夕而言,同樣也是相當特殊的日子,這天的年夕能夠站在霄崢的跟前,親手接過霄崢給他的銀子。


    所以,年夕不能留在這兒,他得去霄崢那兒。年夕失去了家人,他也沒有了同族,對年夕來說,有霄崢在的地方就是年夕的家。


    哪怕眼前的道路仍是一片黑暗,可任何的艱難困境都阻攔不了一顆回家的心。家的方向,深深的刻在心底,縱是閉上雙眼也不會迷路。家的溫暖點亮了驅散黑夜與冰冷的明燈,家一直在最初的地方,等待家人的歸來。


    年夕摸摸自己的腦袋,獨角斷掉沒有什麽大不了,他從不懷疑自己的自愈能力,他的角一定還會再長出來。就算會長得極其緩慢,就算隻是小小的獨角,但一切終究會好起來。


    他不會被這點困難打敗,更不會被幽海的陰暗吞沒。幽海先是依附他的獨角,緊接著又打算吞噬他的妖力和魂魄,年夕不會讓幽海隨心所欲。


    邁過了年夜即是新年,度過了黑夜就是天明,他怎麽可能敗給幽海,敗給早已逝去的過往。


    “幽海,我絕不會輸給你。”年夕信心滿滿的喊道。


    隨著他的話語,年夕渾身上下爆發出奪目的亮光,預示著新的希望的力量頃刻間與腐朽的黑氣猛烈撞擊在一起。


    亮光在不斷壯大,帶著年夕急盼回到霄崢身旁的無盡渴望,年夕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想要再一次看見霄崢。他想要和霄崢一道同桌吃飯,他想要和霄崢同枕而眠,他留戀霄崢的氣息,他最愛用自己的獨角輕輕的蹭一蹭霄崢的睡臉。


    光與暗相互抵製,難分勝負。恍惚間,年夕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年夕,快回來。”


    年夕朝著那個聲音費力地伸出手,有人一把抓住了他,手心的暖意讓年夕的心微微一顫。下一刻,年夕感覺到有人緊緊地摟著他,好多聲音在一旁焦急的呼喊他的名字。


    他睜不開眼,但懷裏的溫度異常的溫暖,年夕低低地應了聲:“我回來了。”


    一個吻輕輕的落在年夕的額頭,話語飄過耳畔:“回來就好。”


    之後發生了一些什麽,年夕並不記得,他隻是深深的感到了頭痛,獨角斷掉的劇痛令他痛得難受。瞬息間造成的劇烈傷害相當嚴重,以至於年夕很長一陣子均處於暈暈乎乎的狀態。


    他的體內憑空冒出了一道非常不可思議的妖力,格外強大,偏偏又屈於年夕的妖力之下,能轉為年夕所用。漸漸的,心底那些惶恐不安的感覺一點一點的消失了,新融合的妖力為年夕修複傷口提供了重要力量,加快了恢複的速度。


    幾個月後,白色的雪籠罩了大地。年夕清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霄崢。見年夕醒了,霄崢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凝視年夕片刻,微微的揚起嘴角,似乎他等這一刻已經等待了太久。


    第二天,王蚺前來探望蘇醒的年夕。


    王蚺抖了抖外袍上的雪花,止不住的埋怨天氣冷,蚺族向來討厭寒冷的天氣。與王蚺同來的易定銜了一支大靈芝,送給年夕療傷實用。


    年夕見到王蚺,說不出的欣喜,拽著王蚺一個勁的聊天。哪怕王蚺覺得年夕需要好好靜養,但有不忍年夕悶得慌,於是兩人湊在一堆說個沒完沒了。


    此次,年夕能夠平安歸來,王蚺表示相當的欣慰。目睹幽海吞噬年夕的那一幕,王蚺當場懵了,他有種眼前一黑的難過。他一度以為,自己或許將從此失去這個朋友,他以為,他再無機會見到年夕,討論妖生的理想。


    倘若年夕真的沒了,那麽他和霄崢不得不做出抹滅幽海,連同年夕一並抹去的慘痛決定。


    幸好,這頭年獸向來命硬。


    當易定咬住幽海不放,王蚺纏緊幽海給霄崢提供下手時機之際,霄崢的動作驟然止住。王蚺能理解霄崢下不了手,正因為王蚺自己也下不了手,所以才把殺掉幽海的任務交給了霄崢。


    然而,霄崢沒動手的原因不僅僅是下不了手,更是由於幽海的身上泛起了些許亮光,與幽海的氣息完全不符的光芒。類似的光芒在快速的增加,當光芒到達一定程度時,幽海不見了,年夕出現了。


    王蚺的震驚難以言喻,但更多的是欣慰。黑暗沒有吞噬光明,光明驅散了黑暗。


    年夕撓撓頭,為難的笑了笑。其實當時他並沒有考慮吞噬幽海,他心底的願望是盡快走出黑暗,回到霄崢的身邊,他想回家。


    哪知道歪打正著,爆發出的信念居然壓製住了幽海的信念。不管是不是偶然,年夕堅信,自己回家的念頭並非幽海足以阻攔,這樣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力量可以阻攔得了。


    每逢過年前夕,數不盡的人們湧向家的方向,他們的信念與年夕一樣堅不可摧。他們想要回家,與家人團聚。


    不過,年夕尚不清楚,霄崢什麽時候能夠成為他的家人,他的心願任重而道遠。


    王蚺想了想,對年夕說:“我和易定已經商量好了回去的日子。”


    聞言,年夕不由失落:“這麽快就要走了嗎?”


    “不算快了,我這次來今古鎮住了好長一段時間。”王蚺歎了口氣,他在來世那邊的奶奶肯定非常擔心他,而且,王蚺緩了緩,“易定失憶後一直留在這邊,好多年沒有回去,奶奶經常提起他,想見見他。”


    奶奶在來世肩負著照顧來世玄武的職責,既然王蚺與易定和好如初了,他們也該回去給奶奶保平安。


    年夕雖有眾多不舍,可也認為王蚺該回家了。


    “以後,我們還能再見麵嗎?”年夕問。


    聽到這話,王蚺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一直都能見麵。別忘了,如今的玄武一直在這兒。”


    哪怕當前的蚺仍有一些心結,而當前的易定也在極力奮鬥蚺的真心,大家都在努力。年夕也得學會與當今的蚺和易定好好的相處,成為好朋友。


    至於王蚺和易定,他們返回來世之後,同樣會與來世的年夕和霄崢好好相處。要是王蚺能夠消除對妖王的不好印象,沒準和霄崢的關係可以稍微緩和一點兒。


    以後的日子,他們都得繼續奮力前行。


    王蚺和易定返回來世那天,大雪紛飛,地麵積了厚厚的雪,年夕覺得自己快要被積雪淹沒了。他披著外袍,與霄崢一道送自己的朋友。


    這次,由小石頭妖負責駕車,擔當護送職責,它坐在自己的位置,小的簡直看不見。


    王蚺和易定朝年夕他們揮揮手,穿著打扮轉眼發生了變化,沒有了束發,沒有了長袍,成為了來世人應有的短發與厚外套。衣著的改變僅是適應世間的一個小小裝飾,他們的心依舊是那顆心,不曾改變。


    目送馬車遠去,直至王蚺他們消失在大雪中,霄崢攬了攬年夕,說道:“走吧,回去了。”


    年夕點點頭,接下來輪到今古鎮的過年慶宴,又是極其忙碌又熱鬧的日子。年夕累積了一大堆的差事,需要購買大量的食材籌備慶宴。


    他恨不得將全部食材都一並買下,假如玉珠子肯給他那麽多銀兩。


    年夕他們行至半路,聽聞一旁的雪地中傳來聲響,年夕好奇地望去,發現雪地之中有一隻大黑狐。大黑狐抖了抖皮毛上的雪花,專心一意的在地麵左聞聞右聞聞。


    忽然,黑狐狸一躍而起,一腦袋紮進雪地裏,他倒立於雪中,兩條腿在半空吃力的蹬了蹬,立向天空的尾巴隨之晃了晃。隨後,黑狐狸的前爪撐住地麵,費勁的拔出自己的腦袋,他甩了甩滿頭的雪,又繼續朝前走。


    年夕一頭霧水:“黑狐狸在做什麽?”


    對此,霄崢十分淡然:“據說是九洛教他的方法,方便在雪地裏捕食,特別適合撲捉冬季藏在雪下的小動物。”


    不過看樣子,黑狐狸目前學藝不精,沒有什麽收獲。


    年夕苦惱的想了又想,滿心疑惑:“難道他不怕撞到雪下麵的石頭?”


    他的話剛說完,立刻聽見撞到硬物的一聲響,黑狐狸腦袋向下插在雪地裏,後腿微弱的抽搐了兩下。


    霄崢默默地別過視線,他清了清嗓子:“學藝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說完,霄崢大步朝前走去,年夕望了一眼暈乎乎拔出頭腦的黑狐狸,繼續緊跟著霄崢。


    大雪朦朧了視線,年夕伸手牽住霄崢,霄崢的手特別暖和。無論雪再大,不管前方的路多麽崎嶇,隻要有霄崢在,年夕就什麽都不怕了。


    年夕的新年願望是存好多好多的金子,然後,買一份大禮物送給霄崢。


    攢錢計劃,千萬年不動搖。


    作者有話要說:年夕:正文到此告一段落了o(n_n)o


    霄崢:接下來,會有一些情感小番外~


    收到羊咩咩姑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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