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跑了多遠,林一滿頭是汗,發梢貼著黏濕的臉頰,嘴唇沒有半點血色,他歇下來,彎下腰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回頭看一眼。


    遠遠的,那頭黑豬的身影正在一點點逼近,並且以極快的速度穿越矮叢,動作相當……活潑


    林一抓狂,“媽的,不會是豬妖吧?”


    他咬牙切齒,慘著臉繼續往裏麵跑,選中一棵粗高的樹,生平最快的速度爬上去。


    很快,黑豬跑過來,豬鼻子四處嗅嗅,在剛才林一站的位置不停拱著,給拱出了一個小土包,它用前蹄扒拉了會,細尾巴甩了甩,有點失望的走了。


    林一目送那頭豬離開,他古怪的懷疑對方還會回來,甚至大膽的猜想可能不是豬,而是他不知道的某種動物。


    果然,沒過多大會,一個黑影鬼鬼祟祟的跑了過來,在樹底下轉了好幾圈,哼哼了會,就是不知道抬頭。


    坐在樹上的林一抿嘴,他這次肯定了,是豬。


    沒有急著離開,在樹上待了很久,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隨著風吹樹葉的搖動,在林一那張髒臉上留下斑駁的陰影,平時的那些銳氣和棱角已經被疲勞取代,這會隻剩下堅持,就像是有一股股麻繩擰在一起拉著他,每當想要放棄的時候就會出現。


    林一眯了眯眼睛,有點困了,在意識出現散漫狀態時,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讓自己清醒,一再確定安全才從樹上爬下來。


    之前玩命的跑,體力已經所剩無幾了,林一抓著口袋裏的苔蘚往嘴裏塞,口腔被刮的很痛,這東西吃起來就跟塑料一樣,但他還是盡力嚼碎了才吞下去。


    肚子有了點填充物,林一狼狽的靠著樹,整個人就像是逃荒的難民。


    頭發亂蓬蓬的,隨便抓抓都是一手土,臉上全是汙垢,白大褂已經看不出本來樣子了,沾滿了灰,亂七八槽的汁漿,有不少地方都被樹枝刮破了,皮鞋更是慘不忍睹,一道道劃痕,前端齜開了嘴。


    目前還活著,必須用力活著,林一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走了一段路,腿肚子已經在打顫了,他又找了一棵樹爬上去,伸手按摩著兩條腿上的肌肉,又在身上幾個穴位按了按,讓自己放鬆些,他需要睡一會。


    手上的力道放緩,慢慢垂下去,林一充血的眼睛合上,睡了過去。


    樹林陷入寂靜,仿佛一頭鷙擊在此的怪獸,隨時都會張開血盆大口吞噬萬物。


    一覺睡的很沉,林一是被渴醒的,喉嚨幹澀的厲害,他舔幹淨手心的汗,目光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堅定。


    這片陌生的樹林比林一之前遇到的還要大,危機四伏。


    發現了幾株藥草,都是他現在需要的,林一用前天磨尖的石頭一點點挖出來。


    地上的枯葉多了,混雜著腐葉,踩在上麵的聲音很響,會混亂人的感官,林一處處如履薄冰,小心謹慎的,還是中招了。


    腳踩在一處時,在發現不是硬實土地的瞬間,林一本能的用十指摳緊了草根,指甲整個翻了上去,他臉上冷汗直流,痛的抽搐。


    這塊地麵塌陷了下去,低頭一看,有五排木棍插在土裏,被麻繩堅固的拴在一起,前端細尖,其中一根正跟他的左小腿皮膚親密接觸。


    這次真的中超大獎了。


    越看越覺得心驚肉跳,林一快速抓著一根藤蔓,手很僵硬,有血從指甲蓋滲了出來,因為用力,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泛白的骨節分明突顯,似是要衝破那層皮。


    如果不是運氣好,這會已經成了藕片,還是塗過番茄醬的。


    手心已經起汗了,有些打滑,林一提著氣慢慢動了一下,雖然腿上血流了不少,看起來很嚴重,不過並沒傷到骨頭,隻是皮肉傷,他咬緊牙關小心翼翼的挪上去。


    從鬼門關走了一圈,林一臉色蒼白,心跳有點快,這裏遠比自己預料的還要險惡,不過……


    那個陷阱布置的慎密,肯定是人為的,目的可能是為了捕獲獵物,這麽一想,那種來到動物世界的悲壯感覺就隨之消失了。


    不管這裏是什麽地方,隻要不是他一個人在詮釋人與自然就好。


    胸口起伏慢慢降下來,林一擰緊眉頭把褲子的裂口撕大了些,嚼碎草藥給傷口簡單的處理了一下。


    看著手上胳膊上的血和泥土,林一滾動了一下喉結,在極度的渴求下,他低頭舔著手指,連同那些泥和草渣一起搜刮幹淨。


    口腔被腥味填滿,舌尖舔了一下嘴唇,林一眼中湧出複雜的神色。


    幾天的時間,他在生和死之間不停的徘徊,如同高空走鋼絲一樣,刺激,驚險,可怕,或許這一秒還在走,下一秒就掉下去。


    鋼絲有終點,可他沒有,林一捏著鼻梁,分明記得同事拿電視跟小說裏的穿越討論過,雖然是玩笑,但是描述的很精彩,什麽貴公子揮金如土,收紅顏知己無數,或者一身武藝超群稱霸武林,總之就是各種狂拽。


    他怎麽就穿越到這麽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等林一回過神來,後知後覺的就發現天暗了下來,他抬頭看去,闖入視野的是幾個身高足有兩米開外的男人,膚色棕黑,個個毛發粗密,身上有獸皮簡單遮擋,腰上隨意捆了一圈麻繩固定,頭發亂糟糟的披在腦後。


    有人手裏拿著一頭削尖了的木棒,還有人背著構造簡陋的弓箭,也有人提著木柄,上麵有藤條綁在一起的石頭,都是打磨過的,很薄。


    他們盯著林一受傷的腿,視線落在那些黑乎乎的藥汁上麵,一個個瞪圓了眼睛,似是覺得神奇,嘴裏嘰哩哇啦的說了一通。


    “幾位,這是打哪兒來?”林一覺得自己保護二十多年的三觀有崩壞的跡象,他幹巴巴的笑了兩聲,“附近……有拍攝基地?”


    “#¥#¥%¥。”


    “……”


    為首的男人最壯,他眉骨寬大,兩條長手臂不停的比劃著,粗厚的手掌還合在一起打拍子,其他人也跟著啪啪的打拍子,胸口的骨製項鏈嘩啦響。


    林一呆呆的看著他們,一副雲裏霧裏的樣子,完全不在狀態。


    那個男人見林一沒反應,他朝天大吼,拳頭砸了幾下胸肌,直接蹲下來,戳戳林一的細胳膊,又戳戳林一的腿。


    “大哥,都是文明人,別動手成不?”林一突然覺得好笑,麵前的大塊頭一臉好奇寶寶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說完才想起對方聽不懂,於是林一就拿樹枝在地上寫了幾個字,結果那人把頭湊過去,臉都快貼到地麵了,抬頭看林一的時候,還是隻有迷茫。


    接下來林一耐心的把方言,洋文,甚至連在電視裏學的陝西話,四川話都磕磕巴巴的說了一遍,效果完全沒有。


    那個男人站起來圍著林一轉圈的走動,然後就跟幾個同伴嘰裏呱啦,似是發生了爭執。


    其中一個拿手指指林一的衣服,又指指自己身上的獸皮,好像是在奇怪為什麽穿的不一樣。


    土著?好像跟他在電視裏看過的不同,林一掃了眼麵前這幾人的相貌,不太像電視裏見過的土著突出的五官,而且中間年紀看起來小一點的男人鼻子眼睛嘴巴組合在一起還挺端正,當然,前提是把那些胡子刮掉。


    他們的言行舉止,穿著,包括手裏的東西好像跟腦子裏出現的一個可能融合了……


    林一太陽穴突突的跳,左腳的痛刺激著他的神經,一再強調自己插翅難飛的事實,他舔了舔幹裂的唇,怎麽辦?


    在幾道好奇的視線來回打量幾遍之後,林一咬牙忍著痛慢吞吞的站起來,金雞獨立了幾秒就往前挪動了一步。


    誰知幾個魁梧的男人立刻往後退,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林一愣了,他長的很凶殘?不過心裏倒是不那麽緊張了。


    “我,叫,林,一。”林一指指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是,個,醫,生。”林醫生很淡定的劃掉了前麵的【實習】


    想想又換了句,“藥,我,認,識”完了還把身上的草藥拿了出來。


    那幾個男人看到林一手裏的藥,嘰裏呱啦的更大聲了,唾沫星子亂飛,偶爾看一眼林一,都用一種稀奇的目光。


    沒有從這幾人身上察覺到惡意,而且他們每個人眼神都很幹淨,完全是一種沒有接觸那些算計和陰暗的單純,林一鬆了口氣。


    這一鬆懈下來,隨後就是被強行壓製的鋪天蓋地的疼痛。


    幾天精神過度緊繃,身體已經透支,腿上的傷口傳來劇痛,外加麵前很難消化的場麵和後麵會麵臨的種種“驚喜”,林一臉色發青,渾身就跟被卡車攆過一樣,他的大腦漲疼,直接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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