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說話的,自然是沈桓,盡管寧璿被他拉到了身後,看不著他此刻的表情,她卻也能感覺到他一身縈繞森然冷氣。


    “我娘子隻是近日偶感風寒傷了嗓子罷了,還請芳姑娘莫要如此詆毀與她。”


    一語即停,那叫芳娘的女子剪水般的雙瞳就有些紅了,估摸著是受不住心上人那般為別個女人遷怒她吧,立時作勢就要破口。


    “芳娘腿腳不便,還是盡早回家去吧。”


    沈桓至此一言,豈料瞬間便叫那姑娘灰敗了臉,寧璿不知其中原委,隻驀然察覺周邊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氣。而那慘白小臉的芳娘已然兩行清淚直流了,死命的咬著唇訂住沈桓。


    “你!你……阿醜哥!”


    她那受了極大委屈和羞辱的神情直叫寧璿好奇,可是沈桓似乎失了繼續呆下去的耐心,拉起寧璿的手就同眾人道別離去。詭異的氣氛中,寧璿顯然也看出了大夥想趁早離開的心,在路過芳娘時,寧璿一不小心就同她對上了眼。


    “你給我等著!”


    這話是芳娘對寧璿說的,盡管她眼中滿是淚水,可那仇恨妒忌的光芒如何也掩藏不住,話中狠意森森。


    寧璿倒是愣了好一下,直到被沈桓給拉著走遠了,她還不禁回了頭去看。一身豔色布裙的明媚少女,哭的梨花帶淚在槐樹下瑟瑟發抖,麵上隱忍的堅強,努力讓自己不哭出聲來。連同遠處那青山綠水,黃花白雲,竟出奇的和諧美好。


    “娘子看她作甚?”沈桓很是疑惑,大抵在他看來,寧璿便是那類嬌慣傲慢的人,如芳娘那般辱罵與她的人,她自然是該記恨心中的,豈料……寧璿的表現似乎有些古怪。


    他不說話還罷,他一說話,寧璿就來了氣兒。不消說那女人是因他才辱她,隻說那女人戳她的短處,好端端的人,莫名被罵啞巴還還不得口!


    追根究底,膈應她的始終還是那顆啞藥。


    對沈桓自是沒有好臉色,一個白眼甩去就不再理識他。沈桓討個沒趣,也隻好摸摸鼻頭繼續走他的路,不過仍然沒舍得鬆開寧璿的手。


    走遠了,寧璿再回頭看時,隻驚見那叫芳娘的女子身形恍惚的離去了,左右搖擺不穩的身體讓寧璿眯了眼。若是沒瞧錯的話,那姑娘似乎是腳有問題!


    芳娘腿腳不便,還是盡早回家去吧……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叫芳娘白了臉,估計是被戳了短,若隻是單純的腿腳不便,估計也泛不起那麽大的反應來。難不成是?


    她的腦海裏迅速閃過某種可能性。


    假真如她所想的話,那沈桓的話,無疑是誅了那姑娘的心!


    沈桓帶著寧璿徑直就去了那周姓漢子說的林家,這短短的一路上,每個人見了沈桓都是出離的客氣和尊敬,那熱情勁頭,真真叫寧璿呆眼。


    林家離莊子口不甚遠,兩人很快便到了,長長的竹籬外,穿著簡樸的女人正不停的張望著,待瞧著沈桓的那一刻,便如同離了弦的箭般飛奔而來。


    “沈大夫!沈大夫你可來了!”


    “林嫂子莫急,且讓我進去看看先。”


    安撫了焦急的女人,他就鬆開了寧璿大步往院裏走去,出於各人安全著想,寧璿還是揉著被他捏紅的腕子進了去。林家甚貧,僅有幾間簡單的茅草木屋,還散發著怪異的黴氣,寧璿皺眉,這樣惡劣的環境,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進了裏屋後,她才知道了什麽叫真正的窮困,除了床櫃便無長物,端水打掃的六個孩子最終吸引了她的目光。大的不過十來歲,端著沉重的水盆,還背著一個尚在繈褓的嬰兒,拿著掃帚的孩子也都有些年齡差異,不過都是麵黃肌瘦,打著赤腳。


    寧璿猜這些孩子大概都是那女人生的吧,這若放在前世裏,她這個獨生子女定然會大驚小怪很久。可惜,在這個世界,女人能生養,似乎是很不錯的榮耀。


    躺在床上的男人似乎傷的有些重,並不像周漢子所說的那般輕鬆。屋裏光線甚暗,寧璿往前走近了好幾步,才看清了情況。


    漢子光赤的上身布滿了駭人的黑斑,放在一隻枕頭上的右臂血肉模糊了一團,隱隱有惡臭散出。立時,寧璿嚇的倒退了好幾步,還好屋裏人都注意沈桓去了,沒瞧著她的窘態。


    沈桓行醫多年,隻一眼就看出了林橋的病源,毫不顧忌的坐在了榻邊,就開始為他診斷。而站在一旁的林家嫂子紅腫著眼睛,就說道:“昨晚他回來時,還隻當是傷了手,想著等今天沈大夫來了瞧瞧就成,就摸了些個藥草,誰曉得……這天才亮他就變成這樣了!”


    說罷,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幾個孩子不知何時已經圍在了她的身邊,她這一哭,孩子也以為是出了事,霎時就是一屋子哭聲。


    沈桓大致是見多了這種事,在替林橋一番診斷後,緊繃的臉也鬆弛了不少,語氣溫和的對林家嫂子說道:“無甚大事,隻是傷了手,問題大概就出在你昨日給他敷的藥草裏。”


    林嫂子一驚,忙道:“我也估摸著是藥草出了問題,就弄水給他洗了。可是,那藥是沈大夫你留下來的呀,怎麽會錯呢?”


    盡管藥草已經被林家嫂子從傷口上洗幹淨了,但是沈桓還是看出了究竟,搖頭道:“藥是我留的,那治林大哥的傷口完全不在話下,可裏麵多了一樣東西。”


    “是什麽東西?!”


    “天鍾草,那東西與我所配的藥相克,所以才會變得如此。”


    寧璿是從沒聽過天鍾草的名頭,可林家嫂子清楚,自家院兒裏就正晾曬了好幾大框子,那東西也是一味藥,大多山民就靠季節到了摘點送城裏去賣些錢財。


    大概是意識到了這點,林嫂子瞬間變了臉色,一把捉過抱著她大腿的年幼稚子,舉起大掌就打了下去。


    “讓你手稠胡亂的玩!這是害你阿爹的命啊!讓你玩!”


    孩子莫約三四歲,不明所以的被母親打了,自然委屈的痛哭了起來,聲音有些淒慘。沈桓不曾阻止,從藥箱中拿了銀針就要替林橋解毒。倒是寧璿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她想要出口阻止,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隻好咬牙上前從怒氣正燃的女人手中奪了孩子過來,那女人似乎是打順手了,寧璿為了護著孩子,不可避免的就被她扇了一巴掌,打在了右肩膀上。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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