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昶怔了一下,隨即笑道:“大人說哪裏話,哪能讓大人和我們這些粗人吃一樣的飯食,我這就讓他們去尋些好的來。”


    袁潤道:“那又有什麽的,我便是要來嚐嚐大家平日裏吃的東西。你不給我和你們吃一樣的東西,是因為你們吃的太好,還是還差?若是前者,你不給我吃未免太小氣,若是後者,衙門的津帖似乎不至於讓大家吃糠咽菜吧?難道說有人中飽了私饢?”


    一番話說得蘇昶麵紅耳赤,忙道不敢,便吩咐開飯,並且讓人多盛些菜過來給袁潤和阮玉珠吃。


    袁潤看了看,沒有大魚大肉,但也有肉片切在菜裏添些犖腥,心想這雲來縣,位處於與齊國交界的地方,果然沒人敢亂來,以免激起什麽變故,不然那真是百死莫贖了。


    於是擺了一張小桌過來,蘇昶和白水村的裏正也在此作陪,四人各據桌子一邊而坐,倒也是正好。


    吃完了飯,不多時果然便有人來報,說是王家的大爺來了!


    這王家的大爺,名喚王鼐,今年四十八歲,娶了李氏,生的女兒王月妍又嫁給了李氏的侄子李鯤。但是李鯤的大哥李龍與王鼐的弟弟王鼎乃是政敵,而且似乎是王鼎屢次讓李龍吃啞巴虧,惹得李龍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寫信回來讓自己的弟弟把王月妍給休了。


    王鼐立即帶上打上門去討要自己女兒的嫁妝,而李龍是個禦史,日子過得不如王鼎這個遊擊將軍,李家的財勢也是略有不如,居然不肯交出嫁妝,說是王月妍揮霍無度,早就花光了。


    王鼐怎麽可能吃這個虧,於是兩家的紛爭越鬧越大,最後形成了規模上千人的械鬥。


    按說李家財勢不如王家,李龍敢於讓弟弟休妻,還可說是一時氣憤,但之後發展到這樣規模的械鬥,李家必然是暗中有所準備的,不然不可能調集幾乎與王家同樣的人手。


    而現在嘛,兩家人也看清了,新來的知縣掐點掐得很準,兩家人不得不認輸服軟。


    王鼐來得早,是因為他自覺還是占著上風,對袁潤並不怎麽放在眼裏,覺得到場給袁潤一個麵子也就是了,袁潤必然會順勢借坡下驢。


    一個小小的知縣,哪怕是狀元出身,就能跟一位將軍作對了?


    自己的弟弟,可是遊擊將軍!


    大魏國,整個國家的將軍,不超過二十個人。


    所以王鼐非常淡定地來到了袁潤的麵前,開口就說是自己弟弟,王遊擊的意思,讓袁潤好好教訓教訓無故休妻的李家。


    袁潤很明確地表示了自己的立場——想告李家無故休妻,可寫狀子遞上來,但是私相械鬥,必須嚴懲。


    王鼐大怒,正想再說些撐場麵的話,忽然又有人來報,說是李龍的父親李成棟來了。


    見“敵人”來了,王鼐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隻是盯著李成棟看,看看對方有什麽話好說,卻沒想到李家十分好說話,說情願交出五百名參加械鬥的人,以及自己的一個孫子為首,任由衙門處罰。


    袁潤很是滿意:“李大老爺很是支持衙門,下官銘感在心,您的孫子就不必前去服勞役了,五百人足以應付下一次勞役的半數了,還減輕了百姓的負擔,真好。”


    王鼐見狀無奈,知道對麵已經決定了,自己這邊也隻能是如此了,不然上達天聽,自己這邊就要吃虧。別看李王兩家在雲來這種邊疆小縣仿佛是個大戶人家,但在京城裏,他們這樣的級別也同樣隻是無足輕重的角色,即便是遊擊將軍的王鼎。


    於是最後的結果是王鼐也同樣同意交出五百名家奴來服苦役——邊疆這裏,最多的苦役就是修緝城牆,挖護城河,甚至修建堡壘。


    這種活平時一個縣出千把壯丁,幾個郡一湊也就夠了,現在雲來一下出了這麽多服役的“犯人”,雖然罪役和勞役不能衝抵,但有這一千個壯丁去服苦役,百姓們自然就可以雲做輕鬆一點的活,也算是給百姓們一個安逸的休耕期,不必出來服苦役了。


    不管怎麽說,快刀斬亂麻地處理了這件事,袁潤和阮玉珠才離開這裏,讓都頭古平帶幾十個衙役留在此處,準備接收一千名罪犯,縣尉蘇昶則是跟著二人一起回衙。


    一路上蘇昶向二人打探莫誠臣一案的事,二人倒也不是不相信蘇昶,而是為了做戲做足,便連他也瞞了,隻說定了莫誠臣的死罪——將來就算蘇昶有所牢騷,也可以對他說不能厚此薄彼麽,總不能加高知山與何樂水都瞞了,反而對他吐露實情,那讓高何二人情何以堪?


    一路行來,回到衙門時天色還早,袁潤和阮玉珠正好翻看最近幾天裏李雲燕對這件舊案的走訪和調查。


    “嗯,增加了對朱老四的調查,這是之前衙門疏乎的地方,這次李雲燕也補上了——看來以後對類似的案件和情況,李雲燕她們都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吧。


    調查死者所有的一切可疑線索在現代是正常的搜查方式,但是在古代,似乎大家還是隻著眼於眼前,隻查表麵上和本案有關的事,無關線索都視而不見了。


    不過這裏的大多數線索要是一年前查找,肯定會對本案有直接的作用,但是一年過去了,以古代的手段是很難再恢複線索的時效性了——事到如今,再查朱老四的巨額財產來路不明,早就失去了意義,他背後的源頭隻怕早就被掐斷了。


    不過還好,總算有一件事能夠讓阮玉珠眼前一亮,可以拿來誘供的。於是忙和袁潤商量起來,幾個細節很快敲定,最後要決定如何實施——在哪裏開始,就在哪裏結束,還是到文學館吧!


    那裏不會給真凶太大的壓力,而且可以當的理由,那就是去探望莫蘭。


    第二天午後,二人獨自前往文學館,不讓一個人跟隨,就連李雲燕都不讓跟著,以防真凶提防。


    蘇昶和李雲燕也知道城內不會出什麽事,也不怎麽擔心,便任二人去了,李雲燕忙了兩天,自以為也沒挖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來,所以也有些心灰意冷,悶悶不樂地在衙門裏待著,哪裏也不想去。


    阮玉珠和袁潤也不以為意,便相攜再度去了文學館。


    童博士這天正與秀才們在溫書,忽聽門房來報縣令大人又來了,忙不迭迎了出來,連秀才們都來不及排成行列,亂哄哄地一窩蜂出來,紛紛拜見知縣大人。


    袁潤忙讓他們不必拘禮,說自己這次是私下來拜訪的,為餓著了諸位秀才們賠禮,眾人連呼不敢,將袁潤迎了進去。


    袁潤一邊走一邊對童博士道:“那個莫蘭,現在還在文學館裏做事嗎?”


    童博士道:“還在呢,大人有事要找她?”


    袁潤道:“她父親再次被判了誤殺,我看她一個人年紀也不大,在外麵拋頭露麵的也不安全,不如讓她到我衙門裏來做事,我正好還缺個文書,讓她來替我整理整理我的案牘吧。”


    童博士道:“昨日因著她父親再次被判了誤傷人命,她哭了一整天,大人要不再等兩天與她說?”


    袁潤點點頭——本來她也就是借此進一步讓真凶放鬆心態的——也不多再多言,而是說要請諸位考生共進午餐,以償上次誤了正餐的事。


    眾人連稱不敢,袁潤也笑著打哈哈,但還是堅決地掏出了十貫錢來,讓人去辦三桌酒席來,就擺在文學館裏。


    童博士有心說文學館乃是學習的地方,不好大擺筵席,但看袁潤一副興致很高的樣子,倒也有些說不出口——畢竟人家是知縣大人,明著拒絕,不知會不會得罪對方。


    雖然文學館的先生們地位超然,但像他這種在縣一級討生活的小角色,總不能和國子監的那群人相比吧?


    不多時,齊雲閣就專門派了兩個廚子和幾個幫手一起過來,還帶了各類生熟菜肴配料來,然後就在文學館的後廚幹上了。


    然後袁潤又讓人去請今日在家輪休的講師宋先生——三位講師都是輪值的,隻有童博士是每天都到的,也是辛苦他了。


    “上回見到了宋先生和裘先生,屠先生今日是初次相見,還望不要拘禮。”袁潤對今日初見的屠講師道。


    屠先生忙躬身回禮,連稱“不敢”。


    客套了一回,讓人擺了三張桌子出來,讓學生們入座,而袁潤和阮玉珠,是與童博士以及講師們一桌。


    待得宋先生到來,涼菜冷盤正好都開始往上端了。


    “諸位,明年的縣試祝你們好運,隻要通過了縣試,就能去參加郡試了,若是成為舉人,便是衣錦還鄉。”袁潤先舉杯敬了眾位學子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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