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博士麵上略有尷尬:“大人來的時候正好不是她打掃的時候,所以她當時是在文學館的後院休息,並且準備午飯。結果大人又說不許吃飯,故此她又沒到前廳這邊來。”


    袁潤道:“那她現在呢?”


    童博士道:“晚上這文學館沒有人,她一個小姑娘家的,如何能住。她家裏也同樣沒有人,所以我讓她一到晚上就跟另兩個文學館的使女一起去驛館的女賓房裏住。這住宿的錢也是由她自己出的,不過今天我們都在,所以她還沒走,這時應該還在廚下吃飯吧。”


    袁潤道:“可否叫她過來,我有事想問她。”


    童博士道:“當然可以。”便喚來一個文學館的雜役,讓他去叫莫蘭來。


    不多時一個長相清純可愛的小姑娘被帶了來,隻見她目如點漆,長發如緞,膚色如奶,皓齒紅唇,一身的白衣,身高卻已經達到了近一米六,純粹的一個高挑美人胚子。


    “你是莫蘭?”袁潤問道。


    小姑娘點了點頭,忽然便跪了下來:“知縣大人,家父冤枉,還望大人為家父申冤啊!”


    袁潤道:“刺史大人發還重審,此案應有疑點,我此來便是來相詢的。莫姑娘,案發當日,你和你的母親,祖母,應該都在鄉下吧?”


    莫蘭點點頭,袁潤便再道:“那當晚的事情,你應該無法提供什麽線索和證據吧?”


    莫蘭一臉的淒苦,道:“小女雖然不知當晚情形,但卻知道父親絕不會去貪圖小利。朱四爺家裏藏錢的事,父親早就回來對我們說過,祖母嚴令他外傳,更不許父親去沾染這些錢財。祖母說,朱四爺不行是行腳商人,如何有這大筆錢財,必然來路不明,絕不許父親碰這來路不明的錢,哪怕是朱四爺相贈也不能要。”


    阮玉珠聽了忙問:“朱老四,曾經送過你父親錢?”


    莫蘭點頭:“嗯,是要我父親為他家裏藏錢的事保密。”


    阮玉珠與袁潤對看一眼,明白莫誠臣之所以不說這事,是因為他沒能保密,就沒好意思說了。不過這樣看來,這朱老四早就知道此事不密了,可為什麽不做調整,還把錢藏在原處?


    為什麽呢?


    阮玉珠陷入沉思,袁潤卻道:“不過你這麽說,也很難說明你父親就聽了你祖母的話啊,這談不上是什麽證據。”


    莫蘭道:“不會的,父親是個大孝子,絕不會違逆祖母之言的。”


    有這樣為兒子的母親,那有孝子也是正常的,不過,這依然不能稱之為證據,要靠這個翻案還是不太可能的。


    想到原定的需要麻痹真凶的方針,便板起來來,對莫蘭道:“既然沒有證據,你也不要哭哭啼啼了,我自會秉公斷案。誤殺也不是死罪,你好好修持自身,尋個好人家嫁了,將來未必不能有相見之日。”


    莫蘭大慟,想要再言,卻又不知能說什麽,袁潤丟下一句“將來想到什麽線索,可以來衙門找我”,便與阮玉珠一起起身告辭了。


    一路上二人討論案情,都覺得進展不大,除非用非常手段,否則很難抓住真凶。至於朱老四的錢的來曆,隻怕需要更長時間的調查了,可這重審的案子,上麵可不會給他們太充實的時間啊!


    如果遷衍日久,真凶說不定遠遁,或者證據線索更少,到那時就更加鬱悶了——況且這起謀財害命的案子,與朱老四不明財產的秘密隻怕關聯也不大,殺人滅口的可能更小。


    如果是因為這財產來路不明的問題而遭殺害,那朱老四何必在藏錢一事失泄後還不采取對應措施呢?


    這說明他有恃無恐,或者問心無愧。


    一時間袁潤和阮玉珠都感到有些束手無策的感覺來。


    當晚,蘇昶來報,李王兩家已經服軟,隻是要求在量刑上能低一點。


    量刑與否,其實也隻是個態度,隻要你認罪就行。於是在定了一個底線之後,袁潤把這事交給縣丞何樂水去辦了。


    “幹嘛要給他設個底線?直接告訴他按這個辦不就完了?”阮玉珠有些不解,“他在這裏混了那麽久了,與李王兩家肯定也是頗有來往,索□□了這個人情給他不好嗎?”


    袁潤搖頭:“正好趁這個機會看看他的辦事能力,以及他對我到底有多忠心嘛!”


    阮玉珠道:“就算是對你忠心,又如何?你能確定他不是在對你背後的勢力忠心嗎?”


    袁潤道:“便就是如此,也是大好機會,可以順勢打探我背後的勢力到底是哪一家。”


    阮玉珠無語,隻得把話題再度轉回莫誠臣一案上,但可惜仍然始終受困於證據。


    “好吧,現在我們充分發揮想像力,把所有的線索穿起來。”袁潤歎息著道,“第一個推論,是李德夜入朱老四家,殺了他,再嫁禍給莫誠臣,第二個,是柴貴做了這件事。”


    阮玉珠道:“我認為是第二個,而且,他不是有意做了雙重嫁禍,而是之後意識到了這一點,而做出了一些不知是錦上添花還是畫蛇添足的事。”


    袁潤道:“你是指賭場?”


    阮玉珠道:“對,不可能有那麽巧的,這邊出了殺人案,嫌疑人就在賭場春風得意了。這種時候是個人都知道要低調行事。”


    袁潤道:“你是說,是有人故意輸給李德,讓李德不斷賭嬴錢,引我們注意?”


    阮玉珠道:“難道你不是這麽認為的?”


    袁潤笑:“我確實是這麽認為的,隻是沒想到你也能想到這一點罷了。軟妹子你最近越來越愛動腦了。”


    阮玉珠白她一眼,道:“這裏的賭場,我在早上就問過了,也是各種花樣都有,什麽□□、撲克、麻將、骰子、牌九,看來各位穿越前輩,連這些也帶過來了。所以這裏的賭場並不像一般意義上的古代那樣,全是各自下注的,也有捉對廝殺的。”


    袁潤道:“可是我們下午問了李德,他雖然說經常是與柴貴一起去賭錢,並且是真的嬴了他不少,但這種事同樣不是證據,柴貴把錢輸給李德並不能證明什麽——難道判他一個巨額財產來路不明罪?這裏有這個罪名嗎?”


    阮玉珠笑笑:“你有沒有仔細看過柴貴今天給你的口供?”


    袁潤看阮玉珠的神情,似乎胸有成竹,忙道:“你看出什麽來了?”


    阮玉珠道:“我隻看出了他說的都是實話。”


    “實話?”


    “對,就是實話!”阮玉珠斬釘截鐵地道,“你看,他承認了是自己拖莫誠臣去喝酒的,理由是可憐他,並且把怎麽騙他的細節也說了,甚至他說不是故意灌醉莫誠臣的話,都有點像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無論我們是否懷疑他,都不得不承認他的話實際上天衣無縫,就算酒桌上有人注意到平時無人注意的莫誠臣,看到他在灌莫誠臣的酒,他都能這個場麵給圓回去。”


    頓了頓,阮玉珠看到袁潤若有所思的樣子,繼續道:“另外,他還承認了當天晚上是自己和李德一起帶著莫誠臣回朱老四家的,理由是他要有始有終,有責任送他回家;他更是承認了當時在離去之後,還回過一次朱老四家,理由是擔心莫誠臣因酒醉遲到,便索性去讓他安心;最後就連今天上午去朱老四家門前看熱鬧的事都說了——依我看,當時他躲在人群裏,隻怕除了我,誰也沒發現他,都在注意看著你呢。”


    袁潤笑:“都看著我嗎?你呢?”


    阮玉珠臉上一紅:“大家都看你,是因為都想看個新鮮,想知道新任知縣大人什麽模樣,我又不需要,我天天都看到你,沒必要如此。”


    袁潤笑笑——她說這話,可不僅僅是為了調戲一下阮玉珠,而是生怕阮玉珠在這裏待久了,真的心腸越來越冷酷,回不到過去了,所以時不時地就要調劑一下她的心情,避免讓她壓力過大。


    不過阮玉珠說的沒有錯,柴貴說的越是天衣無縫,就越是惹人起疑——這分明像是早就準備好的,不然哪能這麽有問有答,即便他故意裝出一副苦苦思索回憶的樣子也騙不了二人。


    都一年多前的事了,能回憶出多少來?他肯定是有所準備的。而如果他答不出來,他又不敢冒這個險,把自己置於官府的懷疑之中。


    也許,這對於他來說也是兩難的吧——如果他是真凶的話!


    所以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回答,並且是有一說一,把可以說的都說了,而且都保證是真話——這就是說謊的最高境界,十句話裏九真一假,讓你無法判斷哪一句才是假的。


    要藏起一根樹枝,就要把它放到森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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