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親王皺著眉打量兒子幾眼,說實話,站在那兒也人模狗樣兒的,比誰都不差,琢磨著老話兒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雖說對封家左家胡家那幾個小子沒什麽意見,到底沒一個有大出息的,倒是自己身後這個,年紀跟葉馳幾個差不多,卻一肚子正經學問,今年會試一甲頭名會員,前兒殿試一篇論時痹,拔了頭籌,萬歲欽點的新科狀元郎,入翰林院,兼南書房禦前行走。


    年紀不大,前途卻不可限量,最難得,雖年少得意,卻為人謙和,頗有君子之風,要不然,也入不得太後太妃的眼。


    總之,定親王是怎麽看怎麽比自己兒子強,這會兒便想給兩人引見引見,年紀邊邊兒大,常走動走動,沒準自己的混賬兒子能學好呢。


    這麽想著,便道:“這是明彰,皇上禦口欽點的狀元郎,明彰啊,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你們倆年紀差不多,以後多往來些。”


    許明彰早聽說過京城四大紈絝裏,這位定親王府的小王爺居首,吃喝嫖賭,打架滋事,沒個正經事由兒,成日在街上瞎晃,因老王妃寵著,定親王也管不得,得了個小霸王的諢名,沒人敢招惹。


    不想今兒遇上,瞧著倒不像那等酒色之徒,立在哪兒也有股子昭昭男兒氣,便也有意相交,先施一禮道:“明彰見過小王爺。”


    葉馳長這麽大,都沒見他爹笑過幾回,現在倒好,不知從哪兒來了個小白臉,就把他爹哄得眉開眼笑了,瞧那意思恨不能把這小白臉當自己兒子呢,擱誰誰不別扭啊。


    葉馳就不明白了,自己不稀罕念書怎麽了,非得跟他爹似的,成天捧著書,說話之乎者也,滿嘴的仁義禮智信才成,人做到他爹這份上,還有什麽趣兒,怎麽痛快怎麽來,才不枉人活一世。


    再說,自己怎麽就沒出息了,論念書,自己用得著嗎,這些讀書人寒窗苦讀,最終不就是為了金榜題名當官嗎,自己生下來就是小王爺,又不用去考狀元,做什麽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喜歡拳腳騎射,這個也沒給他爹丟臉吧!年年南苑狩獵沒少讓爹露臉,這回倒好,弄了個小白臉,連兒子都得靠邊兒了。


    不知道的,還當這小子是他爹的私生子呢,念頭冒出來,心裏忽悠一下,心說,別真讓自己猜著了,別看他爹平常一本正經的,除了他娘,跟前也有好幾個女人侍奉枕席呢,能在家裏這麽幹,外頭也說不準。


    這麽想著,葉馳目光一閃,底細打量了這小白臉幾眼,不得不說,這小子倒是挺有點兒模樣兒,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廢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那還是人嗎)不過跟他爹倒是一點兒像的意思都沒有,跟自己也不像,莫非像他娘。


    想著,把他爹扯到一邊兒,湊到定親王耳朵邊兒上道:“老爺子,這小白臉不是您在外頭的種吧!”


    “胡說……”定親王險些沒給氣暈過去,還當這小子有什麽話兒要說呢,這都什麽跟什麽,抬手要打,葉馳跐溜一下,往旁邊兒溜開一丈遠,嘻嘻笑道:“老爺子別惱啊,您要是再惱,我隻當您老這是心虛了。”


    定親王氣的抬手指著他:“給老子滾,再不滾,早晚讓你這逆子氣死我拉倒。”葉馳笑著打了個恭:“得咧,知道老爺子瞧兒子不順眼,兒子這就滾進去,省得您老不痛快。”說著跟後頭的許明彰揮了揮手:“我說狀元郎,少陪了,回頭有空我在春風樓擺酒,好好請狀元郎樂上一樂。”


    “滾,滾……”定親王氣的臉都綠了,什麽東西啊!他自己不正道,成天在青樓胡混也就罷了,還要帶累上別人,氣到極致,左右踅摸了踅摸,沒瞧見打人的物件,也隻能眼睜睜瞧著葉馳一溜煙進了王府。


    略緩了緩方記起身後還有客人呢,忙回身道:“犬子無狀,明彰莫放在心上才是。”


    雖早聽說過這位小王爺混,可親眼看見,許明彰還是有些驚愕,不過,到底是定親王府的家事,跟自己沒幹係,忙道:“恩師說哪裏話來,早聽說小王爺性子灑脫風流倜儻,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定親王苦笑一聲道 :“明彰啊,你也不用撿著好聽的說,總之,這是我定親王府的活孽障,以後不知要嘬多大的禍呢,不提他了,今日請你來是想逛逛我府裏的園子,前些日子水邊兒新蓋了亭子,我想了好久沒想出名兒來,正可借明彰的學問,與我起個不俗的名兒。”


    其實許明彰哪有這些心思,他想的是盡快回鄉,他這一走就是三年,走的時候應了瀟瀟早去早回,不想半道上病了一場,錯過了那場會試,想著自己寒窗十年,為的不就是金榜題名嗎,這般回去心有不甘,便在京裏尋了處清淨所在邊苦讀邊候著今年的會試。


    也曾捎了家書回去,問他娘瀟瀟家裏可好,他娘回信說,家裏一切安好,雖未提瀟瀟,明彰想著既說一切安好,想必瀟瀟也是好的,隻心裏也有些怨瀟瀟,既收了自己寫去的信,怎連隻字片語都不回,莫不是心裏惱了,還是說忘了自己,不,不能,兩人青梅竹馬的情分,怎會忘了。


    明彰永遠記的第一次見到瀟瀟的時候,她才六歲,梳著兩隻羊角辮兒,歪著腦袋看著自己,道:“你是表舅舅家的明彰哥哥對不對,我娘跟我說過你呢,說你書念的可好了,還會作詩,我才不信呢,你念一個給我聽聽。”


    那雙眼睛大大的,一閃一閃比天上的星星都亮,然後,自己鬼使神差的就念了長幹行,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後來想想,或許頭一回見,自己就喜歡她了呢,那時候他在祖母家住了好幾年,瀟瀟的爹是旁邊書館的先生,也是他的蒙師,後來他爹仿佛瞧出了他的意思,做主定下兩家的親事,他不知多歡喜呢。


    隻這一別三年,不知她好不好,有沒像自己想她一樣的惦記著自己,他發過誓的,要捧著鳳冠霞帔風風光光的娶她進門,如今自己中了狀元,真恨不能一夜歸家,奈何回鄉祭祖的折子遲遲沒有批下來,他也隻能等著。


    忽聽定親王道:“明彰今年二十了吧!家裏可定了親事?”


    許明彰忙道:“勞恩師動問,家裏自小定下了親事,隻等微臣家去成禮。”王爺一愣,心說,得,太妃太後惦記的事黃了。


    端太妃膝下有個未出閣的公主,是當今萬歲爺最小的妹子,排行第九人喚九公主,今年十八了,十六的時候,太妃就求著太後做主尋個駙馬可這位九公主的眼高,挑來揀去沒一個瞧上眼的,眼瞅著一年比一年大了,太妃急的頭發都白了。


    聽見說今年殿試點的狀元榜眼探花都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便起了心思,前兒上林苑賜宴,讓九公主躲在屏風後往外瞅瞅,若瞧哪個中意了,招了駙馬也了了一樁心事。


    九公主倒也有眼光,一眼就瞧上了許明彰,太妃便求了定親王幫著說媒,定親王這才尋借口把他請進王府,不想自己這頭剛開,就給駁了回來,人家說了,自小定親,且瞧他一副急於歸家的意思,想必對這門親事頗為中意,俗話說,上趕著不是買賣,就算是公主也得有個先來後到。


    想到此,便沒再說下去,抬手指了指眼前的亭子道:“就是這裏,臨著水兒,水下植了蓮,若趕上下雨,雨聲瀟瀟倒也別有一番意境。”


    雨聲瀟瀟……許明彰抬頭瞧了瞧,不禁想起自己當年走時的光景,十裏亭送別,也是下著雨,雨聲瀟瀟中,瀟瀟握著自己的手殷殷叮囑:“路上小心,記著吃飯,挑大路走,別走小道,莫要跟陌生人搭話,到了京城記得捎信家來,免得家裏人惦記,若造化得中,盼你莫貪戀京城繁華,總歸記著家裏還有個人等你呢……”字字句句,他都記在心裏呢。


    定親王道:“明彰可想好了,我這亭子起個什麽名兒好?”


    許明彰下意識說了句:“莫如就叫瀟瀟亭。”“妙啊,妙。”定親王讚了一聲:“晚唐許諢有詩雲,楸梧葉暗瀟瀟雨,菱荇花香淡淡風。可不正應了這個景兒。”


    許明彰忙道:“晚生信口胡謅,恩師見笑了。”他心裏想的哪是這句,卻是那闕,愁雲淡淡雨瀟瀟,暮暮複朝朝。別來應是,眉峰翠減,腕玉香銷。 小軒獨坐相思處,情緒好無聊。一叢萱草,數竿修竹,幾葉芭蕉。應著心裏的思念,不知她可好不好……


    葉馳在不遠處的明月樓上坐著,對著日頭瞧了半天手裏的帕子,才依依不舍的折整齊放回懷裏,一抬頭瞧見湖邊兒上他家老爺子跟小白臉相談甚歡的樣兒,不禁問得祿:“你說咱家王爺跟那小白臉說什麽呢,說的這麽高興,咱家王爺樂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得祿忙道:“聽見說是給那新蓋的亭子起名兒呢。”


    葉馳翻了個白眼:“這不屁憋的嗎,起個名兒罷了,用得著這麽勞師動眾的嗎,依著我,隨便起個就得了,橫豎一個亭子,起什麽名也變不成屋子。”


    得祿捂著嘴使勁咳嗽了兩聲,忽想起一事道:“爺,您這幾天可小心著點兒,今兒郭大寶那事兒,估摸侍郎府不能善罷甘休,真一竿子捅到咱王爺跟前,可不是什麽好事。”


    葉馳哼了一聲道:“他敢,不怕小爺把他另一隻胳膊也擰折了隻管捅,小爺要是怕了他,葉字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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