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走了以後,林安然和工作組幾人在梁成的辦公室裏總結了一下今天檢查的情況。


    林安然綜合各方的意見,看看是否和自己當初設想的一樣,對工業園不需要關停,而是改造即可。


    過了半個多小時,梁成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提醒林安然已經十二點了,該是吃飯的時間了。


    林安然說:“咱們就簡單用點飯菜行了,不要搞得太鋪張。”


    梁成知道林安然這種人作風較為踏實,不喜歡去高檔的酒樓食肆,於是道:“那就去鎮上的川菜館子吧,便宜又劃算。”


    最近幾年,濱海市外來務工人員多,川菜館子也盛行起來,林安然問環保局的吳局:“吳局,你敢不敢吃辣?”


    吳局笑道:“**老人家都說過,吃辣才能幹革命,我當然能吃辣。”


    到了鎮上的川菜館,果然挺有特色。這家館子叫小四川,地方不算太大,但是十分幹淨整潔,老板是個女的,叫張穎,還沒到三十,長得細眉大眼,腰身如柳,倒頗有幾分姿色。


    梁成和李東升顯然是這裏的熟客,也不點菜,讓張穎自己看著上菜。


    沒一會兒,菜就上來了,水煮魚、紅油肘子、夫妻肺片、魚香肉絲,味道十分地道,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讚口不絕。


    吳局半開玩笑道:“張老板的手藝,可以到市裏嚐試開一家分店,估計生意也會紅火。”


    張穎靦腆一笑,說:“各位領導吃滿意我就放心了。”轉身進廚房去端菜。


    梁成看著張穎的背影,說:“這也是個苦命女人,外嫁到鎮上的,前年丈夫車禍死了,賠了一筆錢,自己帶著個小女兒,夫家又以她沒兒子為名將她趕了出來,當時真是走投無路了,幸好小李幫忙,給她討回了應得的賠償金,這才有錢在這裏開了一家小飯館謀生,孤兒寡母,挺不容易的。”


    林安然笑道:“看不出,李副鎮長還是一副熱心腸呢!”


    說罷,目光望向李東升。


    李東升卻盯著張穎離開的方向發著呆,沒聽見林安然跟自己說話,梁成用筷子戳了他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梁成說:“人林副縣長誇你呢,你怎麽就神不守舍的,沒禮貌嘛。”


    李東生臉上微微一紅,尷尬地道歉。


    張穎從廚房裏出來,手裏捧著一碟涼拌皮蛋,放在李東升麵前,道:“你最喜歡吃的涼拌皮蛋。”


    然後又強調:“這碟菜不算錢,送的。”


    說罷羞答答地又離開了。


    林安然看了一眼李東升,又看了一眼張穎,覺得這倆人之間似乎不是普通認識那麽簡單。


    飯吃了一半,忽然聽見裏間傳來一陣喧鬧聲,接著就聽見張穎的尖叫。


    李東升筷子一丟,趕緊朝裏間跑去。


    林安然等人也被叫聲吸引了,紛紛放下碗筷,目光投向了裏間的方向。


    一個包房門口忽然被撞開,張穎衣衫淩亂地跑了出來,看到李東升,一頭就紮在他懷裏,嗚嗚抽泣了起來。


    “張穎,怎麽回事?”


    李東升急切問道。


    沒等張穎回答,裏間出來一個滿臉通紅的人,一身濃烈的酒氣。


    看到李東升,此人嘎嘎一聲怪笑:“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原來是小****的姘頭來了!”


    林安然看清此人麵貌,臉上頓時冷了下來,梁成看清楚後也大吃一驚,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喝得醉醺醺的不是別人,是一個多小時前從鎮政府梁成辦公室裏離開的被停職鎮長馬三。


    李東升嗬斥道:“馬鎮長!請你放尊重點,光天化日,你想幹什麽?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馬三的房間裏又出來幾個人,有一個林安然認得,就是派出所裏的禿子警察,另外幾個人裏,有一個看起來也十分眼熟,卻一時沒想起在哪見過。


    “李東升,你他媽少給我來這套英雄救美的把戲!誰不知道你跟著小****有一腿?你小子能上,我們就不能上?公共汽車而已,誰買票誰上!”


    馬三顯然是喝多了,走起路來一搖三晃,話說得也是牛氣衝天。


    林安然對梁成道:“馬三平常就這樣?”


    梁成覺得有些丟臉,實際上他個人十分不喜歡馬三,但是馬三仗著馬海文的關係,在縣裏在市裏都比梁成要得勢多了,所以一直以來,馬三對梁成動不動就蹬鼻子上眼,梁成也隻能啞忍。


    “唉,這馬鎮長就這樣……我也沒辦法。”


    林安然心想,這樣的人當鎮長真是荒天下之大謬了,哪像國家幹部?簡直就是一活脫脫的地痞流氓!


    黨的執政根基是在最基層,而最基層的正是這些鄉鎮幹部,代表的是國家的形象。上頭如何,底下的百姓不知道,他們很多人抬頭隻認得鎮上的領導和幹部,正是這些人行駛著人民賦予的全力,代表著政府的形象,鎮幹部不合格,執政的根基就會被動搖。


    近年來,中央一直強調要加強基層幹部素質,抓好基層隊伍建設,這一點顯然是十分明智的。


    李東升被馬三這麽一說,也忍不住了,把張穎往身後一推,擋在馬三跟前說:“堂堂一個鎮長,說話說得如此下流!你也不怕給鎮政府丟臉!”


    馬三囂張道:“媽的,跟我說鎮政府?你李東升也配!?我才是鎮長!你這個班子成員都不是的副鎮長你在這裏拽個屁哇!”


    說著上去就推搡李東升。


    “夠了!”林安然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拍,啪地斷成了兩截。


    馬三這才注意到廳裏還坐著林安然他們,一看到林安然,馬三的酒氣頓時就從腳底板下淌掉了一半。


    “喲!是林組長啊,幸會幸會,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有緣,有緣……來,進來喝一杯。”


    林安然走到馬三跟前,說:“馬鎮長,你的酒我還真不敢喝,我怕有毒呢,喝了之後就神誌不清,在這裏調戲良家婦女?我真不敢喝你的酒,也請你自重。”


    他對馬三身後的禿子警察說:“你,是派出所的吧?把馬鎮長送回去,免得在這裏繼續丟臉!”


    禿子警察的酒喝得沒馬三多,被林安然一吼,早就嚇跑了半邊膽,唯唯若若應著好,伸手就去扶馬三,想帶他離開。


    馬三被林安然當眾一嗬斥,人的酒勁又上來了,早上在梁成的辦公室裏,他已經受夠了窩囊氣,這回大庭廣眾,更是下不來台。想當初自己在鎮上何等威風,簡直是呼風喚雨,說一不二,要不是倒黴扣了個來上任的市委書記寧遠,也不至於鬧到今天這種地步。


    “姓林的!”馬三手指一戳,指著林安然吼道:“你他媽別得意!小人得誌!不就是巴結上了個市委書記嗎?你以為他算個鳥!?你以為巴結上他,你就能升官發財了!?告訴你,姓林的,沒那麽容易!”


    酒精徹底湧到了頭上,馬三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大膽,從未如此豪氣,麵前的林安然算個啥?不就是個副縣長嘛?自己堂兄是誰?馬海文!堂堂的市委常委!和市長劉大同都稱兄道弟的!


    林安然依舊麵不改色,冷冷看著馬三表演。


    馬三的手指又往前戳進一寸:“你!林安然,你以為你很拽!?你不是很有料嗎?!還不是被下放到城關縣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去?!你以為你拽什麽拽!?告訴你,我跟我堂哥說一聲,你一輩子都得在城關縣裏坐你的冷板凳!一輩子都出不了市區!你這副縣長,當到頭了你知道嗎!?”


    說著,手指又往前戳去,幾乎就要戳到了林安然的額頭上。


    “哎喲”


    一聲慘叫響起,馬三整個人跟麵條一樣軟了下來,幾乎跪倒在地上。


    林安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暗暗用力一擰,馬三再也罵不出娘來了,人被疼出了一身冷汗。


    “梁書記,馬上讓派出所的人過來,將鬧事的人帶回去醒醒酒!”


    梁成其實一早就在邊上暗自高興,他以往收馬三的氣多了,這回看到馬三被林安然這麽教訓,心裏暗爽。


    見林安然吩咐自己讓派出所的人過來,梁成沒有拒絕,馬上去打電話了。


    林安然鬆開手,馬三大口揣著氣,咿咿呀呀喊疼。


    “你。”林安然指著禿子警察,“一起回去”


    “還有你,一起走。”林安然指著那個有點麵熟的人說:“回去錄口供,今天馬鎮長在醉酒鬧事,這算個治安案件。”


    其實他本意並非如此,隻是覺得那個人太麵熟,回去問問身份,看看什麽人來的。


    “我?林……林組長……不用了吧,我跟馬鎮長不是很熟,隻是碰巧過來喝兩杯酒而已。”那人看到林安然注意上了自己,頓時嚇得有些手足無措。


    林安然的厲害他是見識過的,不好惹,真的不好惹。


    誰知道,他不吭聲還好,一說話,林安然馬上想起他是誰來。


    對!就是他!沒錯,人的樣子印象不算太深,不過聲音可將他徹底出賣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林安然心裏暗笑,這回老天爺要收拾馬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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