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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濱海市的時候,區級兩會召開在即,到處忙做一團。


    第一天上班,林安然在走廊裏遇到迎麵而來的馬江波,後者一臉春風,不停和擦肩而過的機關幹部們打招呼。


    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是,馬江波一向寡言鮮語,以黑麵神形象著稱於鹿泉街道,少見他笑得如此陽光燦爛,林安然心知他對趙士敬的位置是誌在必得,因此才如此得意非凡。


    “小林,你回來啦!”馬江波首次稱呼林安然“小林”,以往都是叫“林副主任”,他伸出手和林安然握了握,說:“這趟跑省城,辛苦你啦。”


    雖然隻是一個隨便的稱呼,不過其中信息量卻十分豐富。“林副主任”變成了“小林”,既可以說是是套近乎,又可見馬江波已經把自己的位置抬高到領導者的高度上。


    林安然淺淺笑了笑,說:“為人民服務,為領導解憂嘛。”


    馬江波拉著林安然在走廊上簡單寒暄了幾句,又笑吟吟背著手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這天晚上,林安然主動打電話給茹光彩,約他去遊泳。


    見了麵,茹光彩第一句話就是:“小林,這次到省城公關,工作做得不錯嘛,消息反饋回來,市裏區裏領導都相當滿意。”


    林安然笑道:“這還是領導們安排得當,用人用得好嘛。”他故意暗指曲曉紅的使用上,對於這位忽然空降到開發區的主任科員,實在有太多的故事在裏頭。


    茹光彩眼睛微微一眯,馬上知道林安然話中含義,點點頭說:“是啊,市領導有眼光,用對人了。”


    忽然又問:“曲曉紅此人,小林你熟悉不熟悉。”


    林安然也不隱瞞,說:“在臨海區打過幾次交道,其實不用我說,茹部長你想必也對她早有耳聞吧?工作能力一流,其他方麵就見仁見智了,畢竟走官場路的,誰都有自己的選擇。”


    倆人關係非同一般,林安然說話也不會顧忌太多,況且他對曲曉紅印象不算壞,倆人又沒有什麽衝突,實話實說而已。


    茹光彩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叉著腰,作著熱身運動,扭了一陣,又做了幾個擴胸運動,才道:“有個事,我想拜托你。”


    林安然說:“茹部長,你說吧,隻要能力所及,一定全力以赴。”


    茹光彩笑眯眯地看著林安然,滿意地點著那顆著名的腦袋,說:“是為了張偉權的事。”


    林安然一驚,難道張偉權在省裏出洋相而且對著曲曉紅出言不遜的事情已經傳回了濱海市?唉,這官場,還真的沒有秘密。


    茹光彩拜托自己去辦張偉權的事,可是自己何德何能?怎麽插手計生係統的矛盾糾紛?


    茹光彩解釋道:“曲曉紅此人不簡單,張偉權也太不分輕重了,自己份量有多少也不掂量下,我想你也知道在省城時候發生了不愉快的事。現在張偉權很麻煩了,我聽說市裏對他很有意見,估計這次提拔會有常委反對。”


    林安然笑道:“部長,你該不是讓我去說服常委吧?”


    茹光彩道:“這倒不必,人是我提議提拔的,所以我必須支持到底。幾個常委那邊的工作我來做,你要做的是把曲曉紅和張偉權約出來,擺一席和頭酒,讓他們倆握手言和。”


    握手言和?林安然心想,你還真會給我出難題了,換個木頭人被張偉權那晚這麽罵,恐怕都著火了,何況曲曉紅本身就不是什麽泥人木頭人,還是個女人,女人氣量小,能就這麽放過張偉權?現在明擺著曲曉紅是趙奎和劉大同麵前的功臣,扳倒李亞文裏她算是頭功。張偉權自己沒長眼去挑釁曲曉紅,自己又怎麽當和事佬?


    起初林安然覺得奇怪,為何茹光彩自己不親自出馬?一個組織部長、常委,若出麵和曲曉紅談談,估計效果會比自己好太多。


    不過一轉念,以茹光彩的身份,向一個名聲不好的女人低頭,恐怕也損自己的形象,做官最講究的是形象,若這次低頭了,往後恐怕氣勢上都短人一截。


    思量再三,嘴上還推脫道:“可是我和曲曉紅的關係也就是泛泛之交,她未必買我的帳。”


    茹光彩繼續做著擴胸動作,看都沒看林安然,話卻說得十分內涵:“小林,咱們倆關係也不一般了,真人麵前就別說假話。那晚吵完架,是你送的曲曉紅回房吧?聽說你們還在包間裏聊了一個多小時,關係隻是泛泛之交?”


    林安然心裏咯噔一下,耳根有些發熱,心裏暗罵,我操!這官場還真是沒什麽秘密。那晚自己送曲曉紅回房,在電梯和樓道都沒碰到人,又是誰把這些事看在眼裏又傳回濱海市這邊?


    是高興?是徐進才?還是那些服務員?每一個都有嫌疑,可每一個都沒確鑿證據。官場的流言蜚語最讓人抓狂的就是,你明知道是某幾個人給你整出的事,可你沒證據又不能發作,調查又調查不了,隻能還裝著笑臉,承認了還要和別人一如既往的假裝做同事。


    林安然也不打算在掩飾,說:“的確,那晚她喝醉了,我看她狀態和精神都不大好,陪陪她,大家同事一場,總不能看著一個女人出什麽事。”


    茹光彩停下動作,轉過身來,說:“小林,這事就拜托你啦,總之你就當幫我的忙,和她見麵的時候,暗示一下,張偉權是我提議提拔的。”


    林安然更奇了,在他看來,曲曉紅奔著計生局局長的位置去的,和張偉權有著最不可逆轉的利益矛盾,讓她和張偉權握手言和?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反正茹光彩是鐵了心要替張偉權出頭,自己幹脆將現實擺擺,於是說:“茹部長,曲曉紅要當局長的吧?張偉權也想爭局長,倆人能做到一塊?”


    茹光彩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采,說:“如果曲曉紅不當局長,問題不就解決了?小林,你最近有沒有注意到市區兩級的幹部調整動向?”


    林安然心頭急轉,最近從各種渠道聽到的信息一一匯總、分析,一道靈光如同黑夜裏的閃電一樣劃過夜空,他驚呼道:“曲曉紅要當管委會副主任!?”


    他這樣的推測並非沒有根據。按照最近風聞,馬海文調開發區任主任,開發區副主任許清貴調任臨海區區長,如此一來,副主任位置就有一個空缺。


    而這個時候,作為趙奎的頭等功臣的曲曉紅忽然撤銷一切職務調任開發區計生局裏掛了個主任科員……


    茹光彩說:“小林你總算看明白了,曲曉紅本來就不是奔著計生局長的位置去的。隻是張偉權自己沉不住氣,犯了傻而已!”


    對於張偉權其人,林安然覺得他工作能力一般,脾氣也易衝動,是個沒腦子的人。這種人居然能得到茹光彩的青睞,也屬奇事。


    他開玩笑道:“張局這人,那天還是衝動了點。”


    茹光彩嗬嗬一笑,說:“他的脾性我了解,不過,衝動也有衝動的好處,況且這次提拔,王書記也早有了定論,是組織的意圖。”


    領導的意圖一般被冠以組織意圖,這已經是慣例,林安然琢磨了一下,興許是自己沒看到張偉權的優點而已。例如張偉權沒腦子,可在領導眼裏,沒腦子的下屬容易控製,而且聽話;而衝動,則證明肚子裏沒那麽多彎彎繞,這人更容易看得清摸得透。


    想想自己還是適當裝愚鈍一點為好,被事事都表現得太過聰明,把一切都洞悉太透徹,恐怕領導也會防著你。


    他不再推辭,說:“既然是茹部長和王書記你們倆的意思,我就算力有不逮,也要試試看了。明天我和偉權聯係一下,安排個時間吧。問題是,偉權自己思想上通了沒有?”


    茹光彩擺擺手,說:“你放心,我跟他說過了。”


    忽然又問:“這次換屆調整,你們街道趙主任走了,你有什麽想法沒有?”


    林安然沒想到,自己本想主動提出的問題,居然有茹光彩自己提了出來。


    機會難得,他趕緊點頭道:“想法當然有,不過資曆不夠,隻能幹瞪眼咯。”


    在領導問起這種事的時候,林安然覺得自己沒必要回避,想要就想要,不想要就不想要,千萬不能含糊其辭,把話說得模模糊糊。反正茹光彩讓自己辦事,自己也不能讓他白閑著。


    茹光彩半真半假說道:“我一直以為小林你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對做官一事興趣不會太大呢?很多人都說,你上麵有人,估計看不上濱海市的官職。”


    林安然趕緊解釋:“那是胡說!關係是關係,努力還是靠自己,關係又不能當飯天天都吃。既然進了體製內,真要為人民服務,起碼也要有一定的位置才行施展自己的抱負嘛,部長你說,對不對?”


    茹光彩哈哈大笑,說:“有你這句話就行了,你可能不知道,王書記對你印象十分好,這次早就在我麵前提過你是不是出任鹿泉街道主任一職的事。換屆之後,市裏要搞大型企業改製,估計金星農機廠就是第一個要改革的地方,據說趙市長要將金星農機廠提高一個檔次,實施一次跨越式的發展。這裏頭不是一個濱海市能搞定的,還是需要中央和省裏的大力支持,估計到時候要用到你這樣的人才。所以,提拔你既是我和王書記的意思,也是市裏的意圖,你懂了嗎?”


    林安然趕緊說:“謝謝茹部長關照,也謝謝組織對我的信任和栽培,在其位謀其政,隻要我上任了,一定盡心盡力配合市裏的改製工作。”


    這話理又多了一重意思,不讓我上,那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要跑中央部位,那麽就請另請高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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