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淩遠吃到嘴裏後,才發現是剝了殼的蝦仁,而且從口感來看,剝的人很用心,剝的很是幹淨、完整,可就是這份用心,讓吃的人不由得有些別扭和尷尬。


    雖然他在前世並沒有談過戀愛,但也知道這麽做算是很親密的行為了,盡管現在他們都還是孩子,可讓一個男孩子這麽喂自己,仍然是無法坦然接受的,更何況那些本來就是特意留給阿啟吃的,結果反而讓他為自己服務,就更加的受之有愧了。


    隻是他的遲疑,卻讓阿啟誤以為是嫌棄他的手不幹淨。見阿啟低頭看著手裏的蝦仁,一臉的無措和失落,徐淩遠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問題,可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對方真的隻是個半大孩子,隻是單純地想對自己好而已,這樣一來,如果拒絕的話,不僅傷了對方的心,而且反倒顯得矯情了。


    想到這裏,不知道是真的想通了,還是實在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徐淩遠幹脆一邊傾過身去,一邊拉過他拿著蝦仁的手,送到嘴邊吞了下去,之後笑著對他說:“不是嫌你手髒,而是害怕你手累,剛才都幫我剝了半天的花生了,我臉皮哪裏有那麽厚,再說了,本來就是留給你吃的。”


    聽了他的話後,阿啟先是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見他一副很是真誠的樣子,也就釋懷了,又明白這些蝦是他特意留給自己的,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扭頭看了看放在一邊的蝦,又微微翹起嘴角衝他笑了笑,雖然笑的很淡然,眼神裏卻有遮不住的欣喜。


    不知為什麽,對方明明看上去很開心,卻讓他有種難以言明的感觸,甚至可以說是心疼。關懷和善意對於一些人來說可以任意揮霍,可是對有些人來說卻如稀世珍寶。


    “城裏人就是窮講究,吃個蝦還得有人幫著剝殼,也就阿啟才會買賬,我們可伺候不起。”一旁搶蝦吃的阿貴不知道什麽時候注意到他們,此時有些受不了的瞪了他們一眼,一臉看不慣地說,然後將搶到的最後一隻蝦整隻扔進嘴裏,磨牙一般地狠狠嚼了起來。


    “小秀才,你是不是因為吃蝦不帶殼,所以才不會遊水啊?”還沒等徐淩遠開口反駁阿貴,就又有一個緊跟著問道,而且是一臉的興奮,就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就是啊,我們吃的時候都是帶殼的。”


    “嗯,沒了殼的蝦自然是遊不了水的。”


    剩下中的一些也跟著附和道,並極力攛掇著他吃幾隻帶殼的試試。


    “我先前吃的時候也是帶殼的啊,隻是覺得有些紮嘴而已。帶著殼吃是有些好處,可是跟能不能遊水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徐淩遠連忙解釋道,也顧不上去和阿貴理論了。


    “不能遊水,那還能有什麽好處?”疑惑的眾人追問道。


    “補鈣。”徐淩遠脫口而出,這個在前世的時候應該算是常識了吧,但是隨後又想到他們可能不太理解“補鈣”是什麽意思,就開始琢磨著怎麽跟他們解釋。


    “補蓋?”


    “哈哈哈,那應該給烏龜吃才對吧?對我們有什麽用?”


    “小秀才你該不會說的是補頭蓋骨吧?”


    “哈哈……”


    看著他們一個個像聽了天大的笑話似的,笑的東倒西歪的,有的甚至連嘴裏正嚼著的東西都掉了出來,徐淩遠卻隻是漠然的囧著一張臉,仿佛頭頂上有一群冒著冷汗的烏鴉排隊飛過。


    麵對這種無法溝通的窘境,他在開口解釋之前,先是扭頭看了看坐在身邊的阿啟,雖然不指望他能支持自己,但是起碼應該有一個人相信自己吧,如果阿啟也像他們一樣的話,他可能就會有點傷心了,因為他下意識就覺得阿啟是會站在他這邊的。


    果然,阿啟沒有讓他失望,當他看過去時,阿啟也正看著他,雖然也帶著笑意,但是看上去更像是在揶揄他的窘態,並等待著他的解釋。


    “我說的補鈣是補骨頭的意思,就是說它對人的骨頭有好處。至於什麽是鈣,我以後會告訴你們的。”徐淩遠認真地解釋道,當然也並沒有指望他們立馬就能接受,因此看著他們一臉的不以為然時,他也並不感到挫敗和氣餒,隻是有些無奈地看了看阿啟。


    “小秀才,照你這麽說的話,那吃螃蟹的話不是更好嗎?除了爪子裏的那點肉一身都是殼,多補啊!。”頭腦比較靈活的阿山一臉壞笑地問道。


    “烏龜的殼不是更厚嗎?”阿貴也跟著說道。


    “大人不是常說吃什麽補什麽嗎?骨頭湯能補骨頭,不是也隻喝湯,沒有連著骨頭一塊嚼了,吃不了的東西再補也是沒用的。他讀過書,肯定不是亂說的。”還沒等徐淩遠說什麽,一直很少說話的阿啟突然開口道。他說話的時候隻是盯著手裏的蝦,聲音也不是很大,但是很沉穩、堅定,就像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才得出的結論一般。


    “算了算了,吃個東西哪有這麽多講究,快點吃。”他雖然平時不怎麽說話,但可能正因如此,讓他的話更加有了可信度,一時間竟沒有人再說什麽。稍微沉默了一下之後,阿貴有些不耐煩地說。


    “唉,人比人氣死人啊!”深感自己肩負的科普職責任重而道遠,徐淩遠看著阿啟,用略微誇張的語氣說,並做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惹得阿啟邊笑邊吃著拿了許久的蝦。


    “哼,你就裝吧,我對我親兄弟都沒有阿啟對你好,你就知足吧!”已經開始收拾東西的阿貴又看不順眼了。


    “呃……,我們擅自拿了這些,被人發現的話沒事嗎?”雖然他的口氣不太好,但說的也算是實情,徐淩遠也就不打算說什麽了,於是指著地上的玉米殼、玉米棒、花生殼等,轉移話題道。


    “吃都吃了,現在才來想這些。”阿貴白了他一眼道。


    “我早先問的話,你們就不會這麽做了嗎?”徐淩遠邊啃著還剩半截的烤玉米,邊回了一句。其實他對這樣的活動也是很感興趣的,拿來的東西也全部被吃了,沒有糟蹋,回去和村裏人說一聲,不然的話,補一些東西也是應該的,懷著這樣的打算,也知道不一定攔得住他們,因此徐淩遠才沒有說什麽。


    “咳咳,不是有你在嗎?鍋是你帶來的,自然就是你帶的頭,爹他們應該不會拿你怎麽樣的。”阿貴突然有些心虛地說,說完就叫上幾個人拎著鍋往河邊跑去。


    “……怎麽沒有人跟我說過?”逮不著阿貴,徐淩遠一臉鬱悶地看著阿啟,他事先可沒有聽說還有這種規矩,拿鍋的就是帶頭的。


    “阿貴不讓說。村裏有大人在,不好拿。鍋是我和你一起拿的,你什麽都不知道,不能算是你拿的。”阿啟認真地解釋道。


    “所以你這是要替我背黑鍋嗎?鍋是我們拿來的,回去的時候就讓阿貴背著。”徐淩遠說著說著笑出了聲來,這可真是名符其實的背黑鍋了。“讓族長知道我帶頭搗亂,太損形象了,看來我要重振師威了。”


    “嗯。”阿啟看著他一臉的認真,不由笑著附和道。


    吃也吃完了,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整理好帶來的東西,清理了現場,然後就四處玩了起來。


    等他們跑到離村子很遠的一段河道時,由於這裏的河床上淤積了很多沙子,水比較淺,而且水流很是平緩,徐淩遠竟然在靠近岸邊的地方發現了不少螃蟹,也是在這時候,他才知道,這裏的螃蟹是很不受待見的,但他還是不顧他們的勸阻,逮了一些帶回去。


    “真的可以吃,不是你們以為的那些東西,對身體很好的。”徐淩遠一邊親身做著示範,一邊對著他們勸說道。


    “聞著是挺香的……”有些人猶豫地道。


    “你不會真相信吧?那麽惡心的東西,我才不會吃。”有一些人堅決抵製道。


    “這個叫蟹黃,真的不是大糞。”徐淩遠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原來這裏的人不待見螃蟹,是因為把蟹黃當成是蟹的排泄物了。已經快到中秋了,正是吃螃蟹的季節,這裏的螃蟹雖然沒有前世的那麽大,味道卻同樣鮮美,隻是目前為止,除了阿啟嚐了嚐,可似乎興趣也不是很大,其餘的人根本就不願意嚐試。


    最終,經過他的一番解釋,其餘的人不管是真的心動,還是給他一個麵子,總算是都嚐了一下,隻是欣賞的人卻並不是很多。各地有各地的飲食習慣,有些飲食觀念是很難改變的,尤其是在這種缺乏與外界的溝通與交流的地方。他不相信自己是這個世界裏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隻是消息閉塞,無法得知罷了。為此,他隻能一邊為這些美味感到可惜,一邊糾結著要不要試著推廣。


    可是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幾天,欣賞這些美食的人就自己出現了。


    由於他最近都沒有回城裏去,徐思遠便趁著休假過來看他了,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與他並沒有多少來往的韓越,但是對於他的到來,徐淩遠也並不感到意外。因為早在他去找韓笙到四嬸家幫忙的時候,就順便說服讓徐思遠和他多來往,雙方都是比較孤僻的人,他可著實費了不少口舌。


    韓越就不說了,沒接觸時,徐淩遠還以為他隻是有些清高孤傲而已,可是在接觸了幾次之後,就發現他的天賦似乎都用在了讀書上,完全是心無俗物,不通世故,在待人接物方麵,連徐思遠都不如。可是他在讀書方麵卻是極有悟性的,人品也不錯。


    而徐思遠呢,對他來說,有些過於勤學好問了,而且特別的愛粘著他,可是除了原主的那些東西,他對這裏的文章科舉知之甚少,為了不誤導他,就將他們兩人湊成了學友。所以他跟來也就不奇怪了。


    而令他意外的是,趙子安竟然也在這一天趕了過來,於是,看著以前八竿子打不著的幾人聚到一起,徐淩遠不免有些感慨。


    由於幾人都不愛說話,而且要找一個都感興趣的話題也不容易,徐淩遠就幹脆帶著他們去釣蝦抓螃蟹了。


    回來後徐淩遠就讓阿姆按照他說的方法料理了,分別做成了蒜蓉蒸蝦和清蒸螃蟹,可能是幾人沒有村裏人的那種錯誤認識,因此倒是都很喜歡。尤其是趙子安,徐淩遠原本隻是以為他能吃,沒有想到他還是個會吃的,雖然是第一次吃,但是對螃蟹的評價倒是和現代十分相似,並且打算把它寫入酒樓的菜單。


    隻是除了推廣上的問題以外,還必須麵對的就是,這裏連吃的人都沒有,更別說人工養殖了,而且離縣城又那麽遠,運輸和儲存都是問題,這樣一來,成本就提高了,而且還不能保證供應,隻是趙子安似乎並不擔心這些,所謂物以稀為貴,貴也有貴的好處。見他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徐淩遠也就暫時不去想那麽多了,還是等有了市場再說吧,到時候路鋪好了,總會有人走的。


    “你還真打算在這裏呆一輩子?不如回去給我大哥當商佐吧?我大哥很賞識你的。”商量好幾個菜譜之後,趙子安突然對他說,“雖然這裏的飯菜也別有風味,但終究不如城裏的豐富講究。”


    “話也不是這麽說,這裏村舍錯落,景致清秀,村人也頗為自在悠閑,比之市井的汲汲名利,正是修身養性的好去處,我初見之便欣然忘返,便是長居此地也無不可。”由於熟悉了一些,韓越也發表見解道。


    “韓師兄的話也不全對,我和大哥見過村人勞作,明明是極為辛苦的,怎麽能說是自在悠閑呢?我們這些十指不沾泥的可不能妄下結論,該恒念物力維艱才是。”徐思遠想著上次看脫穀的情景,板著小臉,一本正經地說,說完後還不忘向他尋求支持:“大哥覺得我說的有理嗎?”


    “嗯,思遠以後一定會是為民請命的好官。”徐淩遠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至於其餘兩位嘛,徐淩遠覺得美食家和文藝青年似乎會更加的適合他們。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說不到一塊去,幾人就又沉默了下來,直到各自散去。


    第二天徐淩遠將自己對他們的定義講給阿啟聽,阿啟聽完後並沒有什麽表示,而是在沉默了一會後,認真地問他到:“那你呢?你以後會是什麽呢?”


    “我?隻要你肯陪著我,我就在這裏當個自在的小地主吧。”見他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徐淩遠逗著他道。


    “嗯,我會的。”阿啟也笑了,似乎真的很高興,就連那如同深潭一般的雙眸似乎都漾起了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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