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蘭說她跟著禦醫去抓藥,回來後,剛打開藥包,準備煎藥,卻發現這封信夾在藥包之中,上麵又寫著沒頭沒腦的幾個字,申蘭不好自作主張,這才拿來於我。信封上的四個字,隨寫龍飛鳳舞的,可我一眼就看明白這是李從善給我寫的信,他把信夾在藥包之中,而非親自送來,想來是為了免落人口實罷了。他可不就是行七麽,“十二”合起來是個“王”字,這個一下我怎能還不確定是他。我對申蘭擺了擺手,叫她去忙著,並囑咐過不語外人,然後臥倒榻上,將信拿在手裏看了又看,李從善的這封信還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拆開來看,信裏麵的字不多,卻把該說的該做的都寫明了。這封信是個定心丸,我看完後,把將信將疑的心徹底放到肚子裏了。李從善也算是對我,對李牧有了個交代。


    信裏寫到,他入宮並不是衝這我來的,於這一點我很明白,畢竟我的出現絕不是必然,而他若是連這點都能算計進去,想來大宋江山也不會有今日。李從善是半路出家學的醫,至於原因他沒有提及,我也不好再做推測,不過他醫術不算精通,即便給自己找了個世襲的禦醫爹,但仍舊無法得到重用,直到他被芝蘭稀裏糊塗的抓來給我看病,才得以真正的踏足皇宮,他口中的知遇之恩也就是這些了。


    開頭這些話,寥寥幾個字交代了李牧,然後開始給我一個交代了。事還是從我上一胎說起。那一胎,他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下手,卻忽然發現我不知為何,用了藥,自身本就難以保住那一胎。不過趙光義下手太狠,累著我也丟了半條命,李從善還算君子,他要對付的是趙氏,而像我這樣的人對他而言是不得不利用的人,即便如此他也不願因著他的仇,牽連其他人,再加上若真眼看著我死,他得來不易的機會就會又沒有了。如此一來,步步為營也都要打了水漂。所以,實際上,上一胎他確實盡心盡力的再照顧著我。


    至於這一胎,他直言不諱,也不怕我記仇,明了的告訴我是他在我的飲食了用了藥。雖然暗下毒手,可藥卻不是什麽虎狼之藥,於我自身損傷不大。我看著信紙上“實則無損”四個字,不禁無奈的笑了笑,這人是還要我為此謝謝他麽,謝他手下留情呢。


    信中隻言片語的提及了另一件事,這倒是我不曾想到的,原是上回我宮中被人下毒之事。李從善筆勁蒼鬆的寫到,“另則往昔木鱉,蓋凡以己之私欲累之。今,公之,亦不再求恕。”。我冷哼一聲,李從善的膝蓋骨還真不是一般的硬。


    他心思縝密,早看出我和趙匡胤之間有這著些事情,隱忍不發,秘而不宣,為的就是將自己的狼子野心藏嚴實了。所以當我詢問他可有方法恢複記憶時,狡猾如李從善,便嗅到了一絲機會。也是從那時開始,他留心起我宮裏的所有事,最後鎖定在我每日去紫宸殿請安的食盒裏,這也許是他入宮以來,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了。那天施完針後,他留心了我的去處,得知我要梳妝,便暗賭我要去見趙匡胤,故而臨走前,在我的小廚房裏,連同桂花糖,餡都下了番木鱉。他算是機關算盡了,施針時又特意封了我的味蕾,叫我那日毫無食欲,才好避過一劫,但他千算萬算,唯一沒算到的就是平蘭會去偷嘴,以至於趙匡胤尚未毒發,奉華宮倒先有人為其施毒,東窗事發之後,他更是收斂戾氣,以求不被人發現。


    這也就是為什麽芝蘭在第一時間穩住所以人的陣腳,我又立刻下令命人嚴查,到頭來卻除了知道下的毒是番木鱉,其他什麽也查不到,李從善早就將一切有可能被人發的蛛絲馬跡,盡數掩去,他按著計劃走著每一步,我和芝蘭又從沒疑心到他,實在也就查不到任何結果了。


    現在他把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又奉上他所用之藥的解藥,於此種種,也算是將往昔之事,恩呀怨的一筆勾銷了。我把他給我藥方和賢妃為我開的藥方看在一起做了對比,出了幾味甘草在用藥上相差幾錢,別的確實如出一轍,這樣看來賢妃的確是有心幫我。有了這一出,我倒是可以確信著宮裏也不是到處都是虎視眈眈的惡人,譬如賢妃這般,交心無妨。


    這封信我原本想要燒了,但後又想想,他朝如果陛下和他有了間隙,這信也許還有用,故而將信裝到信封裏,又取來另一個信封,將其裝入在內,鎖在自己的梳妝匣內。


    回頭,又命芝蘭撿了些上好的藥材,置於錦匣之中,送到賢妃宮裏。並告訴賢妃,暫過幾日我定會親自登門致謝。


    我心中總算是了了一樁大事,一掃昨日與何??攀談後的恍惚和心神難續。如今,趙光義就算手握開封府駐軍,可陛下得了武哥哥和李從善兩元大將,想來趙光義也不敢妄動,另則趙匡胤早已是對趙光義這個弟弟哀莫大於心死,趙光義再有任何的風吹草動,趙匡胤絕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心慈手軟了。


    申蘭端了藥進來,我喝下後,呆望了一會被太陽渲染的雲霄,衝天的紅霞,耀著雲上的金邊,隨著時光的流逝,幻化著顏色,金桔的黃,朱砂的紅,最深處更是透著驚覺的暗紫,並帶著如血的殷緋。


    這樣的爭鬥,何時才能結束。


    稍晚些趙匡胤聽了禦醫的回稟,抽身來看過我,說了些好生安養的話,略坐坐就走了。我送他到宮門外,嘴甜的道了聲:“更深露珠,陛下慢行,青青惦記著。”。趙匡胤一下心成繞指柔,一把拉我進懷,輕聲在我耳畔道:“你太狡猾了,明明猜到朕要去哪,麵上不說,可一句話就讓朕再動彈不得。”。我輕輕推搡了他一下,“陛下去看木妹妹便是,青青有孕在身,又不能侍奉陛下,難不成還要霸著陛下不去其他宮裏。隻一點,在陛下心裏,青青要占獨一份的那個。”。趙匡胤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拿我無法,最後隻能輕吻一口道:“青青便是青青,普天之下再無第二人可與你相比。”。我很是感謝他能對我許下此言,眼中熱滾滾的,卻羞於被他瞧見,於是著急忙活的攆他上了步輦,送他離去。一轉身幸福的淚珠子,帶著剛剛的溫存頃刻間決堤而下。


    如今趙匡胤在**去哪裏都好,隻有何??那裏我不得不防著些,何??能進宮,想來宮裏一定也有一個像木蘭這樣的接頭人,不過叫我更為好奇的還是那個能將何??送到趙匡胤身邊的人,這個人絕不是趙光義。正月初七,趙匡胤早在年前就開始防著趙光義,又怎會在年後還收了趙光義送來的蛇蠍美人呢。從王府裏已經走出一個柳青青,若再多一個何??,趙光義就是明著告訴天下人,他別有用心了,這樣的傻事趙光義自己更是不會去做。


    所以,權衡再三,何??的入宮隻會是旁人舉薦的。這個人和趙光義有著共同利益,同時也可以左右**。整個皇宮裏,除了宋皇後,我自是找不出第二人了。可見趙匡胤的這個宋皇後,枕邊人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但還是那句話,口說無憑。那個人是皇後,身後是權傾朝野的宋家,四皇子,如今可能還有趙光義。我又憑什麽能去撼動的了她呢。


    當夜,我枕著自己的臂彎,一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忽然覺得趙匡胤即便在和我心意相通,他終究不可能隻在我一人身側,而我除了守候著,等待著,再不能去爭去搶。


    我已經是三個多月的身型了,用了賢妃給的藥方後,身上也是漸漸都好起來的光景。整日裏倒是因為這個孩子,變得人也愛犯懶起來。但終歸不好老是躺著或臥著,於是撿了天氣還算不錯的日子,擇了幾匹新近蜀錦的布料去看看賢妃。


    由芝蘭引路,一路上主仆三人饒是有說有笑的去桐喜宮。才誇門而入就是清新宜人的甘香,剛要細聞聞是何香,就見賢妃已經聽到動靜出來迎我了。我看著她一身素雅的向我走來,跟上兩步道:“姐姐宮裏種了什麽呀,這香味很是特別。”。她笑著指向牆角的幾棵樹道:“柑橘花開,香味不濃,卻難得的有這些沁人心脾的幽香。”。我嗅了嗅,“是了,就是這花香。瞧著姐姐平日裏愛看醫書,不想性子也變得肅靜了。都立了夏,該是穿些嬌俏的顏色,姐姐倒好,還是一味的素雅。”她拿眼睛剜了我一下道:“你呀,眼看是要做娘親了,教訓起人來也是有板有眼的,回頭還不定怎麽念叨你孩兒呢。”。我一把拉著她的胳膊道:“好姐姐,是我錯了,還望好姐姐莫怪。”。


    賢妃莞爾一笑道:“說了來意我就不怪你了。”。我眼睛一亮,和這樣聰明的人說話的確不累,“姐姐的一張方子,不也是在等著我麽?”。“好妹妹,你可別辜負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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