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大的客廳裏坐著四口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三世同堂,其樂融融。


    “叔,要不你回來和我們一起住吧,我讓金銘把旁邊的屋子收拾出來!”


    “這話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我要是回來我那超市怎麽弄?”


    看著老人搖頭晃腦的扒著米飯,楚金銘無奈的笑了笑,看了一眼妻子,微微搖頭。


    苟老板幾口扒完飯就走到旁邊抱起了楚瑩瑩。


    現在楚瑩瑩也就三個多月,可不管是身高還是大腦發育,都達到了兩歲兒童的標準,苟老板心裏知道,卻不好和楚金銘解釋什麽。看著這個精致的跟瓷娃娃一樣的孩子,苟老板打心眼裏高興。


    “瑩瑩長大了!”


    楚瑩瑩伸出小手去抓苟老板的胡子,苟老板本能的想要躲避,最後笑了笑,低下頭把胡子遞到楚瑩瑩麵前。一如當初在陰間那會兒,隻不過現在是他心甘情願。


    不知道從哪裏吹來一股陰風,苟老板身體一緊,等看清來人才鬆了口氣。


    一隻手捂住楚瑩瑩的眼,苟老板把楚瑩瑩交給了楚金銘,“我吃好了,下樓走走,晚上就不回來了!”


    “叔,您慢點!”


    “知道了!”


    苟老板向後擺了擺手,從樓上下來,苟老板回到自己的小超市,雖然才七點多,可他已經打算關門了。


    拉上厚重的卷閘門,苟老板走到後麵,順著樓梯來到他休息的地方。


    這裏是個夾層,隔出來的空間也就四個多平米,夠他睡覺了。


    “見過閻大人!”


    看到那個坐在他床鋪上鳩占鵲巢的黑衣男子,苟老板微微彎腰行禮。


    “坐吧!”閻不悔隨口說道。


    苟老板走到一旁坐下來,問道:“閻大人這次過來是?”


    “看個人,順便捎句話!”


    苟老板點了點頭,閻不悔不是第一次來了,期間來了幾次,都是看一眼楚瑩瑩就離開了。


    “你就不想知道我捎什麽話?”


    苟老板搖頭,“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閻不悔有些不以為然,嗤笑了一聲,“不知道把瑩瑩交給你,你能不能保護好!”


    苟老板看著閻不悔,臉色認真起來,“我不死她就好好地!”


    “那你願意死嗎?”


    見苟老板不說話,閻不悔換了副口吻,說道:“你該去背棺了!”


    “我說過再也不背棺了!”苟老板搖了搖頭,看著他自己搭的木樓梯愣愣出神。


    “這次不一樣!”


    “那也不去!”


    “這次的棺材重!”


    “不去!”


    “這次隻有你能背得動!”閻不悔不厭其煩的說著,這和他的性格完全不同,若是以往,苟老板這麽拒絕,早就被他擰斷了脖子,當場打散魂魄。


    這次,閻不悔很好說話。


    “袁朗死了!”


    苟老板想說“你煩不煩”,隻是轉過頭他再也沒有辦法把頭轉過去,總喜歡裝得道高人卻膽小如鼠的苟老板一把抓住閻不悔的衣領,枯瘦的手指攥的哢吧作響。


    他怒視著閻不悔,一字一句道:“你殺的?”


    閻不悔翻了個白眼,苟老板連忙鬆開手,後退兩步靠牆坐在地上,他仿佛又開始膽小起來了。


    閻不悔沒有把苟老板對他的不敬放在心上,隻是平靜的說道:“百密總有一疏,袁天罡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話說回來,真要死了也解氣了。”


    苟老板似乎抓住了什麽,他急忙說道:“袁小子還有救?”


    “我倒是希望沒救了!”


    苟老板心裏的失落一掃而空,他起身就往樓下跑去。


    “老不死的,你去哪兒?”


    “我去背棺!”


    ……


    楚金銘錯愕的看著苟老板,之前還說著晚上不過來了,楚金銘早早地就把門反鎖上,沒想到苟老板還是來了,不僅來了還很著急。


    “金銘啊,叔跟你說個事兒!”


    苟老板探著腦袋看了一眼屋內,沒見到那個侄媳婦也沒看到楚瑩瑩,這才低聲說道:“我有事要離開一趟,可能一周也可能十天半月。”


    “叔,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事,就是想出去走走了!照顧好瑩瑩,等我回來瑩瑩要是瘦了黑了,看我不揍你!”


    苟老板走了,拒絕了楚金銘送他,他一個人回去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背著一個破爛帆布包去了火車站,在他走後,閻不悔悄悄潛入了巷子裏。


    買了一張去潭州的火車票,臨上火車前,苟老板看了一眼西南方向,用僅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說道:“最後一次背棺,此生不再悲觀!”


    潭州一座山區,交通不發達,經濟不發達。


    山腳下坐落著一個百戶的村子,這一天,村子裏的老人認出了那個衣著不算鮮亮,背著破帆布包有點駝背的苟老板。


    苟老板是這個村子裏的傳奇,十六歲之前他一直在村子裏,十六歲之後就離開了這裏,去了大城市。村子裏的人都在猜測,苟老板肯定在外麵發了財,忘記他們了,還有人說苟老板死在了外麵,隻有那些年紀大的老人才知道,幾十年前那個屁大點的孩子天天吹噓自己以後要賺大錢。


    村子裏鮮有人去外麵,最遠也就是走十幾裏山路去鎮子上。


    而苟老板就是那個走出大山的幸運兒,後來就成了村子裏的傳奇,隻是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少人提起苟老板。


    苟老板回來的消息驚動了村子裏的不少人,老人小孩紛紛走出家門聚到村口看著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老人衣著樸素,和他們沒什麽兩樣,身上的帆布包甚至還不如他們家孩子的書包新。不過,並沒有人嘲諷嘲笑苟老板,也沒有人問他賺沒賺大錢。村子裏的人和外麵接觸的不多,村民都很樸實,在他們眼裏,苟老板還是當年那個沒長大的二狗子。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一名老人顫顫巍巍的抓著苟老板的雙手,苟老板依稀記得他應該叫老人三叔,按照村子裏的習慣,老人現在應該是村長了。


    早年間的房子不能住人了,苟老板就住在了村長家。


    晚上,苟老板拿出帆布包,從裏麵掏出一捆錢放在被子下來,他一個人來到了村後頭的墳地。


    找到那個家傳的祖墳,苟老板拿出從村長家順手牽羊偷出來的鐵鍬開始挖墳。


    兩個多小時,苟老板拄著鐵鍬站在土堆上方看著下麵的那口赤紅棺材,他咧開嘴笑了起來,葬龍棺!家傳的寶貝,當初他喊著賺大錢就是賣這口棺材,不過走南闖北也沒遇到誰能用上這口棺材。


    把鐵鍬放在一邊,苟老板跳了下去。


    摸著葬龍棺,赤紅色的棺材在黑夜中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紅光。


    “本打算賣個天價,不過這次嘛,不要錢了!”


    苟老板雙手扣著棺材底,厚重的棺材在他身上搖搖晃晃就是掉不下來。


    從下麵爬上來,苟老板回頭看了一眼村子,背著棺材走進了大山。


    第二天一早,村子裏有早起下田的人就發現了那被挖開的老墳,苟老板剛回來家裏的祖墳就被人刨開了,這不能不讓人多想。


    來到村長家,卻發現村長坐在院子裏對著一捆錢麵露愁容。


    “村長”


    “我知道,狗娃去就讓他去吧,這錢你拿去,找幾個工匠把挖開的墳重新埋上,再買一口好點的棺木回來!”


    在這裏沒人會質疑村長的話,等眾人離開,村長低聲唱起了狗娃他爺爺教給他的小調兒:


    千裏迢迢走東關,紅塵仆仆入西楚,一口紅棺一口酒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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