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hirondell


    0


    不論遇到怎樣的悲劇,你的人生都會繼續。


    很遺憾。


    1


    走得快五小時平均六小時走得慢八小時——而這所說的,便是在四國德島縣靈場八十八所中,從第十一所藤井寺到第十二所燒山寺的巡禮路。


    這條燒山寺道是從第一所靈山寺開始遍曆八十八所的所謂『巡禮者』會遇到的第一個難關,有許多人都在這條路上遭遇挫敗,因此俗稱『巡禮殺手』。二零一三年十月二十七日,我們的英雄空空空正腳踏實地地走在這條路上。


    腳踏實地這個形容也許沒有必要過度修辭,但在現在的四國中,這確實必要的、必不可缺的描寫——總之,空空空走在上下坡劇烈變化的陡峭山路上。


    十三歲的少年空空空直到前不久為止——在他自己看來,那已經是連是現實還是夢境都分不清的遙遠、久遠、悠久的過去了,但至少在時間上還是不久之前,直到短短的不久之前,都是一名隸屬於體育係社團的初中生——要說是走得快、平均、還是走得慢,那當然是走得快。而且他登山的節奏也不錯,但即便如此,這也很難說是一條輕鬆的路。


    一般來說是條難走的山路。


    在山路上自然不能使用那個空力自行車『戀風號』——那輛自行車丟在藤井寺了。雖然是違章停車,但不止是德島縣,現在整個四國島都沒有人會處罰違章停車了——空無人煙,因此沒有問題。


    「…………」


    隻做眼前事。


    撐過當下。


    重複緊急避難——執拗地重複。空空空在這半年間基本上熱情燃燒在活下去上麵,對他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相當於他秘書的『篝火』做出的客觀評價指出,那中生存方式不是『燃燒熱情』而是『冷卻人性』),但是隨便停下來的話,說不定就會陷入思考。


    不。


    即便在朝著山頂行走的途中——在走向燒山寺的途中,也不是沒有疑問——為什麽今天,現在,我要爬這個燒山寺道呢。


    大概是十三歲年紀輕輕,甚至可以說是年幼,卻要學人家遍曆靈場吧。不,在登陸之際,他不是沒有想過在『調查』四國中,以環繞四國一周的八十八所巡遊為『基準』——


    「你體力真不錯,空空。」


    這時。


    走在空空前麵的人突然回頭說——由於角度問題,她說這話的時候正從上麵俯視下來,不過她似乎是真心感慨。


    她。


    魔法少女『pumpkin』認真地問。


    「你特地鍛煉過身體嗎?」


    問的時候,她已經轉回前方了,看起來雖然是真心感慨,但也沒有那麽關心。不過空空基本上是個認真的少年,麵對這種打法時間、沒話找話的問題,也認真回答。


    又問必有答。


    即便無法回應期待。


    「嗯……我從小就一直打棒球。」


    不過,即便有這種素養、有這種底子,一直打棒球的生活也已經結束了——再生活迎來終結後的這半年裏,他的身體正處於成長期,並一直用各種機器進行肌肉訓練,因此他現在肉體的形成,也無法全部歸功於棒球。


    「為了訓練,也經常越野跑。」


    「越野跑?越野?那是什麽意思?」


    「啊啊,厄——」


    自己理所當然地用著的名詞對方卻覺得不理所當然,為了填平這直接的差距,空空思考有什麽合適的名字。名字。他這個少年隻要給事物安上『名字』就會安心——也許這不是『安心』,而是『安定』。


    「簡單來說,就是山路訓練。越野就是走山路的意思……諾,山路上凹凸不平,比起在普通地操場上跑圈,運動強度更高。」


    「嗯。」


    『pumpkin』問過之後,看起來也沒什麽興趣——不過,要是聽了這些知識,就提議『哦這樣啊,那幹脆在這個山路上也跑起來吧』,反而麻煩。


    本來,空空不會對別人的人格說三道四,但心裏還是覺得她是個消極的人——不過,對於昨天才認識的人,而且是在那種緊迫情況下認識的人,現在做出評價也許還太早。


    畢竟空空連她報上的真名是不是真的是真名都無法斷定——『名字』還不安定。杵摫鋼矢十分有可能是假名。也許『pumpkin』這一不管怎麽看都像代號的名字,也許實際上才是真名。


    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故事。


    『pumpkin』看起來消極,也許隻是因為她走山路累了,也許隻是悲歎於失去了同伴,也許是本能地討厭空空空。也許她在別人麵前是個和年歲相仿的開朗女孩兒——不管因為什麽,空空都不會為難。


    至少不會比現在更為難。


    即使算不上是特別歡迎。


    不管,第一個可能性——她走山路累了的可能性,在空空看來很低——她身體纖細,完全看不出是走得快的人,但卻比空空還滿不在乎,像是走普通路一樣攀登這條『巡禮殺手』。


    她也特地鍛煉過嗎?


    不,鍛煉過的人應該不會不知道越野跑這個詞……哎。


    「你將來的夢想是當職業棒球選手嗎?空空。」


    她繼續雜談。


    也許她隻是在打發時間,也許這是她拉近和空空關係的方式。對於之後必須和她『共同戰鬥』的空空來說,他希望是後者——不,其實也沒什麽希望的。


    隻是覺得如果是後者就好了。


    與其說是就好了——不如說是方便。


    「誰知道呢——我幾乎沒有夢想過將來。」


    「是嗎?你是現實的男孩子嘛?可是男孩子不是基本都想當職業棒球選手嗎?」


    這是句質樸的話——甚至有點太質樸了。有一瞬間還以為她這麽說是在諷刺(實際上,空空的奇葩個性被人這麽挪揄也沒有辦法),但似乎不是那樣,『pumpkin』真的隻是質樸地這麽想。


    職業棒球選手,嗎?


    雖然空空完全無法想象她是如何成長到今天的,但至少從她現在是『魔法少女』這一點來看,很難認為她正經上過小學中學。根據空空的粗略推測,她大概是高中生年紀,可是她當然不可能是高中生。在她心目中『男孩子』的形象極其典型,或是說『想當職業棒球選手』也許才是該有的樣子。『女孩子』的形象說不定會夢想成為『新娘』或是『糕點師』——不,她自己就曾經是『女孩子』,這也許過於臆測了。


    不管怎樣,空空有問必答。


    甚至有些義務性地。


    「也許是,但我沒有。現在沒有,以前也沒有。我甚至無法全部說出十二個球團的名字。」


    「是嗎?」


    她好像很意外。


    當然,還算不上吃驚,隻是有些意外——不過是過一天就會忘記的意外程度。


    「那你打棒球的動力是什麽?」


    「動力……」


    「沒有動機,是不會去打棒球的吧?」


    「打棒球不需要動機的啦。我不需要。當然,我想隊友裏確實有人規規矩矩地……或者說,穩健地以職業棒球選手為目標——」


    真的嗎?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空空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有——雖然當時沒有覺得,但現在他明白,自己非常不善於預測周圍人的心理。


    不說別的。


    雖說是隊友,但現在已經搞不清他們是不是真的是空空的『友』了——沒法確認。


    那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帶著將來的目的、或是明確的動


    機在打棒球的呢——又或許和空空一樣,隻是因為家長才開始打棒球、隻是一直沒有停止而已呢?


    隻是對付。


    眼前的事情。


    隻是整理整頓人生。


    ——不過,空空靠著棒球的技能報送進了私立初中,倒也可以說是帶著利己目的打棒球的——他說不定挺精明的。


    不過如果真的精明,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頭霧水地走在燒山寺道上就是了。


    一頭霧水地——真的是一頭霧水。


    「——我基本上是來什麽球就打什麽球的感覺。」


    空空總結說。


    雖然被問到後順勢就回答了,但他完全不想多說以前的事——『pumpkin』似乎也不想深究空空少年隊棒球的態度。


    「嗯。來什麽球打什麽球啊。」


    她隻是重複了一便,然後就轉回到了話題上。


    對,話題不是關於空空的過去,更不是關於曾經的夢想——而是關於他現在的矯健腳步。


    至少,她作為空空今後必須共同戰鬥的搭檔應該關心的不是這種懷舊的方麵,而是他現在的體力。


    說不定『pumpkin』會覺得空空是用『來什麽球打什麽球』的風格接連擊退了她的同伴——魔法少女們,分外活躍。不過至少『pumpkin』沒有把它表現出了,空空也沒有察覺。


    「你也不是普通人嘛——要是連這點山路都走不上去的話就麻煩了。」


    「嗯……是啊。你說得對。」


    確實如此。


    隻能如此。


    畢竟空空是『英雄』,是『軍人』——即便曾經不是棒球部成員,假設是文學少年,麵對這種雖然險峻、但畢竟是遊覽路線的道路,決不能示弱。


    即便隻有十三歲,在國家製度中還隻是初中一年級,但他現在正在拯救人類——雖說他自己極度欠缺這種自覺。


    來什麽球打什麽球。


    隻是用這種風格拯救人類而已。


    「但是,這麽說來,你更讓人意外啊。」


    交流。


    聽到提問,回答,然後就輪到空空提問了——空空覺得他必須提問,於是說。


    他把交流認為是這樣義務性而單方向的東西,自然不可能構建出豐富的人際關係,但他自己毫無察覺。


    他說。


    「你很有精神呀——爬這樣險峻的山路,卻連一滴汗都沒有出。你看上去完全不想是鍛煉過的樣子。」


    比較而言,她不用說,明顯是文化係。


    即便空空沒有從外表判斷別人的技能,也足夠——了。


    「啊啊,不,這不一樣——我不是在用體力登山。」


    「不是用體力?那是用什麽?」


    「魔力,吧?」


    她這樣回答。


    聽起來像是玩笑,又像是諷刺,但空空明白,這句話即便是諷刺也不是玩笑——因為『pumpkin』是魔法少女。


    魔力這個詞原本毫無說服力的特征,在她——她『們』麵前被完全無效化了。毫無說服力的特征被完全無效化了,這個說法極其不自然,但此時沒有其他的表現方法。


    和空空這樣鍛煉出的體力之類無關——她們一定是在超越常理地『登山』。


    在天上飛。


    爆破。


    正好破壞。


    射出激光。


    複製。


    ……就是不知道使用什麽樣的魔法『登山』——雖然空空已經在某種程度上推測出了『pumpkin』用的魔法——但實際上怎樣完全不清楚。


    想想看,這很危險。


    空空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麽、和不知擁有什麽技能的人組隊,卻要向今後的困難——左右人類明天的艱難困苦發起挑戰。


    共同戰鬥也好,同盟也罷。


    協同作戰也好,形勢也罷。


    在現在的情況下,一般都會認為非常危險——但是空空處於危險的立場、位置,並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他一直都在不明所以地處理不明所以的東西,莫名其妙地完全莫名其妙的事情。


    總的來說就是不一般。


    和『pumpkin』這位神秘的年長女性一起神秘地同行,這種事空空空事到如今沒有理由猶豫——該說現在猶豫太晚了。


    話雖如此,但空空此時沒有察覺到太大的風險,也許並不是因為習慣了,而是單純地比較而言。


    也許是程度的問題。


    和現在四國的危險性比起來,還有和現在不知行蹤、但確實還存活著的另一位魔法少女『stroke』比起來——不論『pumpkin』的魔法是什麽,都沒有太大的風險。就算他無意識間有了這種想法,那也是無可奈何,或者說理所當然的。


    這個『想法』也許是個樂觀的臆測——但即便承認了這個風險,他現在也不會默不作聲。


    現在的目的是對話。


    即便他現在不打算追問『pumpkin』擁有的『魔力』,但作為交流的一環——作為他主動接近的姿態。


    「魔力是什麽?」


    這麽問是一種禮貌。


    他這麽認為。


    所以說,由於他用這種互相讓步的形式來對待交流,他的對人姿態就有了偏差,基本都不得要領——不過最終,對於他這個類似社交辭令的問題,


    「詳細情況等到燒山寺以後再解釋,空空。不要著急。」


    『pumpkin』說。


    「我說過的吧?」


    「是的,我聽到了。」


    空空點頭。


    他並不是忘記了——『pumpkin』說過,包含種種、不分大小、一切都等到燒山寺以後再解釋。


    在香川縣都市部分的中學教師裏。


    在同伴的屍體前——她說過。


    她說過,現在要放下一切,盡早移動——空空聽了她的。到達四國以後——也許該說是被丟到四國以後,被空投進四國以後——他一直想要找人給他『解釋』。在他看來,也許會希望不要這麽慢悠悠地,而是馬上解釋,實際上他也考慮過要不要少有地提出這個主張,但還是忍了下來。這是因為他顧慮到『pumpkin』正站在同伴的屍體前——才怪。


    先不管『pumpkin』在同伴的屍體前到底是什麽感受、有什麽想法,如果空空行動或自製時能夠顧慮到別人的內心想法,他的人生也該有所不同。


    那麽說到他那時為何忍了下來,隻是單純地因為他判斷照『pumpkin』說的做比較『安全』——考慮到從那間教室消失的另一位魔法少女,剛才提到過名字的『stroke』,自然沒有理由反對立刻開始移動。他一點也不想再次領教『那孩子』的『激光炮』——不過,這個擔心實際上有些杞人憂天,但他還沒有聽到過『解釋』,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不過,即便這個擔心是杞人憂天,『stroke』對他、對他們來說風險很高,這一點本身沒有錯,空空的判斷也可以說是對的。


    這些事發生在昨天,十月二十六日。


    之後過了將近一整天,他們從香川縣移動到了德島縣——考慮到四國的廣大麵積,這可是相當高速的移動,強行軍。


    在這個意義上,到達燒山寺道之前,他們就已經走過了很長的路程——當然,在之前的路上,空空騎著濃縮了科學精華的空力自行車,沒有一般認為的那麽累。


    和那位『stroke』的戰鬥中,空空空的腳底受了不少傷,在他看來簡直就是科學萬歲。


    然而卻有一個疑問。


    自行車確


    實是個方便的攻擊,但在之前的路上,用『魔法』飛行的話,不就能更快地、更迅速地到達藤井寺了嗎——嚴格地說,『pumpkin』是和空空的自行車並排飛的,但兩個人一起飛的話,應該能節省不少時間。魔法的產物飛行顯然比科學的產物自行車速度快——基於和在室內飛行一樣的原因,在陡峭的山路上飛行比較危險,因此才走在燒山寺道上,這(即便腳底有點疼)還是能理解的。


    『pumpkin』說了等到燒山寺再解釋,因此這個疑問還沒問——不過要問的話,現在正在互相提問,也許是個機會。


    該不該提問。


    即使問了,也可能再次得到「我說過的吧?」的回答——空空不是那種被大姐姐戲耍會感到快感的少年,想到這些便猶豫起來。


    而且即便沒有想到這些,問太多的話說不定會暴露自己的無知、沒見識——即便沒到那個地步,至少也是暴露了自己的本事,也就是沒本事。因此,為了維持、堅持同盟關係,正確的姿態也許應該是在對方主動解釋之前,裝出大膽的樣子,不問社交辭令以外的問題。


    雖說問是一時的恥辱,不問是一生的恥辱,但也有一些緊迫之時提問會終結一生,至少會左右一生。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連隨便說話都不行。


    必須一字一句都多加小心。


    但最後,空空在加上了『隻問這一件事』的限定條件後,向『pumpkin』提出了問題——他決定即便得到「我說過了吧?」這個冷淡、或是說無以為對的回答,也情願情願接受那種不快。


    十三歲的少年,空空空。


    雖然沒有人能說出他的風格是什麽,但要說他此時為什麽會偏離他的風格,問出這樣有勇氣的問題,那是因為他吸取了之前的經驗教訓。


    在香川縣時,每當他想要像人提問的時候,那個人就會死去或逃走——他害怕這樣一直自製下去,在到達燒山寺之前,眼前的『pumpkin』會有不小的概率以某種形式丟掉性命。


    他帶著平靜的表情,冷靜判斷的樣子,毫無壓力地檢討這位和他一起登山、至少在形式上是搭檔的人在不久的將來會死去的可能性。這果然是他的風格——即便沒有人能說出他的風格是什麽。


    但這不能說是擔心過頭、小心過頭,這就是現在的四國、空空空的現實。


    「那個,『pumpkin』小姐。」


    「什麽事?空空。」


    說起想問的問題,她為什麽會稱呼他為『空空』也是其中之一。但也許是因為空空判斷這件事的緊急性低,也許是因為他害怕觸及和『那個人』想過的事情,總之他沒有問題,而是按照預定的問:


    「為什麽不飛?」


    但是這樣一來,聽起來好像是他爬不動山了似的。


    「為什麽之前不飛過來?雖然我知道為什麽不在山路上飛。」


    於是他仔細糾正了一下。


    為了避免誤解——空空少年不喜歡被誤解。他現在的立場基本上都是基於誤解形成的,當然不會喜歡。


    他不僅不喜歡被誤解,還同樣不善於解開誤解,不過這種程度的誤解還是能輕鬆解開的。在聽到空空問題的一瞬間,『pumpkin』露出驚訝的表情,但之後便明白過來。


    「啊啊。」


    她點點頭。


    她停下來回頭看了空空一眼,然後又走起來。她說:


    「這樣啊,這個我還沒說過啊——空空什麽事都唯唯諾諾地照做,結果我就連這種無所謂的事情都忘記解釋了。」


    她說得好像把責任都推給空空一樣。


    空空不想唯唯諾諾,但他確實覺得重要事項的解釋應該等到平定了周圍、回避了緊急事態、雙方都安定下來之後再進行。可是這種一問一答就能解決的事情,應該在他騎上自行車的時候,在『pumpkin』讓他騎上自行車的時候就問。


    這與其說是空空沒想到,不如說是他想太多了——空空少年總是會想太多,而把某些東西延後。


    這次不過是造成了兩人間的一點小摩擦——可以一笑了之,但願這種摩擦不會再日後變成致命傷。


    因為他在四國的冒險。


    現在還看不見終點——才剛剛開始。


    「難道說是因為那個規則嗎?從香川縣跨越邊界進入德島縣時不能使用魔法——之類的規則。」


    「嗯?不不,不是的——你太武斷了,空空。這次沒有飛,單純為了采取隱秘行動而已。」


    「隱秘行動。」


    「因為在天上飛很顯眼啊——而且空空,你還不習慣飛行吧。」


    「哦——原來如此。」


    說起來確實是這樣。


    在天上飛的時候不用注意路線,能夠節省很多路程,但現在看看和pumpkin正被人追趕——不,雖然不一定在被追趕,但還是不得不在意同樣可以再天上飛的魔法少女『stroke』的視線。


    因此才進行——隱秘行動。


    「如果不怕被人看見的話,在山路上也無所謂啊,看看。隻要大幅提升高度,再從正上方著陸,就不用走這條巡禮路,直接走近道到達燒山寺。」


    「啊,這樣啊。」


    就是這樣。


    看看還沒有習慣『人會飛』這個現象,完全跟不上這些想法——他剛才為了避免誤會和加上的話,雖然成功避免了誤會,但卻像他害怕的那樣暴露了他見識短、沒本事,這讓他感到羞恥。


    看看作為外地人來的四國,說實話,『pumpkin』對他的評價降低會讓他感到沮喪——不過,空空的這個擔心是白擔心了。


    不需要感到不安。


    通過昨天的遭遇,『pumpkin』對空空空這位比她小的少年做出的評價完全沒有改變——魔法少女『pumpkin』在評價空空空時看中的是和空空以為的完全不同的要點。


    「該怎麽說呢——機會難得,空空,你好好感受一下德島縣的名勝吧。你是第一次來四國吧?」


    「就算你讓我好好感受……」


    「這是一輩子想要做一次的事情吧?環遊八十八所。」


    「…………」


    是這麽看待的嗎?


    四國居民對待環遊八十八所——可是在空空看來,八十八靈場中能叫得上名字的也就隻有幾個。燒山寺道也好,藤井寺和燒山寺也罷,他都不知道。


    可以說是無知。


    然而,如果實話實說的話說不定會刺激到『pumpkin』的家鄉愛(?),於是。


    「哦。」


    他含糊地回答。


    當然,『pumpkin』也聽出了其中的含糊——這樣一來,還不如老實回答『沒有想做一次』,但空空也不太善於正麵說謊。


    「怎麽了?空空,你不太了解德島嗎?」


    「要說了解不了解的話,應該算是不了解吧。」


    「要說……我問的是『你不太了解嗎?』,那還可能是『要說』什麽別的嗎?」


    「要說有沒有可能的話,我想說沒可能的。」


    沒想到變成說笑話了一樣,但空空當然不是有意的——但『pumpkin』怎麽想就不一定了。


    也許會覺得他是個沒禮貌的小鬼。


    那樣的話就鬱悶了。每件事都這樣。


    說起來,不光是德島,整個四國空空都不太了解,不過從剛才的對話中可以看出『pumpkin』是香川人,也許她是通過把德島單獨從話題中分割開來,以保護自己的家鄉。


    不,『pumpkin』到底是不是香川人空空還沒有


    明確問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所屬的魔法少女『小隊』的地盤,基本是在香川縣。


    一開始遇見的魔法少女『metaphor』這麽說過。


    嗯?


    不,等等。


    這樣一來的話……?也就是是說,還有別的魔法少女『小隊』的地盤是這個德島縣……或者說德島地區嗎?


    「…………」


    這個,哎。


    可是現在又不能問——這件事應該等到爬到山頂再問。也許『pumpkin』從香川地區移動到德島地區的原因就和這件事密切相關——隻是不是一問一答就能得到答案的。


    這件事暫且不論。


    關於香川縣,空空擁有的知識基本上隻有『吃雜煮時就的餅裏麵有餡』之類的——而德島縣又是什麽樣的地方呢?


    雖然說不上在意,但還是會這樣想。


    空空明明是來調查四國的,卻幾乎比了解四國——雖說會花費一些時間,但他還是應該做些事前調查。至少買一本導遊書的時間還是有的。


    不過,他又不是來觀光的,買導遊書有點偏離宗旨就是了……。


    「啊啊,但是,對了。我聽說過。說到德島,就是那個吧。禦好燒裏會加金時豆。」


    「……你的知識真是偏頗。」


    『pumpkin』驚訝地說,沒再說有關地域的話題。如果是因為她判斷這種對話不會有好處的話,也算是答對了。


    最多也就是用『四國人基本都喜歡甜食啊』打開話題,也就到頭了。


    但是,離開香川縣進入德島縣的空空空,即便偏離宗旨,也應該帶一兩本導遊書來——那樣也許會有利於他今後的冒險。


    然而,從他最近的悲劇人生中也可以發現,空空空沒有預知能力,也缺乏普通人該有的對未來的預見能力。


    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不會考慮以後的事。


    今後也不會後悔自己沒有事先買導遊書。


    「……山頂上的景色一定非常好吧。」


    總之,空空為了避免沉默,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景色。


    「那倒沒有。燒山寺又不是展望台。想看好景色的話,最好還是去別處——當然,如果有空的話。」


    「有空嗎?」


    「怎麽可能有。」


    她幹脆地說。


    「不過,一會兒就能知道有多沒空了——」


    「……?有多沒空?」


    這是什麽意思,好奇怪的話。


    該說是奇怪,還是奇特呢。


    不是也許有也許沒有——這句話是,也許沒有,也許更沒有的意思?


    如果是類似『絕望也分好壞,壞的還有更壞』的意思的話——空空倒是容易理解。空空空就一直是從絕望潛入更深的絕望。


    「一會兒是說到山頂嗎?」


    「不,燒山寺也不一定建在山頂啦。」


    「是嗎?」


    「不要想從我這裏獲取德島的隻是哦。我雖然不是一竅不通,但也沒有熟悉到能教別人。」


    『pumpkin』說。


    「雖說一輩子想要做一次,但我其實沒做過——環遊八十八所什麽的。」


    「哦……」


    這倒也是。


    雖說比空空年長,但她還年輕,要去巡禮還早——不,對她來說,年輕也許不是什麽問題。


    她大概從來沒有渴望過去巡遊八十八所——空空是最近才知道人類到底是在和什麽戰鬥,但她身為魔法少女的時間應該比這長得多。


    ……不過這全都是空空自己的想象,說不定『pumpkin』在這次的四國事件發生前才剛剛成為魔法少女。


    到最後,空空還不知道一件確定的事——一切都含含糊糊的。即便之後『pumpkin』向他解釋了現狀,他也沒有判斷那些話是否真實的基準。


    他千裏迢迢地跑來四國,這樣說也許有些誇張,總之是特地跑來四國,可到現在他調查出的成果——親身調查出的成果,能夠確信的,就隻有『魔法』的存在而已。


    魔法。


    還有魔法少女。


    還不清楚這些和四國的現在有什麽牽連——他有些擔心,以這個步調是不是來得及。


    一直以來,要應付、突破現狀就足足夠他受的了,有件事差點都要忘了:他是有時間限製的。


    極其切實的時間限製。


    雖說在當時的情況下是不得已,但這是他自己開出的空頭支票。一周——七天的時間限製。


    這其中已經過去了兩天,而第三天的二分之一也接近終點了——他並不是那麽消極、性格陰暗的人,但現在的情況已經沒法完全不考慮『也許已經來不及』的可能性了。


    最壞的可能性。最壞的情形。


    「…………」


    最壞的情況下,或者說,最少——要想出讓我自己活下來的方法。


    空空空這樣想。


    利己?


    不,是義務似的想。


    義務似的想著必須保護自己的性命。


    他。


    想著,思考著。不停思考。


    2


    空空好像有很多想法啊——這時,魔法少女『pumpkin』轉身,隻是偷看著身後,想著。


    空空空在思考,當然『pumpkin』也同樣在思考——在空空看來,『pumpkin』是神秘的大姐姐,但在她自己看來,自己當然隻是普通的自己,並沒有特意把自己的形象裝扮得神秘,而且也極其普通地會有各種各樣的想法。


    和空空空不同的是,她的『各種各樣的想法』中,幾乎沒有『讓我自己活下來的方法』。即使有,這種想法的優先級也非常低。她心中強烈地認為,即使自己一個人活下來也沒用——這既是因為她所受的是這樣的教育,也是因為她本身就有很強的這種放任自流的傾向。


    雖然最寶貴自己。


    但也最不相信自己。


    放任自流——就是因為『pumpkin』這樣。


    在曾經是她隊友的魔法少女中,她才會跟性格最爽朗的『metaphor』最合得來——而且,才會和曾經身處地球撲滅軍的『她』有來往。


    「…………」


    真是不可思議的緣分。


    竟然能和『她』的遺孤,不知道這麽說對不對,總之是空空空這位少年,在這種緊急事態中一起行走。


    在四國巡禮的用語中,有『同行二人』這個詞,但那指的是和弘法大師同行,並不是現在這樣的情形。


    不可思議的緣分。


    話雖如此,她當然——不想帶著這種感傷和空空空同行。她由於歲數和別人差許多,遊離在『summer』隊的邊緣,但她並不喜歡孤立,也不是不善於和人打交道——雖然看起來像是那樣,但至少本人不這麽覺得。


    所以隻要有必要,她就會和別人共同行動,但當然隻是在有必要的時候——說實話,她當時向空空空提出同盟的原因,應該向空空空提出同盟的原因,已經消失了。


    在魔法少女『cogen』死去的時候。


    失去了迫切的必要性。


    她想讓不是魔法少女的空空少年去做身為魔法少女的她做不到的事情,因此才提出同盟——但那個威脅已經消失了。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需要不是魔法少女的戰鬥力了。


    也就是說。


    單純從情況來判斷的話,『pumpkin』也就沒有必要和空空空組隊了——再能使用『魔法』的她看來,不能使用『魔法』的


    少年反而會礙手礙腳。


    那麽,她為什麽沒有在香川的那所中學裏拋棄空空,而是維持著同盟關係,一起來到德島縣燒山寺道呢——那是因為她看準的不是現狀,而是未來的狀況。


    確實,沒有了迫切的必要性——那麽,考慮到從『她』那裏聽說的空空的人性,和他一起行動不隻會礙手礙腳,甚至還會有危險。可以說,比起空空與『pumpkin』同行感到的風險,『pumpkin』與空空同行感到的風險更大——那麽她為什麽會接受這個風險呢?那是因為空空和『pumpkin』的認識不同,『pumpkin』所知的現在四國的狀態、四國本身蘊含的風險,不是空空空能比得了的。


    就算空空空是個多麽危險的人物,他也終究是一個人——不可能比覆蓋四國全境的威脅更危險。這是『pumpkin』的判斷。為了對抗襲擊四國全境的威脅,空空空這個存在在將來反而會起到好的作用。


    為了對抗時刻變化的情況,雖然算不上是以毒攻毒——但空空空應該能派的上用場。


    因為他無法使用魔法,卻和多位魔法少女對峙,還在現在的四國中活了超過兩天——即便沒有迫切的理由,單憑這些也足夠成為結成同盟的理由了。


    雖然他是無法使用魔法的少年——但他也是軍人,是英雄。


    而且——『pumpkin』這次回頭了。


    無法使用魔法的少年這個評價也許並不正確——他確實不是像『pumpkin』或『metaphor』這樣經過訓練的魔法少女,但即便沒有經過訓練,也是能使用魔法的。


    對,隻要像他現在這樣。


    穿上魔法少女服的話——『pumpkin』感覺像是看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似的,又轉向前方。


    還好空空才隻有十三歲,第二性征還沒有完全顯現,看上去沒有那麽糟糕,但『pumpkin』終究沒有觀賞女裝少年的興趣。


    而且她自己也是同樣的打扮,並且很難說是般配,沒法對他說三道四——『pumpkin』雖說是女生,但已經是十幾歲的後半段了,穿著魔法少女服——實際上就是輕飄飄的哥特蘿莉裝,也相當奇怪。


    話雖如此,在離開香川的中學的時候,她曾經讓空空把那服裝脫下來(她說:穿裙子不方便騎自行車吧?現在想來這個說法不太說得過去)但他很頑固。頑固地堅持不換衣服。


    『pumpkin』並不認為他有女裝的興趣,因此可以推測出他穿服裝是為了提高自己的生存率——他的這種頑固也有可靠的一麵。


    女裝也無所謂——就算到不了這個地步,至少是情願接受女裝。他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風格,在今後的生存鬥爭中,應該會成為有點放任自流的『pumpkin』的指針。


    然而,她依然要小心謹慎。


    因為,空空終究沒能成為同樣放任自流的——沒那麽積極想要活下去的『她』的指針。


    最終都沒能成為。


    站在『pumpkin』的角度上,『她』和空空少年的深層次關係終究隻是想象——即使問,也不覺得空空會說出正確的答案。她並不覺得空空會說謊,隻是認為他對現實的人生不正確。


    這個偏見沒有大錯。


    雖說有事前信息,但她隻通過一天的交流就察覺到了——不管怎樣,空空空和『pumpkin』之間摸索出的同盟關係雖然岌岌可危,但從結果來說還是成立了——在這個時間點上。


    在這個時間點上,他們都沒有想要給對方使壞、欺騙或利用對方。


    魔法少女『metaphor』——登澱證在和空空空結成同盟的時候,想要把他當做『盾牌』,和那時比起來,這次的組合可以說非常正麵、有建設性。


    這也許是同齡的空空空與『metaphor』之間的關係,和明顯有長幼之分的『pumpkin』和空空空之間的關係的不同。


    把他當成是年幼的孩子對待,和把他當成是同樣年紀的少年對待時,空空的形象會差很多——而且,空空出乎意料地會受到『她』或是曾經的摯友花屋瀟那樣的年長女性喜愛。而且空空很重視長幼之序,比起同年齡段的人,他容易和年長的人打交道。


    不過,也隻有『在這個時間點』上,這種顯而易見的推測才能成立。空空和『pumpkin』都是會瞬間顛覆、撤回自己意見的人,在這一點上,他們完全相同。


    在某種意義上是相似的人。


    他們兩人都能毫不猶豫地從背後對合作者捅刀——反過來說,正是因為他們兩人這樣的性格,才能毫不介意『summer』隊對英雄『醜惡』的戰鬥,這樣攜手同行。


    那麽——她想。


    魔法少女『pumpkin』思考著之後的事情。


    她得到了可靠的搭檔,卻將危險分子放歸山林,這個情況,是會維持現狀,還是會成為負麵因子——有多沒空?馬上就能弄清了。


    不管能不能弄清,她都打算把一切毫不隱瞞地告訴空空——對他推心置腹。不過,她還是希望情況能多少有些好轉,也就是說希望能高高興興地說。


    看來空空還沒有掌握的四國中進行的遊戲的全貌——可是卻活了下來,這連她都難以置信——除他以外,在事件發生後登陸的人全都喪命了——因此必須告訴他遊戲的全貌,而且她為了統一認識,也想快點告訴他。


    隻是,隻是要先保證自身安全才行——話說到一半就死掉了,這在現在的四國很有可能發生。


    雖然沒有直接問過,但從空空的隻言片語中可以想象出,『metaphor』就是因為疏忽了這方麵,然後在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死掉的——在空空的認識中,她是『還沒開始說就死了』,但如果讓『pumpkin』來說,她是『在開始說之前沒有確保安全』。


    必須先從這些認識差距開始調整——不管怎樣,都要等到走完這條燒山寺道。


    走得快五小時,平均六小時,走得慢八小時。


    從藤井寺出發後大約經過了五小時——已經能看到終點了。就像她剛才對空空說的那樣,『pumpkin』是在用『魔力』登上,但她使用的魔法並不是用來登山的,因此她完全不是不會累,不是輕鬆爬山。


    然而,她卻沒在半路上的休息處休息。這不僅是因為急著趕路,最重要的是對空空空麵前的虛榮心。她覺得為了維持同盟,不能被對方小看了。


    說到這裏,爬山的時候她其實沒必要使用魔法,卻還是用了,也是因為這個——雖然曾經的隊友魔法少女『pathos』不會同意,但令人意外地,『pumpkin』的性格有小心謹慎的一麵。


    「啊……差不多到了呢,燒山寺。」


    這時。


    背後的空空說。他似乎是看見了立在前麵的木質標誌牌。


    「是啊,空空。」


    『pumpkin』點頭——那麽,前麵不知是吉是凶。不,鑒於情況,應該說是不知是鬼是蛇——


    「…………」


    『pumpkin』覺得,鬼或者蛇的話,選的不用選,肯定希望是蛇。


    3


    「是鬼啊……」


    空空少年聽到了『pumpkin』的這句自言自語,但他當然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剛才關於慣用語的思考並沒有說出來,空空不可能知道——就算強行拋開這一點,那句話依然意義不明。


    因為他們到達的四國靈場八十八所第十二所燒山寺的境內沒有任何人。這座名刹中沒有人,這在平時可謂是緊急事態、異常事態——但在現在的四國,所有地


    方都理所當然地沒有人。


    沒有人了。


    所以,當他們總算到達燒山寺時,看到這裏沒有人,並不應該自言自語地說出『是鬼啊……』這樣可怕的話,也不應該露出那麽失望的表情。


    「那個……『pumpkin』小姐?」


    空空叫她。


    因為不說話也不會有進展。


    不管她現在心境如何,空空都希望她能盡快按照約定開始『解釋』——『pumpkin』在某種意義上有些茫然自失,但她還沒有沮喪到連空空的聲音都聽不懂。


    「啊啊……」


    她轉向空空。


    消極的目光。


    「嗯,那就是燒山寺的大杉樹……被定為德島縣的天然紀念品。雖然你說不太了解德島縣,但至少還是聽說過這個的吧?」


    「啊,沒……」


    沒聽說過。


    所以說,空空既不是來巡禮,也不是來觀光的。而且不要說什麽不太了解德島縣,根本就沒有一個都道府縣是空空空很了解的。


    就連他生活了十三年的老家,說實話也不能算是了解。


    「那邊有個封印大蛇的岩石——啊啊,所以蛇被封印住了啊?」


    「厄……『pumpkin』小姐——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是說發生了什麽偏離了你的期待的事情嗎?」


    不過說到發生,據他所見,這個寺院裏什麽也沒有發生就是了——


    「鋼矢。」


    「哎?」


    「叫我鋼矢——你一開始不是這麽叫的嗎?『pumpkin』終究隻是同伴間的代號。我不太喜歡。」


    「不太……喜歡嗎?」


    「你覺得這世上會有哪個女孩子喜歡被人叫做南瓜嗎?」


    說來也是。


    雖然是種非常美味的食物,但要用在人身上,基本都是貶義。空空一開始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理解為這個代號和厚臉皮的她很相稱。但她似乎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理解。


    空空覺得相稱,便從同盟成立後一直注意這麽叫她……不過現在想來,她一開始就說過了:不要叫她『pumpkin』,叫真名。


    說實話,他從昨天開始,已經叫慣『pumpkin』了,這時候再讓他改也挺難的了,但空空當然不是那種會一直叫人家、特別是女孩子討厭的昵稱的人。


    當然,不管對方說什麽,空空都不會對年長的人直呼其名——麵對秘書性質的部下『篝火』時,他都是費了一番苦工才能直呼其名的。


    「那,鋼矢小姐——」


    空空說。


    這番心情的轉換對他來說算是快的了。


    他現在真的有些害怕發生些不可收拾的事態,那樣的話在他發呆的時候『pumpkin』——杵摫鋼矢就死掉了,結果又沒說上話。


    就連對現實適應能力高超的他,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得不開始預測今後的發展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那個……」


    「偏離期待的事情?嗯,是啊。看來是發生了——偏離了期待,而且基本上符合預計。」


    這是個模糊的回答。


    偏離期待卻符合預計。這個修辭還算能理解——但『看來是發生了』這句話就不太明白了。


    她不就是為了確認這一點,才急急忙忙地從那個香川的中學教室移動到這個燒山寺來的嗎——然而為什麽到了現在還要用包含推測的形容?


    「那個……。鋼矢小姐。」


    「啊,抱歉,那麽辛苦地趕過來,確實這種結果——我真的覺得不好意思。雖然不是我的錯就是了。本來的話。」


    比起本來,該說是按照樂觀的推測——鋼矢說。


    「我和你應該在這裏和一個人見麵。那樣的話我和你的——幹脆就說我們好了,我們的安全率會略微提高一些。至少能維持現狀。」


    「略微提高安全率來維持現狀嗎……」


    反推的話,就意味著危險率會隨著時間推移而上升——不過他當然知道自己是處於這種情況了。


    這一點再次展現出來隻是讓他感到厭煩。


    「應該在這裏和一個人見麵?是說鋼矢小姐還有別的魔法少女同伴嗎?我還以為『summer』隊隻有我見過的那五個人——」


    該說是見過。


    還是說戰鬥過——而且其中一個人在空空見到時已經死了。


    「嗯,你這個認識是正確的哦,空空。『summer』隊隻有我『pumpkin』、『metaphor』、『pathos』、『stroke』、和『cogen』五個人。」


    「那。」


    「但是『summer』隊雖然隻有這些人,但空空也不覺得魔法少女小隊隻有『summer』一個吧?像你這樣富有洞察力的孩子,一定會從『summer』這個名字中,想到還有別的用季節命名的小隊吧?」


    「洞察力……」


    空空雖然想說他才沒有洞察力,但現在應該討論的肯定不是空空的洞察力。而且鋼矢說這話肯定諷刺,就算是真心的,讓她覺得空空富有洞察力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雖然他討厭被誤解就算了。


    話雖如此,實際上空空確實做過關於用季節給小隊命名的考察。在這件事上,未必能算是誤會。


    所以看看半截停下了那借口似的話。


    「也就是說,鋼矢小姐和別的小隊的人,別的小隊的魔法少女約好在這裏會麵,是嗎?」


    他問。


    到了這個地步,這句話已經不是疑問而是確認了。


    「嗯,是這樣。」


    事實上鋼矢也不出意外地點頭。


    「哦……我有點意外呢。」


    「意外什麽?」


    「啊,就是說……。對不起。這都是我的臆測,也許意外這個詞不太合適,不過我總覺得,即便有其他用季節命名的小隊,他們之間應該也沒什麽聯係。」


    雖然說是『總覺得』,但這絕非毫無根據。『summer』隊的每一個魔法少女,都把隊友,或是說同伴——即便關係不好以至於互相殘殺——當成五人一組來考慮。如果和其他小隊有聯係的話,至少應該能有一點感覺才對。『metaphor』姑且不論,『pathos』、『stroke』還有『cogen』都沒有考慮過和其他小隊會合這個選項。


    『pumpkin』是第一個。


    第一個具體地表現出這樣的行動。


    空空基本上都要判定這全都是巧合了,但其實他的『總覺得』似乎是正確的。


    「小隊間沒有聯係啦——『summer』也好,別的小隊也好,都是各自獨立的,沒有所謂的橫向聯係。我們就是被設定成這樣的。」


    『pumpkin』說。


    「有縱向聯係,但沒有橫向聯係——就是這種結構。」


    「哦……啊,可是,實際上——要是沒有聯係的話,為什麽會約好在這裏見麵……」


    「即便小隊之間沒有聯係,個人之間也可以有聯係啊——我就擅長這個。」


    與其說是擅長,不如說隻是單純的處世之道而已——杵摫鋼矢不知為何又解釋似的加上一句。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她的語氣裏帶著辯解地成分,但她說的意思可以理解。


    這就好比空空的部下『篝火』在收集情報時不完全依賴上麵派發的情報,也十分重視橫向聯係。


    不,也許鋼矢要更切實一些——畢竟她能夠隨機應變,對連魔法少女都不是、完全是局外人的空空,她都提出


    了同盟。


    這對她來說也許不是什麽特殊的事情,反過來說,就是她平時就會做的普通事情——


    「…………」


    說不定。


    說不定——鋼矢知道『那個人』,也是通過這種聯係。


    那樣的話,也就不難理解『那個人』在逃亡時為何會選擇四國作為目的地了——或者說,非常容易理解。


    「具體來說,我是和以德島地區為根據地的魔法少女集團、『winter』隊裏的一個人有交流——嗯,一個人。小隊裏的一個人。當然,不是和整個小隊有交流,甚至都不是公開的關係,是偷偷交流,互相勾結。」


    說到互相勾結,好像我們關係很好一樣,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那樣——鋼矢說。


    雖然隻是臆測的印象,但就連交往尚淺的空空都很難想象杵摫鋼矢和別人關係好,因此應該沒必要加這個注釋——空空推測她們之間應該是互惠互利的、簡單易懂的關係,也就是和現空空和鋼矢的關係相近。


    比起有交流——更像是暗中勾結。


    「於是,嗯……簡單的說,就是我們預定在這裏會合,但她現在沒來,也就是說,大概是死掉了——看來她是失敗了。」


    「失——失敗?」


    死掉了?


    太突然了。


    這個判斷也太性急了——不過她用『看來是發生了』這樣含糊的說法,似乎是這個原因。


    也就是約好了見麵(?)的人出了什麽事情——隻能這麽判斷。


    可是,直接判斷對方死掉了卻極其不自然。姑且不論有交流、勾結之類的說法,至少鋼矢不會這麽簡單就『拋棄』和自己結成了同盟的人……不。


    不,不對。


    就在昨天,杵摫鋼矢麵臨了一個重大的局麵——那個同盟對象,『winter』隊的魔法少女一定也身處某個局麵之中。而她現在不在這裏,就說明她沒能逃脫那個局麵……。


    那就是失敗。


    對。


    因為在現在的四國,死去是違反規則的——隻能說是失敗。這不是冷漠的說法,而是單純的事實。硬要說的話,就是冷漠的事實。


    「既然那孩子失敗了,就必須幫她善後才行——空空,看來我們今後會很忙。」


    「哦,很忙啊……」


    空空隨意地,隻是複述了一下,點點頭。


    我在別人認真的時候走神兒了,或許她會覺得我的態度不端正——空空有一瞬間感到不安,但說到走神兒,鋼矢的態度其實也沒有那麽認真。


    她看上去失落、失望,但感覺像是『算了,這樣沒辦法』,說好聽的是達觀,說不好聽的就是敷衍——也就是說沒有表現出和她之前形象有什麽不同的地方。此時空空要是懷念那位見都沒見過、連名字都不知道的『winter』隊的魔法少女,對她表示哀悼,也有相當古怪。


    不過空空從來沒有對人表示過哀悼就是了……即便是見過的認識的人,知道名字的朋友,甚至家人——都沒有過哀悼。


    麵對這樣的空空,雖然不知道鋼矢是怎麽想的——也許看到他不為現狀所動的態度,覺得他更加可靠——她指著燒山寺的深處。


    「裏麵有齋館,我們進去說吧。」


    她說。


    「平時必須要預約才能住——但現在全是空的。」


    「?全是空的……那個,齋館是什麽?」


    「最近的小孩子都不知道齋館是什麽嗎?」


    「我覺得這不是因為我是最近的小孩子才不知道的。」


    空空主張。


    這很稀有——受到父親的影響,空空對非外來語的日語詞匯量還是很有自信的。這麽簡單就被歸類為『最近的小孩子』,這誤會可就大了。


    「那麽,齋館是什麽?」


    「嗯,簡單的說就是和旅館差不多的建築。靈場都有這種地方。」


    「旅館……是住的地方?哎,也就是給巡禮的人住宿的地方嗎?啊啊,這樣啊……花費超過五小時爬燒山寺道,到這裏的時候有可能已經是傍晚了呢。那時候再下山,周圍漆黑一片也許會有危險——」


    「也不光是因為走夜路危險啦——四國整體就有這種文化。要親切對待……或是說接待巡禮者。」


    「接待……」


    這個詞空空還是知道的,但用在巡遊八十八所上,感覺意思有些不同。


    不過空空又不是在巡禮,不管接待是什麽意思、怎麽個意思,都和他沒什麽關係——


    「但是,我們要住宿嗎?天色還這麽早……完全來得及趕在太陽落山前下山。」


    說起來,他還沒有說過。空空還沒有告訴鋼矢他有時間限製——所以她也許是覺得空空爬山已經累了,提議今天到此為止,但空空卻不能接受。


    不,這不光是空空的問題。


    這是無人的四國中數量稀少的所有幸存者們的問題——過了一周的期限,那個連空空都不知道有多麽危險的『新式武器』就會被投入四國。


    投入。


    投下來。


    「我的腳沒問題——已經用急救包治療過,包好傷口了,再多走走也沒問題。至少下山是——」


    「不不,別著急。我也沒想住下來——『太失望了今天就休息吧』、『為了明天早點睡吧』我可沒打算說這種不慌不忙的話。隻是,你盼望的『解釋』,我想坐下來慢慢說——站著說話不太方便。」


    「站著說話……可是,我無所謂啊。」


    空空不覺得站著說話和坐著說話、在戶外說話和在屋裏說話有那麽大的差別——隻是,既然沒有大區別,那也就沒有理由或意義強烈拒絕前往齋館。


    對於齋館這個未知的詞語——未知的地點是怎樣的旅館,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興趣……。


    作為參考加上一句:這之後,他立刻就會明白鋼矢為什麽提議移動到齋館——明白過來的時候,空空比起齋館是怎樣的旅館,更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是多麽沒有見識、沒有眼力見……不過這說起來,也就是一如既往的空空空罷了。


    是照常運轉的空空空,沒有什麽特別值得一提的——這裏他反而有另外一個不像是他風格的失誤。


    空空空在德島縣的第一個失誤。


    那就是他從『summer』隊這個名字中聯想出的別的小隊,以為隻有三個。


    隻有『四季』。


    鋼矢確實也這麽暗示——但那隻是打個比方的暗示,並沒有明說小隊一共是四個。


    當然鋼矢並不是故意要誤導空空,但她確實表述不足——在這個意義上,她雖然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實際上卻比空空想的要失望得多。


    不,這也許隻是單純地因為——空空欠缺洞察力而已。要糾正這個認識偏差,需要一些時間。


    他得知第五個魔法少女小隊。


    『白夜』隊——要到這個燒山寺之後很久了。


    現在看看隻是覺得姑且回避了最糟糕的事態——最糟糕的事態,也就是到達燒山寺時魔法少女『pumpkin』死去,空空空又被孤立了。


    雖然不能說是取而代之的,不過似乎有別的魔法少女在某處死去了,但那對空空來說不是最糟糕的。


    4


    所以,當空空少年看到杵摫鋼矢在到達齋館的同時昏倒似的攤在地上時,嚇了一大跳。比起嚇一跳,正確地說是他以為果然變成那樣了,變成最糟糕的情況了——不過,又有魔法少女在他眼前死去這種事情,其實並沒有發生。


    幸運的是。


    在他這趟幾乎沒有幸運之事的四國之旅中,幸運的是——杵摫


    鋼矢隻是像按下開關一樣倒下了而已。


    「『p——pum』——鋼矢小姐。」


    空空一開始習慣性地想要叫『pumpkin小姐』,然後又規規矩矩地改正——他一邊叫一邊跑向鋼矢——然後。


    「沒事——」


    鋼矢精神地說。


    不,其實不怎麽精神,但也許隻是歸咎於她平時的那種慵懶語氣。


    「——隻是因為魔法消失了而已。」


    「魔法……?」


    不是按下開關——而是魔法消失?


    這麽說來,她之前說過她是在用魔法登山——所以才不顯得疲勞?


    但是現在卻好像之前積攢的疲勞一口氣釋放出來似的倒下了——她的魔法到底是什麽?


    在香川的中學裏,她突然出現在空空眼前——或是說,她好像一開始就在那裏似的,突然『站到了』空空眼前。


    從這件事中,空空隱約覺得魔法少女『pumpkin』的魔法是隱秘係或隱身係之類帶有隱藏性質的東西——難道不是嗎?


    之前鋼矢說之後會告訴他,於是空空又意圖地避開了這方麵的考察,但想想看,隱藏和登山實在想不出有什麽聯係……。


    「我是想在你麵前虛榮一下的——不過接下來就會告訴你我的魔法了,太虛張聲勢也沒有意義。啊,這下輕鬆了。」


    「輕鬆……鋼矢小姐的魔法在使用的時候會消耗能量嗎?可是我使用飛天的魔法時完全沒覺得累——」


    「並不,不是那個意思,輕鬆是指精神放鬆了——之前太緊張了。」


    「緊張……」


    完全看不出來。


    比較而言,反而覺得她剛才比較『精神放鬆』,或是說輕鬆地登山。


    空空少年的這種類似直覺的感想是正確的——『覺得』她輕鬆的感想如實體現了魔法少女『pumpkin』使用的魔法。


    問題是體現出來之後,得以體現之後,她的魔法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事實上,空空馬上就打從心底感謝自己不是作為敵人和『pumpkin』相遇。


    如果杵摫鋼矢把空空當做敵人對他使用那個魔法的話——即便空空不會立刻輸掉,肯定也會陷入相當程度的苦戰。


    「……也就是說,鋼矢小姐你現在很累?」


    「嗯。看了就知道了吧。」


    「那麽最好不要倒在門口,倒在褥子上比較好吧——直接睡在地上的話,回頭會難受的。」


    這是平時就經常進行高強度訓練的空空的體驗之談。就算隻是短時間的休息,如果休息不好的話,說不定反而會更加疲勞。


    他明白了,鋼矢提議在齋館裏說話,不是擔心空空的體力,而是因為自己累了。


    「我先去鋪床,你好歹想辦法過來床邊吧。……這裏是旅館的話,應該有褥子吧?」


    「有是有……但是我睡不了別人睡過的褥子。」


    「…………」


    空空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開玩笑,不過他從沒見過這麽神經質的人,便無視了她,走近齋館。


    空空所有家務都非常不擅長,他的生活全部依靠別人,從前是『那個人』,現在則是『篝火』,但鋪床他還是會的。應該會。


    他一邊這樣想,一邊鼓舞自己——雖然下了一番苦工才分清褥子和被子——但總算完成了任務。他等著鋼矢進來,卻完全看不到人影。


    難道她累得從門口一步也走不動了嗎——還是說一下沒盯著的時候就死掉了呢。雖然有點擔心過頭,但在現在的四國,非常有可能在『一下沒盯著的時候』就死去。


    也許是因為違反規則。


    也許是因為被其他魔法少女攻擊。


    或者還能想到很多別的原因——這麽說的話,體驗過『大聲悲鳴』的現今的人類,都處於隨時隨地都可能死去的條件下。


    知道『大聲悲鳴』下次響起的時間的——這世上隻有空空空一個人而已。


    總之,空空擔心總也不來的鋼矢,回到門口——準備回去門口。


    於是看見她正在走廊的途中。


    倒在地上——正確的說,是在爬著。


    向前爬。


    「…………」


    她姑且是在按照空空的指示,在『過來床邊』的路上——那時候空空確實沒有說站起來走過來。


    空空覺得鋼矢雖然喜歡調戲別人,但不是會這樣開玩笑的人,因此大概是累得倒下就站不起來了吧。


    就是所謂的,腿裏像灌了鉛一樣。


    不過,想想剛爬完的燒山寺道,也能理解她為何會變成這樣,可是,她累成這樣,之前是怎麽、用什麽魔法撐過來的呢?


    是能把疲勞延後的魔法嗎?無論受到什麽傷害,都能延後之類的……感覺上這種魔法非常便利,但如果最後還是要照單付款的話,也可以說沒什麽意義。


    而且,如果是這種傾向的魔法的話,就和剛見麵時空空對她的印象矛盾了——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基於空空少年擁有的,或是說所知的倫理觀,絕對不能允許年輕女性在走廊裏爬行。一想到這歸根究底都是自己不謹慎的言語造成的,就更加無法忍受了——於是空空。


    「鋼矢小姐!你沒事吧?!」


    一邊叫著,一邊跑向在走廊裏爬行的鋼矢。他雖然不是會大聲說話的類型,但此時卻有意識地,或是說努力地,大聲說。


    「啊啊,沒事——啦。隻是有點站不起來。」


    意外地,鋼矢立刻就回答了。


    她那姿勢感覺像是倒在路上,甚至讓人覺得她會爬著爬著就耗盡力氣,不過似乎還沒有那麽悲壯。可是根據看法不同,站不起來也許就是最為悲壯的了。


    「站不起來——是崴了嗎?在燒山寺道上崴到腳腕了——那就用我帶的急救包。」


    如果骨折了的話空空是搞不定的,不過他覺得至少能止止痛。但是,鋼矢躺在地上搖了搖頭。


    「不是的。」


    她說。


    「真的隻是累了。……我不適合體力勞動的啦。」


    「勞……勞動?」


    「腳好疼。真的好疼。腿使不上力氣。感覺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腿不是自己的……那是什麽現象啊。」


    「感覺就是這樣我能怎麽辦?說是感覺,但是已經沒感覺了。」


    「哦……」


    是走法有問題嗎?


    她身體纖細,看上去也不像是運動係的,不過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體質虛弱。這樣一來,她之前在路上為什麽能滿不在乎地爬山,就更加不可思議了。


    「說實話,如果拋開顯眼不顯眼的問題,我真想飛上山來——在這裏說話好不好?」


    「啊,可是,我床都鋪好了——」


    空空剛要說『再加把勁吧』,就想起來不是這麽回事。都說了他是不想讓年輕女孩子繼續在走廊裏爬。


    既然這樣,那空空就該把她搬到褥子那邊去——這時,空空感覺像是被出了一道腦筋急轉彎一樣。把a搬到b需要幾步,這種類型的腦筋急轉彎——也就是說,他要怎麽把鋼矢搬到褥子那邊去。


    「鋼矢小姐,伸一下手。我把你拖到褥子那裏去。」


    「哎?空空你剛才說的是拖?真的說了?不是從結果來說,作為副作用,變成了拖的形式,而是一開始就是想拖,以拖為主要目的,讓我伸手?」


    「是這麽說的。」


    空空任務這是最佳的提案,因此對她的逼問也沒有產生疑惑,隻是點點頭。也就是有點奇怪她為什麽要特地確認而已。


    既然不能


    讓她爬,那就拖著她走——他自然而然地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這種時候應該用背……至少是扶的吧,空空。」


    「扶?」


    「我又不是行李,怎麽能拖著走。」


    「…………」


    空空覺得都要人搬了,那就是行李,而且扶還要比拖要花更多時間。不過他判斷爭論這個純屬浪費時間,便默默地抓住她的一根胳膊。


    「嘿喲……」


    空空從側麵抱著把她扶起來——她說的腿上沒勁、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似乎不是誇張,通過親密接觸傳遞過來的重量比想象中要大。


    就算是這樣,以空空平時的體力,足夠短距離搬運一個女孩子——不過雖然沒有她那麽嚴重,空空在之前的路上也累了。


    說不定會一起倒下。


    空空一邊想,一邊使出最後的力氣,把比自己高的鋼矢搬到被褥上——他險些自己也一起倒在被子上,但總算是站穩了。站穩的時候腳底的傷口說不定又裂開了,不過沒什麽,隻要再縫一遍就行了。


    「說起來,鋼矢小姐,這裏的住宿費是多少錢?」


    「以現狀四國的狀態,當然不用住宿費了……」


    「可是這樣我於心不安。」


    「你就當做是招待來接受吧。所謂四國巡禮的招待文化中,也包括接受方的文化。」


    「哦……」


    被她這麽一說,空空隻能沉默下來。


    不過文化也好信仰也好,都是要有人才能成立的。這樣說來,在現在的四國,它們都已經不存在了。


    這麽想的話就複雜了。


    「空空,你能幫我把襪子脫了,揉揉腳嗎?」


    「啊,知道了。」


    空空聽到她隨口請求,就隨口答應了。揉腳?這個是什麽要求?


    「說實話,我腳疼得都要說不了話了——但是,也沒有時間了。按摩一下的話應該就有辦法說話了。能幫我舒舒服服地揉揉嗎?腳底和腿肚子。」


    「…………」


    所謂能幫我舒舒服服地揉揉嗎,意思是少廢話趕緊按摩,還是對按摩的技術有要求呢?兩個意思說得通,而對空空來說,這兩個意思都是相當高難度的要求。


    他當然沒有按摩的專業知識,而他的倫理觀自然也不允許他隨便觸摸女孩子的柔軟皮膚。剛才扶著她的時候,身體親密接觸,已經讓他忍得很難受了。他把那當成是到被褥之前短時間的不可抗力——但如果讓他在談話的時候一直按摩,那就既不是短時間,也不是不可抗力了。明顯是自己動手揉鋼矢的腳。


    「喂,快點揉啦。你不是想從我這裏打聽各種事情嗎?」


    「不,那個……鋼矢小姐。」


    她怎麽突然變得懶惰、懶散了呢,是因為在燒山寺『約好的見麵』以失敗告終,有些無精打采嗎?


    「雖然想打聽……但隨便揉女性的腳有點——」


    說到腳,在香川的時候登澱證還請他吃過用腳踩出來的讚岐烏冬,這一路上他和女生的腳緣分真是不淺。不過空空還隻是個十三歲的少年,沒有那麽特殊的性癖會因此感到高興就是了。


    「沒關係,不會有那種色色的發展啦。一般來說靴子和襪子都潮乎乎的,不僅不會色色的,反而會讓人討厭。」


    「那就不要讓人幹討厭的事情啊……」


    空空一邊說,一邊也迷迷糊糊地明白他無法抵抗這種發展趨勢,之後正坐到趴著的鋼矢腳邊,向她的患部伸出手。


    既然不這麽做她就不說,那也隻能先解燃眉之急了——或者在這種情況下,該說是手足之急?


    而且,就和他不能拋下爬在地上的女孩子一樣,不給腳疼的女孩子進行適當的處置,也有違他的倫理觀——把這當成是人工呼吸之類的就行了吧?人工呼吸他也沒有做過就是了。


    「可是,我在按摩方麵完全是門外漢啊——有什麽後果,我可不管啊。」


    「什麽後果……就算是門外漢,也不會把腳按摩按出問題吧。沒問題,隻要有人揉一揉,就會挺舒服的。至少放鬆效果是足夠的了。」


    「…………」


    空空覺得她根本不是因為按摩才舒服,隻是有優越感而已。提出同盟的時候,她明明還做出情願處於低位的姿態——不過空空也拒絕了她的提議,說了對等關係就好,也不好抱怨她不守規矩。


    總之,空空照她說的幫她脫下襪子——那雙襪子也是魔法少女服的一部分,和空空現在穿的是情侶款。不過大小不同就是了……。


    他心裏想著別人的襪子竟然會這麽溫暖,把它團起來放在旁邊,總算是開始了按摩。


    「你是棒球部的吧?做整理體操的時候不學怎麽按摩嗎?那是經理的工作?」


    「不,厄,自我管理級別的按摩的話……隻是,整理體操和按摩的意思有點不一樣吧?」


    空空覺得走山路的時候腳底受到的傷害最大,便先從鋼矢的腳底揉起。


    比起揉,更像是做腳底按摩。也許是因為他自己的腳底現在正在治療中,便無意識地從那裏開始。


    「啊哈哈哈!好癢好癢!別,好疼舒服。」


    「好疼舒服算什麽……」


    他驚訝於這個形容,但得到這種容易理解的反應,也讓他的工作進展了不少。


    不過,這種態度也確實和鋼矢之前的印象大為不同。就算因為約好的見麵以失敗告終而無精打采,但這也太無精打采吧?


    都看不下去了。


    雖然沒有造成什麽阻礙,但是這也算是異常情況——


    「那個,鋼矢小姐。」


    空空下定決心,問了出來。當然手上的按摩也沒有停——一邊說話一邊按摩也許會有危險,不過鋼矢也說過了,空空的按摩水平,根本達不到危險的範圍。不管是默默地精神集中地按摩,還是一邊說話一邊按摩,都沒什麽大區別。


    「我才剛剛開始按摩,你是不是有點放鬆過頭了?這裏也不是那麽安全的地帶——」


    「不不,不是那麽回事,空空——這是我的魔法。」


    鋼矢回答。


    用無精打采的聲音說。


    「我的魔法失效後的結果——那就從這裏開始說吧。現在這樣瞞著你也沒有意義了。」


    「瞞著我的意義……?」


    「也就是說,我的魔法是用來充門麵的魔法——空空,你之前以為我的魔法是什麽樣的?」


    「厄,都說了……我想大概是隱身係的魔法。把身形藏起來,或是,隱藏存在……?」


    「嗯,大概說對了一半。要對無法信賴的人解釋我的魔法的實情時,大多會這樣糊弄過去。」


    「…………」


    那麽,她現在要展示她使用的魔法的實情、真相,就意味著她承認空空是可以信賴的人——被剛認識的人這麽信賴,對空空來說有些沉重。


    但他當然不能拒絕這份沉重,說他不想知道。


    「……在香川的中學裏,鋼矢小姐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是用了那個魔法吧?」


    「嗯,從結論來說,我的魔法是。」


    鋼矢說。


    一邊讓空空少年揉著腳。


    「『自然體』——讓自己看起來自然的魔法。」


    5


    『自然體』。


    光是聽到這個概括表述她魔法的詞語,空空就基本明白了——接受了這回事。


    和魔法少女『metaphor』的『爆破』、魔法少女『pathos』的『正好』、魔法少女『stroke』的『激光炮』、魔法少女『cogen』的『臨摹』並列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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