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的陽光並不算濃烈,甚至可以說是慘淡。愨鵡琻曉


    那天中午,他給她講述了一個小男孩第一次拿刀殺人的故事,那天血的顏色他至今都記憶猶新,雖然以後也殺過很多人,可是再也不會有當初觸目驚心的感覺了。


    蜷縮在沙發裏,顧青橙靜靜的聽著,感覺從身體裏躥出的涼意一波一波的襲來,最後她索性直接捂住耳朵,再也不聽一個字。


    看著她那無比痛苦的表情,歐曜起身緩緩地走到了她的身側,伸出手臂將她摟進了懷裏。


    “對不起”


    在她的耳畔,他低聲說道,聲音中有著一抹深沉的痛。


    渾身一震,顧青橙從他的懷裏掙脫了出來,匆匆的丟下一句有點累的話徑自向樓上走去,步伐淩亂,有好幾次差點在台階上摔下來。看得他心驚肉跳,卻始終都沒有起身去扶住她。


    聰明如她,怎麽會不知道他的意有所指,可是有些事永遠隻能是一個人去麵對的。


    那一天,光影流轉間,黑夜悄然來臨。


    屋子裏沒有開燈,坐在落地窗前,顧青橙依然還維持著最初的姿勢,窗外繁星點點,清冷的月光將整片大地都籠罩在一片銀白之中,朵朵白雲飄蕩期間,偶有風吹過,雲兒被吹散,月亮的影子便閃現出來。


    至今她都無法相信,她的父親居然是死在一個不過九歲的孩子手裏的,她不怪歐曜,要怪隻能怪造化弄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去麵對他了。


    還是像以前一樣心無芥蒂嗎?


    她想她做不到,他也做不到吧。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他昨夜失常的原因,想來歐辰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將臉埋入手掌中,她無聲的啜泣著。


    就在這時,房門被悄然推開,看著那個蜷縮在角落裏肩頭不停瑟縮的女人,歐曜覺得自己的心又疼了。


    緩步走到她身後然後輕輕地摟住了她的腰,“對不起”,他這樣說道,雖然也知道這三個字的無力,可是除了這三個字,他真的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


    靠在他的懷裏,嗅著那淡淡的冷薔薇氣息,顧青橙的淚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你別這樣憋著自己好不好?求你了。”


    一邊說著,歐曜抓起她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拍在了自己的身上,每一下都用了很大的力氣,可是又怕傷了她的手,最後便演變成了他自己打自己。


    “夠了”


    握著他的手,顧青橙低聲說道,聲音中有著濃重的鼻音,將他的手死死的握在手中後,仰起頭看向他的那張小臉上淚跡斑斑,“為什麽那個人會是你?為什麽?為什麽會是你?”


    她一遍又一遍的問著,似乎是想要求證什麽,似乎又想要否認什麽。


    撫摸著她的臉,歐曜隻是一遍又一遍的親吻著她的額頭,喃喃的低語著三個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光與影的交替間,新的一天悄然來臨,黎明時分,顧青橙終於抵不過心頭的憂傷和倦意沉沉的睡在了他的懷裏。


    看著那張淚跡斑斑的臉,歐曜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溫熱的指腹一點一點的拭幹了她臉上的淚痕,無比憐惜的吻一寸一寸的吻過每一個地方,最後彎腰將她抱起來輕輕的放在了床上,仔細的掖好被子後就那麽靜靜的坐在床邊看著她。


    他一直都知道上天是不懷好意的,可是卻不知道兜兜轉轉老天爺居然給他開了一個這樣的玩笑。如今,看著這樣的她,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去應對了。隻是看著她的淚就覺得心裏一抽一抽的疼。


    半晌,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溫暖的指尖撫平了她眉間的褶皺,然後起身走了出去。


    房門甫一合攏,顧青橙便睜開了眼睛,一滴淚又一次不受控製的落了下來。


    手不由自主的觸向心口的位置,那裏隱隱的鈍痛。


    “爸爸,我該怎麽辦?你要讓我怎麽辦?”


    她喃喃的低語著,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早已故去的那個人。


    她曾經以為她何其幸運,老天爺讓她遇到了他,可是現在才發現這竟然是幸福的殘忍。父親的死一直是她這些年來的心結,如今心結是解開了,卻讓她淪陷進了另一個無法走出的漩渦。她想她再也做不到像當初那般無所顧忌的愛他了。


    傍晚時分,歐曜從公司裏回來,聽李姐說,她一天都沒吃沒喝後快步的上了樓,推開門,房間裏一片死寂,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


    那一刻,他的心突然莫名的慌了。


    臥室裏沒人,浴室裏沒人,換衣間沒人……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她的影子。


    狠狠的咒罵了一聲,他快速的衝下樓,恰好遇到李姐迎了上來,“先生,晚飯好了,現在可以開飯嗎?”


    “太太呢?”


    眼睛死死的盯著她,歐曜沉聲說道,周身的戾氣瞬間迸發出來。他可以允許她打他罵他,甚至殺了他都行,可是她不能就這麽一言不發的逃離開他的身邊,絕對不行。


    “太太一直在樓上休息沒有下來啊,怎麽了?”李姐一臉懷疑的問道。


    “她不見了”


    說完,他轉身衝了出去。


    外麵的守衛可以說是五步一崗,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麽可能會從他的眼皮底下離開?不對,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了?


    “主人”


    看見他麵色有異,程楓快速的迎了上來。


    “今天有什麽人出入別墅?”


    環顧四周,他沉聲問道,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是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李姐出去買了一趟菜,然後就是保潔公司的人定期過來做保潔,其他的就沒有了。出什麽事了?”


    “她不見了”


    雙眸微眯,歐曜沉聲說道,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狀。


    “什麽?”


    顯然是沒太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程楓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吩咐下去,封鎖所有路口,一定要找到她的人。”


    說完,歐曜率先鑽入了一輛車內,在一陣轟鳴的馬達聲中向遠處疾馳而去。


    隨著他的離去,院中的保鏢也呼啦啦的全都四散開去。


    看著這一幕,無聲的呼出一口氣,李姐轉身打開了儲物間的房門,“太太,出來吧,外麵的人都出去了。”


    聞言,坐在角落裏的顧青橙微微的笑了笑,“謝謝你李姐”


    “太太,俗話說得好,易求無價寶,難求有情郎。我能看得出先生待你是真心的,如果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勸您還是不要走那一步。”


    “放心吧,我隻是想要找一個地方靜一靜,等想通了事情說不定我就會回來了。”說罷,顧青橙站了起來,可能是長久未曾進食,隻覺得腳下一個踉蹌,她的身子搖搖晃晃,半晌才勉強的定住身形。


    看著她,李姐連忙扶住了她,“造孽哦,你這還懷著孕呢,我真不知道這樣是幫你還是在害你?”


    “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再說了,就算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我也會好好的,你不用替我擔心。”


    說完,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顧青橙轉身向外走去。


    “太太有能去的地方嗎?”


    看著她的背影,李姐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轉過頭,顧青橙一臉不解的看著她。


    “哦,是這樣的,如果太太不嫌棄的話,就去我鄉下的老家吧,那裏雖然條件不如這裏好,但是山清水秀的最適合養胎,正好我的小女兒剛剛輟學也好照顧你。”


    “李姐,我……謝謝”


    一瞬間,顧青橙的眼眶突然紅了,說實話,她是真的沒什麽地方可以去,史蒂芬和米莎雖然交好,可是那裏是萬萬去不得的,而她一向又沒有什麽朋友。


    “太太說哪裏的話,我這就去給我小女兒打電話,太太就安心過去吧,等過了這幾天我就回去好好伺候你。”


    說完,李姐轉身去客廳打電話了。


    走出儲物間的門,環顧四周,她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


    這裏的每一件東西上都凝聚著那個男人對她的愛,以前她對這份愛甘之如飴,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這份愛讓她憋得喘不過氣來,每次看到他,她都會想到父親死前的樣子,所以,她逃了。


    將證件拿齊,在歐曜回來之前,她偷偷的從別墅裏離開了,渾然不知道,因為她的離開,那個男人將整座城市都翻了個底朝天,最後險些引起一場動亂。


    一個星期後,歐曜收到了一份快遞。


    裏麵的紙上隻是簡簡單單的吸了這麽幾個字——


    不要再找我了,我過的很好,好好照顧顧墨,或許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最後的落款是顧青橙。


    將那張隻有幾個字的信紙緊緊的握在手中,歐曜沒有說話,隻是吩咐下去停止一切尋找。


    那一次,他在書房裏足足坐了三天兩夜,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難掩憔悴,疲憊不堪,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辭退了李姐,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她也沒有在這裏的必要了。


    顧青橙,我答應你,在這裏好好的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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