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站地筆直,瘦弱的身軀仿佛一柄長槍,手裏的短劍斜指著地麵,劍尖滴著血,他麵無表情,目光掃過躺在周圍的人,人卻一動也不動。寧淵知道,他已經撐到極致了。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蘇小小眉頭一皺,看似緩慢,實則艱難地轉過頭,心道,難道他蘇小小今日要葬身此地?


    “少莊主,你沒事吧?”一聲急切的聲音伴著一道道身影飄了過來,蘇小小心裏鬆了口氣,手竟然不可抑製地抖了起來,全身酸軟,可他咬著牙,硬撐著沒有倒下,心裏嘟囔:“切,要是被花玉楓知道,八成會笑死!”


    管家和護衛上前,扶起了寧淵,寧淵走到蘇小小的身邊,看到他身上的傷口,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心裏有些後悔,他不該冒這個險。他拉著蘇小小的手,問道:“小小,你怎麽樣?”


    蘇小小彎起嘴角慢慢地露出一個笑容:“我沒事。”說完,身子一軟,就往下倒去,寧淵掙開被扶著的手,摟住了蘇小小的身體。


    寧淵抱起蘇小小,翻身上馬:“這裏交給你們,好好處理,林伯隨我回山莊,調製‘追魂粉’的解藥。”


    “是。”


    已經完全失去知覺的蘇小小被輕放在柔軟的床上,寧淵坐在床沿,握著他的手,不知在想些什麽,不多時,管家送來一盆溫水和傷藥。


    “放在邊上,你先出去。”


    管家依言放下東西:“小少爺,你也中毒了,讓我來吧。”


    寧淵搖頭,淡淡地說:“我自己來。”


    管家聞言,也不再說什麽,退出了房門。


    寧淵拿起帕子打濕,輕輕擦拭蘇小小緋紅的臉頰,將血跡擦了個幹淨,這才慢慢解開他的衣服,看到肩上那個不淺的傷口,翻出血肉,暗紅的血塊已經凝結,寧淵的眼裏閃過寒意,手下的動作也越來越輕柔,即便傷口被撒上藥,蘇小小依舊雙目緊閉,沒有絲毫反應。


    寧淵細細地將蘇小小身體都擦過,然後給他換上幹淨的裏衣,到最後,寧淵的動作越來越緩慢吃力,換好衣服,寧淵拉過被子,脫了鞋襪,躺在蘇小小的身邊,睡了過去。


    管家端著解藥進來的時候,寧淵也已經陷入了昏迷,他走過去,小心地托起寧淵的頭,給他喂了解藥,又看了看蘇小小,最終選擇立在一邊,靜靜地等寧淵清醒過來。


    沒過多久,寧淵就醒了,下意識地偏了偏頭,看到蘇小小還在沉睡,當下明白管家沒有給他解藥,他撐起上身就要起來,管家連忙上前扶起他,一麵說:“我把他們關在地牢裏,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需要審問嗎?”


    寧淵淡淡道:“不用,‘追魂粉’不是隨便哪個人就拿得出來的。”


    “是,那我先出去了,小公子的解藥就在這裏。”見寧淵頷首,管家再次退了出去。


    蘇小小緩緩醒來,看到寧淵含笑的目光,愣了片刻,問道:“你怎麽比我先醒?”


    寧淵笑道:“管家先給我喂的解藥。”


    蘇小小偏了偏頭,動了下身子,微微皺了皺眉:“疼。”


    寧淵好生哄著:“你身上被刺了一劍,還有幾處淺淺地傷口,已經給你上了藥,過會兒應該就不疼了,先忍忍。”


    寧淵說的這些蘇小小心裏也是清楚的,隻是,當他醒來的時候,看到寧淵熟悉的笑容,下意識的就說出了那個字,卻絲毫沒發現那話語裏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現在聽到寧淵這麽說,蘇小小嘟嘟嘴,眼睛轉了轉:“我餓了。”


    蘇小小沒發現的,寧淵卻發現了,臉上的笑容愈加的溫柔:“我去吩咐他們準備吃的,馬上就回來。”見蘇小小點頭,寧淵又替他掖了掖被子,這才轉身出去了。


    見寧淵離開了,蘇小小轉了轉腦袋,想起寧淵剛剛細心體貼的舉動,不由有些臉紅,小聲嘟囔著:“爺爺我又不是女人!”雖然這麽說,嘴角卻是翹著的,身子也一動都沒動。


    寧淵端著粥進來的時候,蘇小小正咬牙切齒,寧淵連忙放下粥,急切地問道:“小小,怎麽了?”


    “沒,我在想誰那麽大膽居然來偷襲我!等爺爺我好了,一定要找他們算賬去!”蘇小小一臉地憤慨,就在剛才,他一不小心動了一下,結果疼的厲害,他本就是個怕疼的人。


    寧淵聽了,不由發笑,他抿了抿唇角,壓下唇邊的笑意,歉意地望著蘇小小:“小小,是我不好,連累你了。”


    蘇小小以為寧淵是在自責拖累了自己,想都沒想安慰道:“行走江湖,就是在刀尖上過日子,我這點兒傷沒什麽的,不關你的事。”


    寧淵搖了搖頭:“不,他們是衝著我來的。”


    蘇小小一愣,原本想好的繼續寬慰寧淵的話溜到嘴邊又滾回了嗓子裏,隻留下一個聲音:“啊?”


    寧淵望著蘇小小,語氣認真:“他們是來殺我的,如果不是小小,現在我可能已經被他們抓走了,或是死了。”


    “他們為什麽要殺你?”蘇小小不解,寧淵住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為什麽還有人跑來殺他?


    “他們是我堂弟派來的。”


    “你堂弟?”蘇小小隱約覺得他應該是見過的,翡翠山莊寧家這些年在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氣,雖比不得那些武林世家百年基業,卻也稱得上一聲俠士。


    寧淵點點頭:“我堂弟想必小小也聽過,寧相言。”


    原來是他啊,蘇小小想起上次跟花玉楓一起見過的那人,撇了撇嘴角:“是他啊,還沒你長得好看。”


    寧淵好不容易創造的氣氛瞬間被衝的七七八八,他忍不住笑道:“應該是比我強多了,大家都說他是寧家這一代最出色的人。”


    蘇小小微微皺眉,他不喜歡寧淵這樣說自己,悄悄動了動被子裏的手,伸出被子捏了捏寧淵的手:“別聽他們亂說,哪裏出色了,一天到晚就知道陰陰地笑,一看就不是個好人!比你差遠了。”


    寧淵愣了片刻,隨即笑道:“哪裏,我隻是個藥罐子而已。”話語間有些自嘲的意味。


    “等我好了我去找人,一定可以幫你治好的!”蘇小小的聲音抬高了一些,帶了些許怒意,似乎不滿寧淵這樣,又似乎是一些別的緣故。


    看蘇小小氣呼呼的樣子,寧淵笑了笑,轉了話題:“粥快冷了,先吃粥吧。”


    蘇小小鬆開手,語氣依舊不好:“快去拿給我吃。”


    寧淵也不介意,溫和的笑了笑,起身將蘇小小小心地扶起來,靠在身上,蘇小小微沉著臉,哼了聲:“疼!”


    “那我輕點兒。”寧淵好聲好氣,蘇小小一口氣憋在嗓子裏,難受得緊,他也不明白這怒氣是從何而來,就覺得生氣。


    寧淵小心地看著蘇小小的臉,生怕他疼的難受,手下的動作輕柔,比捧著瓷娃娃還小心,好不容易坐好了,這才端起床邊小幾上的粥。


    蘇小小隻是肩膀受傷,另一隻手完全可以活動,隻是,當寧淵將盛了粥的勺子遞到蘇小小唇邊的時候,蘇小小打消了想要自己吃的念頭,坦然的張嘴,任由寧淵喂他。


    房間內突然安靜下來,隻偶爾有勺子碰到碗沿發出的清脆的聲響,一碗粥很快被蘇小小吃了個幹淨,寧淵笑道:“先墊點肚子,廚房正在做其他的。”


    蘇小小轉頭直直地望著寧淵:“他為什麽要派人來殺你?”


    寧淵仿佛早就料到他會這麽問,淡淡一笑:“我是寧家的長子,也許他覺得我不配當寧家的莊主。”


    蘇小小不解:“長子和莊主有什麽關係?翡翠山莊的莊主不是你爹寧霄嗎?”


    “寧家是長子接位,所以即便我體弱多病,不會武功,也還是少莊主,而他隻是少爺,我若死了,他就是少莊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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