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沈青雲正在巡視組的駐地看材料,最近這段時間的調查,矛頭直指東星縣委書記魏冬梅,他現在也有點猶豫,要不要馬上采取行動。


    “組長。”


    房間的門被推開,周本山一臉嚴肅的走進來:“出事了!”


    “怎麽了?”


    沈青雲一陣莫名其妙,不解的問道:“出什麽事情了?”


    “謝東陽死了!”


    周本山表情難看的望著沈青雲,苦澀的說道:“就在剛剛,有人匯報他自殺了。”


    “什麽?”


    沈青雲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不已。


    他無論如何沒想到,謝東陽竟然會自殺!


    “這怎麽可能?”


    沈青雲不解的說道:“他好端端的自殺什麽?”


    “這個不清楚。”


    周本山對沈青雲說道:“人是早上發現的,應該是昨天半夜自殺的。”


    “走,我們馬上回市裏。”


    沈青雲沉聲說道。


    “好。”


    周本山自然沒有意見,對沈青雲點點頭。


    巡視組這邊啟程返回市裏,沈青雲讓趙國強這個紀委副書記留下,把巡視組這邊搜集到的材料證據交給省紀委的工作組,他們要如何處置東星縣的那些人,就是紀委的事情了。


    ………………


    很快。


    沈青雲一行人抵達了東港市的市區。


    他沒有去賓館,而是直接帶著人來到了市政府。


    “沈組長。”


    楊建波早已經等在這裏,似乎早就知道沈青雲會過來,他的表情很是沉重,跟沈青雲握了握手說道:“我已經向省委省政府匯報了,唉……”


    說著話。


    他歎了一口氣,滿臉無奈的說道:“老謝這是何必呢?”


    “我看看現場吧。”


    沈青雲淡淡地說道。


    對於謝東陽的突然死亡,他是真的完全不理解。


    要知道。


    那天在自己的麵前,謝東陽所表現出來的狀態,可不像是一個會自尋死路的人。


    “好的。”


    楊建波一臉嚴肅的對著沈青雲點點頭。


    隨後。


    沈青雲在幾個人的陪同下,來到了樓上的天台。


    這裏已經被徹底的封鎖了起來,公安局的人正在忙碌著。


    “這是我們東港市公安局的局長周曉軍同誌,這是刑偵支隊的支隊長胡傑同誌。”


    楊建波給沈青雲介紹了一下公安局這邊的人員。


    “沈廳。”


    “沈廳。”


    周曉軍和胡傑分別對沈青雲敬禮問候著。


    畢竟這位可是省公安廳的常務副廳長,屬於他們正兒八經的頂頭上司。


    沈青雲表情嚴肅的點點頭,對他們問道:“勘察的怎麽樣了?”


    “還在勘察當中。”


    胡傑連忙說道。


    沈青雲點點頭,邁步走了過去。


    暴雨衝刷過的政府大樓天台彌漫著鐵鏽與潮濕混凝土混合的腥氣,沈青雲摘下白手套,指尖還殘留著欄杆上新鮮的刮痕觸感。


    警戒線外此起彼伏的快門聲中,他聽見身後胡傑壓低聲音:“謝市長的秘書說,他昨晚十點還在辦公室處理文件。”


    積水在探照燈下泛著冷光,沈青雲蹲下身,褲腳蹭過天台邊緣的苔蘚。


    墜落點正下方,玻璃幕牆碎裂的蜘蛛網狀裂紋還在滲著雨水,而謝東陽的遺體已被運走,隻留下地上用粉筆畫出的人形輪廓。


    “照片呢?”


    沈青雲開口問道。


    “在這裏。”


    胡傑連忙從旁人手中接過照片,遞給沈青雲。


    沈青雲看了看,微微點頭。


    “死者衣著整齊,皮鞋係帶完好。”


    站起身,沈青雲的目光掃過護欄上的攀爬痕跡,淡淡地說道:“如果是被推落,凶手不可能保持他如此體麵的著裝,掙紮時更會扯亂領帶或踢掉鞋子。”


    說著話。


    他指向護欄凹陷處的纖維,緩緩開口道:“這些卡其色線頭與謝市長西裝內襯材質一致,說明他是主動翻越的。”


    畢竟是久經考驗的老刑偵,這點事情沈青雲還是能夠看透的。


    “沈廳,謝市長留下了遺書。”


    胡傑對沈青雲說道。


    “在哪裏?”


    沈青雲聞言開口問了一句。


    很快有技術人員遞來證物袋,裏麵是折疊整齊的遺書。


    沈青雲戴上手套打開了那封遺書,紙張邊緣因反複折疊產生的毛邊清晰可見,墨跡在暴雨中暈染成模糊的藍黑色。


    在遺書當中,謝東陽表示自己辜負了黨和人民的期望,無顏麵對巡視組的調查,隻能選擇自我了斷。


    “字跡與他辦公桌上的文件簽名完全吻合,行文邏輯連貫,提到的財政漏洞也能在近期會議記錄中找到對應。”


    一旁的胡傑對沈青雲說道。


    沈青雲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那份遺書。


    突然間,他愣住了,目光落在遺書末尾的日期,正是三天前自己代表省委巡視組跟謝東陽談話的日子。


    這時候,有人走了過來,胡傑看了一眼說道:“沈廳,是法醫過來了。”


    “怎麽樣?”


    沈青雲開口問了一句。


    法醫掀開警戒線走來,橡膠手套還滴著水:“初步屍檢顯示,死者後頸無外力擊打痕跡,骨折分布符合高空墜落特征。”


    說著話,他壓低聲音道:“不過有個疑點,死者指甲裏提取到少量綠色植物組織。”


    沈青雲的瞳孔微微收縮,快步走向天台角落的花壇。


    枯萎的綠蘿藤蔓間,幾株折斷的莖稈露出新鮮的斷麵。


    他蹲下身,指尖撫過濕潤的泥土,捏起一片沾著泥漿的葉片,眉頭皺了皺道:“跳樓之前,他特意來修剪過綠蘿。”


    “啊?”


    胡傑皺了皺眉頭道:“這能說明什麽?”


    “說明他直到最後一刻,仍在遵循自己的生活慣性。”


    沈青雲將葉片放進證物袋,起身時風衣下擺掃過欄杆,淡淡地說道:“自殺者往往會在行動前完成一些標誌性行為,對謝市長來說,就是照料這些他親手栽種的植物。”


    “還有什麽證據?”


    沈青雲對胡傑問了一句。


    “監控顯示他獨自乘電梯到頂樓,沒有其他人進出記錄。而且……”


    胡傑指向遺書末尾的潦草字跡,平靜的說道:“這個永字最後一筆的顫抖,正是心理崩潰的典型表現,我們可以肯定,謝市長應該是自殺。”


    天空漸漸陰沉,很顯然又要下雨了。


    沈青雲摘下眼鏡擦拭鏡片,金屬鏡框在他指間泛著冷光:“謝市長選擇在暴雨夜結束生命,大概是想讓這場雨衝刷掉所有痕跡。但真相就像這些苔蘚,無論怎樣掩蓋,總會在某個角落頑強生長。”


    說著話。


    沈青雲轉身走向樓梯,靴底踩碎水窪倒映的警燈:“先這樣吧,咱們回去再說。”


    眾人麵麵相覷,誰也沒說什麽。


    楊建波跟周曉軍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輕輕點頭。


    周曉軍自然沒有廢話,連忙安排人開始處理現場的這些東西。


    沈青雲這邊,很快就來到了樓下。


    “沈組長。”


    楊建波追上來,一臉沉痛的說道:“這次的事情,我已經上報給了省委,你們巡視組這邊還要繼續調查麽?”


    遺書的內容他很顯然是知道的。


    “暫時先不調查了。”


    沈青雲淡淡地說道:“人都已經死了,我們會盡快匯報給省委的。”


    “好的。”


    楊建波一臉嚴肅的點點頭。


    看到他的樣子,沈青雲眉頭皺了皺,心中閃過一抹狐疑的感覺。


    不知道因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個謝東陽自殺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的死亡是刻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堵住巡視組的嘴。


    但現在這個情況下,自己確實也不好多說什麽。


    目送著沈青雲離開,楊建波總算長出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總算是蒙混過去了,就是不知道宋奇那邊準備的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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