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曦站在門外,距離有些遠,光線有些暗,她想藉由這些理由當作看不清楚狀況,然而他臉上不滿的表情卻格外醒目,根本不容她裝作視而不見。睍蓴璩曉


    紅曦笑,用得體的笑容應對他的陰霾和憤懣。


    但隻有她自己清楚,她臉上的笑容有多燦爛,心底的傷痕就有多潰爛。


    咽下湧上喉間綿延不絕的澀痛,紅曦再次重申她的態度:“請殿下安心修養,有什麽吩咐我一定會盡心竭力辦好。”


    哪怕你要我去偷.人,隻要你需要,我也會為你做到,算是、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吧!也算,給自己自作多情的感情劃上一個句點輅!


    心底的決心紅曦並沒有說出口,她想,也沒人會在意她的心思吧。


    嘴角的笑又深刻幾分,淡看一眼屋內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男女,她不再停留,翩然退出。


    ...................驪.


    夏末的陽光依然炙烈,炙烤著大地,連空氣也漂浮著暖暖的氣息。


    紅曦微微仰頭,望向湛藍如洗的長空,迎上炫目耀眼的熾陽,深深地呼吸著……


    她想要汲取一點烈陽的暖意,可為何,沒有得到溫暖,反而感覺身體越來越冷,就像踩在冰原上,寒氣從腳下湧上心頭,讓她全身都是化不開的冷。


    她多想像以前那樣灑脫的笑笑,告訴自己無所謂,告訴自己不受傷,可她知道,她再也做不到那樣自欺欺人。


    無論她多麽的想逃避,多麽的想回避,或者用多少謊言來掩人耳目,她必須承認,她,愛上了那個叫穆君逸的男人。


    必須承認,哪怕隻剩下三年的生命,她依然那麽想努力的愛一回,那麽想拚命的要一次。


    可歎的是,她好像命中注定沒有姻緣命,以前的亢真,現在的穆君逸,她的愛情總是無疾而終,沒有開始,已先結束。


    或者,這是老天對她心動的懲罰!


    像她這種一無所有的人居然敢奢望情愛、奢望溫暖,所以老天才會用這種“先看到希望,再眼睜睜看著希望在手中破滅”的方式來懲罰她的不自量力吧。


    “怎麽?看到人家郎情妾意失落了?”


    橫空一道充滿戲謔的譏諷聲,將紅曦淒苦渙散的心神拉回到現實。


    紅曦收回遙望的目光,悠悠轉身看向斜倚在拱門旁,對她冷嘲熱諷、看她狼狽笑話的女紅妝。


    紅曦不覺恍然一笑,終於明白了女紅妝通風報信的意圖。


    她想讓她親眼看到穆君逸心上的女人究竟是誰,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讓她明白她的愛情有多麽的可笑。


    可女紅妝卻忽略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道理,她受傷,她女紅妝又何嚐不是一樣?


    盡管心中雪亮,紅曦並沒有表現出來。


    她很平靜,平靜的走到女紅妝的麵前,平靜的伸出手為女紅妝拉攏了一下敞開領口的鬥篷,平靜的說:“外麵風大,你小產沒幾日,別著涼,回房休息吧。”


    這樣的關心令女紅妝頓時怒不可遏,抬手,毫不感激地打掉紅曦的手,怒目諷刺:“誰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這裏沒有人,你來這套假惺惺演給誰看?”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紅曦輕挽唇角,輕拍了女紅妝的肩頭一下,然後,舉步先行離開。


    憐憫!


    盡管紅曦自然而平靜的舉動裏不帶絲毫情緒,女紅妝卻無比清楚地感受到她淡泊下的心境。


    驀然間,女紅妝怒視紅曦背影的雙眼泛起血色,純白色絲綢鬥篷下的嬌軀在簌簌顫抖中釋放出一股陰森的寒氣。


    寫著獰意的臉上,似在說:“紅曦,這隻是開始,隻要有我活著,就是你的痛苦。”


    ...................


    今天好像所有人全跑來跟她做對,紅曦剛出別院,迎麵又遇到一身意氣風發的穆二。


    見穆君庭瞄到她的一瞬,那張俊臉唰地綻放出興味的笑顏,紅曦撫額,直截了當地對幾大步躥得過來的穆君庭說道:“二爺如果是來看笑話的,抱歉,恕不奉陪。”


    “嘁,笑話我早在大殿上看完了……”


    穆君庭一時得意忘形,嗤笑脫口而出,猛然看到紅曦驟然變得嚴肅而冷厲的眼神時,他才終於意識到嘴又欠抽了.


    穆君庭趕緊低咳一聲,假裝一本正經的轉移了話題:“咳,二爺今兒是來幫你傳話的。”


    說話間,穆君庭倒背著的手從背後拿出,將一枚令牌模樣的掛件遞到紅曦的眼皮子底下。


    紅曦蹙眉,不解地看了眼穆君庭。


    穆君庭倒也沒故弄玄虛,痛快的解釋道:“這是張翼國太子商臣離被皇令強行驅逐出境之前托我轉交給你的,說,隻要給你,你就會懂。話說,你們兩個之間是不是有私情?不然怎麽連以物傳情這招都用上了……”


    正經話沒說上兩句,穆二那張作死的嘴又開始不著調地東拉西扯。


    紅曦抽出他手中的令牌,冷嗤的笑聲毫不掩飾威脅之意:“二爺皮子又緊了吧,我幫您老鬆鬆?”


    這笑裏藏刀的模樣頓時叫穆君庭頭皮一凜,心底拔涼,張口結舌的表情跟飛嘴蒼蠅了似的,又驚又怒。


    也該著穆君庭倒黴催的,趕上紅曦心情不好,一肚子鬱悶無處可發泄,這回逮著一個冤大頭,怎能不好好利用。


    紅曦不理會穆君庭啞口無言的怒視,唇槍舌劍不遺餘力:“你說我與商臣離有私情,我倒是要問問二爺與商家太子是什麽交情?你堂堂女虛國皇子居然給人幹起跑腿這種雜事,你就不怕丟了女虛國的臉麵?不怕掉了你皇子的身價?”


    穆君庭被紅曦損得俊臉跟七彩布似的,一瞬間五顏六色,別提多精彩。


    但他也不是傻子,從紅曦黯淡的神色,以及她明知商臣離的野心卻毫不猶豫接下他的東西的詭異舉動,立馬看出她的異樣。


    穆君庭眼波微閃,一抹精明劃過的同時,他又是那副嬉皮笑臉的吊兒郎當,抬手勾搭上紅曦瘦弱的肩膀,擠眉弄眼的自賣自誇:“二爺這叫高瞻遠矚,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你不是也這麽想的麽?”


    似乎怕紅曦狡辯,穆二馬上又睜著眼,一句話堵死了紅曦的後路:“別告訴二爺你沒有,你連問都不問就收下穆君逸敵人的定情物,這就是最有利的證明,容不得你狡辯。”紅曦瞄了眼身邊得意忘形的男人,微微哂然,垂眸打量著手上商臣離送來的令牌,自然明白商臣離是在告訴她,隻要她回心轉意,他隨時歡迎。


    她本不打算要這東西,不過,人生無常,誰也不敢狂言自己永遠用不到誰。


    既然商臣離樂意做冤大頭,她又何樂而不為呢,反正她沒有任何損失。


    思及此,紅曦忽然發現,好像自從跟穆君逸在一起之後,她也受他耳濡目染,學會未雨綢繆了。


    穆君逸!


    這個名字劃過心間,剛剛痛到麻木的心又再次被割得鮮血淋漓。


    可無論怎樣,人生都得繼續不是!


    這世上有痛、有苦、有難,卻沒有誰離開誰不能活的。


    穆君庭不知道紅曦心中的想法,但從她幾不可聞的歎息中敏銳察覺到她的情緒低落,否則像他現在這樣放肆的跟她勾肩搭背,她早一腳把他踹出二裏地了。


    她有心事,而且跟穆君逸那廝有關。


    穆君庭疏朗的眉宇蹙起一道淺褶,眼明心亮,臉上繼續是玩世不恭的德性,半拖半拽著紅曦朝外就走:“看在二爺今天心情好的份兒上,二爺請你喝一杯如何?”


    鬱悶的紅曦也被這二貨不著調的理由氣樂:“這是什麽爛理由,你的心情好,可是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好死不死,我正是那個苦主之一,因為你的如意,我恐怕要成為世上時間最短、最悲催的太子妃了。你覺得我會有心情陪你慶祝?”


    “怎麽沒有心情,你雖然是壽命最短的太子妃,可是有兩國尊貴的太子殿下為你爭鋒、為你不顧一切地衝出朝堂,一個被削爵打板子,一個被強製驅逐出境,你這一介草民也算傳奇人物了,你還有啥可鬱悶的,沒事就偷著樂吧。”


    “呸,你才壽命最短呢!”


    “行,二爺壽命比你短,這下占便宜開大心了吧!”


    “這還差不多。”紅曦撇撇小嘴角,十分傲嬌的回了一句。


    穆君庭瞧她誌得意滿的德行,真是又好笑又無奈。


    見她嘴皮子不讓份,腳下的步子倒沒推脫,穆二明白,這人就是要個台階下,他也就順勢遞了張梯子給她,直接把人拐.帶到京城東郊附近的一家小酒館裏。


    剛坐下,穆君庭便擼胳膊挽袖子,扯著大嗓門叫小二:“上壇陳釀。”


    一舉手一投足,盡顯他風流不羈的習氣,除去這一身錦衣華服,他就是典型的市井混世大魔王。


    這隨意的形象倒與這間隻有三、四張木桌的小酒館相得益彰,沒有半點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違和感。


    紅曦納悶了,瞅著對麵言行灑脫的穆君庭,疑惑脫口而出:“你們家的人上輩子都是唱戲的吧?”


    “嗯?”


    穆君庭正在跟小二吆五喝六,乍聽紅曦這奇怪的說辭一怔,眨眨那雙錚亮的杏核大眼,問道:“此話怎講?”


    “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不同的場合更是千姿百態。”


    紅曦有感而發,並不帶任何貶義的色彩。


    “哼,你當所有人都是穆君逸那個虛偽的家夥嗎?二爺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就這身真性情,行不變,坐不改。”


    聽到穆君逸這個名字,紅曦的心口驀地蕩過一縷痛,剛恢複血色的小臉又顯露出蒼白。


    自然,紅曦的反應全落在穆君庭明亮的眼裏。


    穆君庭輕.佻一笑,一腳踏著凳子,一手搭在膝蓋上,隔著桌子向紅曦傾身靠近,又開始發揚他堅持不懈的挖牆腳神.功:“二爺早說過,你跟他沒前途,你非不信,怎樣,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吧!好在浪子回頭金不換,你要是識時務就趁早離開他,良禽擇木而棲,可千萬別在一棵歪脖上吊死。”


    穆君庭可下逮著機會的翻身,巴拉巴拉,口沫橫飛的好一通連蒙戴唬。


    紅曦笑而不語,知道這人被壓抑的太久需要發泄的機會,她也就放之任之,當回聽眾,隻是適時插上一句兩句調侃:“那依二爺的意思,誰是我的岸,誰是我的良木呢?”


    聽紅曦問,穆君庭的眼神唰地亮了,再湊近一點,恬不知恥地回道:“當然是二爺這裏了,你趕緊把穆君逸那混球踢了,來爺這裏。”


    “這主意好像不錯。隻是,二爺確定不怕穆君逸的打擊報複?”


    提及穆君逸的陰險,穆二情不自禁的一哆嗦,就像被人兜頭一盆涼水,讓他從頭涼到腳底板。


    眼見穆君庭的氣焰被滅了一大截就剩一小撮小火苗,紅曦笑,忽然就轉移了話題:“二爺可知太子府後麵的樹林?”


    怎料,當穆君庭聽她提及太子府外的樹林時,嘻笑的神情頓時大變,一股凜然的冷冽乍然浮現在臉上,連他的眼神似乎也被冷酷染上凶光:“你在說什麽?”


    紅曦詫異,穆君庭凶殘的反應就像被侵入領地的野獸,瞬間向她張開了鋒利的爪子,仿佛隻要她說錯一個字,他就會將她當場碎屍萬段。


    紅曦挑挑眉,能讓放蕩不羈的穆君庭談之色變,可見那地方著實不一般。


    不由地,她更加好奇那詭異的樹林裏到底藏著什麽驚天秘密。


    與對麵張牙舞爪的男人不同,紅曦很淡定,在男人高壓迫人的氣勢下,氣定神閑的端起小二斟滿的酒碗,放在鼻息間輕輕一聞。


    霎時一股濃鬱的酒香撲鼻而入,酒的辛辣透著醇厚的香氣,隻是聞一聞便已令人欲罷不能,饞涎欲滴。


    紅曦將碗沿兒送至唇邊,美美的品了一口佳釀。


    果然,酒香不怕巷子深。


    “好酒!”紅曦由衷的讚了一記。


    隨後,她輕抬水眸,覷見穆君庭凝著她的眼神愈發危險,她笑了。


    將桌子上另一隻酒碗推到穆君庭的麵前,哂笑道:“二爺何必大驚小怪。不就是一座迷宮一樣的小樹林麽,不就是幾隻怪物一樣的老虎麽,至於嚇成這樣?”


    她輕描淡寫的言語像一顆顆炸雷在穆君庭的耳邊轟隆炸響,震驚得他臉色煞白,驚顫的薄唇,難以置信地輕喃:“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紅曦端起酒杯,借著酒杯擋著唇形,用幾不可聞的音量輕聲回道:“因為我親眼所見。”


    “……”


    穆君庭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又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他的傷……”


    “嗯。”


    此時小酒館有客人進來買酒,紅曦未等穆君庭在說出穆君逸被虎所傷的事實前,先謹慎的接了話。


    穆君庭不是傻子,短暫的驚愕和警惕過後,稍微冷靜,便自然分辨得出紅曦的言談舉止是好意還是歹意。


    審視了紅曦一陣,穆君庭忽然笑了,又恢複了他吊兒郎當的習氣,豪爽的灌了口酒,豪放的哈一口酒氣,才笑眯眯的促狹道:“那吝嗇鬼想從他身上拔根毛都是癡人說夢,他居然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哈哈哈,你果然是他的軟肋。”


    麵對穆君庭的調侃,紅曦隻有苦笑的份。


    她與穆君逸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她也不想對人說。


    拎起酒壇子,親自為穆君庭和自己蓄滿酒水,然後直視穆君庭,直言不諱的問道:“二爺,可否告訴我那究竟是什麽地方?”


    “嘖嘖!”


    穆君庭咂巴咂巴嘴,擺出一副老大難的模樣:“紅曦啊,不是二爺拿你當外人,隻是這事真不好說,你就記著,千萬別再靠近那裏了。”


    轉而穆君庭神色一正,極為嚴肅地壓低聲音告誡道:“這事千萬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否則就是……哢!”


    穆君庭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言下之意說出去就是一個字——死。


    紅曦表麵像聽笑話一樣波瀾不驚,內心卻掀起了千尺高浪,那樹林裏到底藏了什麽,連天不怕、地不怕的穆君庭都這般諱莫如深。


    縱然滿心好奇,紅曦清楚,既然穆二已經這樣說,再想從他嘴裏套話是不可能了。


    索性,她識趣的轉移了話題,端起酒杯豪氣萬千的說:“來,今天咱哥倆好好喝一杯。”


    “嘿!你倒會拉近乎,二爺可不想做你哥,不如做你男……”


    “紅曦先幹為敬!”


    紅曦根本不給這二貨冒虎話的機會,一杯酒一仰而盡。


    “德性!”穆君庭對她的不識好歹直撇嘴,邊喝酒邊不滿的嘀咕:“想做二爺女人的從女虛國能排到張翼國再繞回來兩圈。”


    “是!您老是誰呀,那是風流倜儻,人見人愛的二爺嘛,別說排到張翼國,就是在四國排三圈也看不見隊尾呀!”


    紅曦溜須拍馬是絕頂的好手,三言兩語就把口如懸河的穆君庭給哄得心花怒放。


    明知她這是假奉承,穆二的心情仍被她忽悠地美滋滋,大言不慚地接話道:“那是,算你還有點眼光。”


    紅曦抿嘴偷樂,這麽大個人了,他還是小孩子脾氣,屬順毛驢的,得哄著來。


    穆君庭晃晃酒壇子,發現見了底,朝小二吆喝一嗓子:“上酒。”


    等酒的功夫,穆君庭又忍不住對紅曦大發感慨:“二爺我就鬧不明白了,那廝到底哪裏值得你這麽死心塌地?”


    “你就這麽信任他?信任是什麽?信任就是你被他賣了還得替他數錢。別怪二爺沒提醒你,到那時,你哭都找不著墳頭兒。”


    提及穆君逸,思及與穆君逸共同經曆的種種,紅曦一笑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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