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君逸冰淩淩的嗓音一字比一字冷凝,說到最後就像寒冬臘月裏的冰碴子紮在心窩子上,冷的紅曦一瑟縮,遍體生寒。睍蓴璩曉


    “……”紅曦自知理虧,哪兒敢再強詞奪理,委屈又愧疚的目光落在那個被氣得渾身顫抖的男人身上,像個犯錯的孩子。


    然而,當看見他被鮮血不斷暈染濕透的血色衣袍時,她心髒劇顫,所有的委屈全被慌亂和擔憂淹沒,不顧身上被摔的疼痛,迅速爬起朝他跑去,緊張地追問:“你的傷怎麽樣了?快讓我看看。”


    穆君逸一肚子的火氣,就這樣全被她發自內心的擔憂給熄滅了。


    微微閃爍的黑眸,神采複雜的垂落在小心翼翼為他檢查傷口的女人身上,看著她為他的傷勢瞬時心疼得紅了眼眶,他燥亂的心也跟著一疼,一把將她從身邊扯到麵前,若無其事的說:“死不了,不用看了。輅”


    “什麽死不了,你知道什麽,你的傷口已經潰爛了!”


    紅曦跳腳怒吼,發脾氣也沒有憋住眼淚。


    不知道這老虎究竟是什麽野獸,被抓傷的脊背和肩膀才這麽短短一會兒功夫竟然開始潰爛嫻。


    看著那一條條血肉翻飛的傷口,發青發黑的爛肉,紅曦的心疼的一縮一縮,眼淚不要錢似的往外飆,想要幫他處理傷口,卻連碰都不敢碰,深怕自己一不小心令他痛上加痛。


    索性,她站在那裏捂著臉痛哭失聲。


    穆君逸被她哭得心中蕩起一股酸澀,隻因從來沒有人為他掉過一滴眼淚,更沒有人為他心疼的肝腸寸斷。


    這種被珍惜,被愛護的感覺於他而言很陌生、很惶惶,然而淒冷的內心深處又冉冉升起一股暖意。


    溫暖到令他渴望再多一些!


    溫暖到令他貪戀再久一些!


    “爺!”


    多福焦灼的呼喚瞬間打碎了這短暫的溫暖與期冀。


    穆君逸悚然回神,注視著麵前哭得稀裏嘩啦的女人,麵色忽然陰沉下來,對多福不容置喙的下令道:“將她關到淨清苑,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她離開.房間半步,否則殺無赦。”


    殺、殺無赦?!


    這殘酷狠絕的命令驚悚了紅曦和多福,以及聞聲匆匆趕過來的商臣離。


    商臣離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眼看紅曦哭得傷心欲絕,穆君逸一副冷酷無情,便主觀認定是穆君逸欺負了紅曦。


    商臣離立即上前,將紅曦扯到身後保護起來,對穆君逸冷言譏諷:“欺負女人算什麽本事?”


    見紅曦被商臣離護在身後,穆君逸淩眸倏地眯緊,危險呼之欲出。


    “要你管!你是誰,憑什麽管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你有多遠,痛快給我滾多遠!”


    未等穆君逸出言,紅曦率先一步推開擋在身前的商臣離,凶巴巴的惡言相向。


    別說她清楚商臣離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心思,即便商臣離隻是單純的幫她出頭,她也不稀罕,她決不允許任何人欺負穆君逸。


    商臣離猝不及防險些被紅曦推個趔趄,站穩腳跟,驚愕地抬眸看向那個白眼狼的女人。


    看到她一心袒護穆君逸的模樣,心,頓時像被千百根細針用力深紮似的難受,綿綿的痛楚從心口向全身蔓延,令他頓覺渾身無力至極,一抹淒然的笑無意識地劃過嘴角。


    紅曦沒有心情關注別人的情緒,沾淚的大眼睛鎖著穆君逸受傷的臂膀和身後那片血染的衣袍,她吸吸鼻子,故作灑脫的對多福說道:“走吧,不就是關禁閉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盡管她努力表現的不在乎,但那緊繃的小身板、衣袖下隱隱顫抖的手臂、以及僵硬踟躇的腳步,無不出賣她此刻內心湧蕩的擔憂和害怕。


    可她也了解穆君逸說一不二的性格,她繼續死磕隻會耽誤更多救治的時間,反而幫不上他一點忙。


    所以此時她最好是順著他的意,快點離開,這樣他才能安心去療傷。


    多福跟在她的身邊,眼看他們兩人之間暗湧又壓抑的情緒,他除了歎氣還是隻能歎氣。


    ....................


    剛邁進淨清苑的大門,紅曦立刻站住腳,用誠懇而哀求的聲音對多福說道:“我自己進去,你快去幫幫他,好不好?”


    多福不忍看她著急,點點頭,迅速轉身,向後山的樹林折返回去。


    多福剛出太子府的大門,迎麵見一隊手持刀槍、神色肅殺的禁衛軍押解著穆君逸從門口經過。


    “殿下!!”


    多福大吃一驚,腳一軟差點被這陣仗嚇坐在地上。


    見穆君逸渾身是血,禁衛軍卻不讓他這位太子殿下多喘一口氣,多福立馬明白了麵前嚴峻的形勢,大驚失色的臉上瞬時布滿擔憂的恐慌。


    穆君逸輕睇多福一眼,盡管沒有說話,但眼中透露出的訊息和指示已經十分清楚。


    多福心領神會,穆君逸讓他守好家,守好太子妃。


    刹那間,多福懂了,穆君逸對紅曦禁足,甚至下殺令,看似懲罰,實則保護。


    太子正是預料到皇上這次不會輕易放過他,擔心太子妃一怒之下再與皇上發生衝撞而陷入危險。


    多福在皇宮中服侍一輩子,自然清楚等待穆君逸的是怎樣的重罰。


    往小了說是擅離職守,藐視綱紀,影響朝廷形象。


    往大了說就是藐視君威,是大不敬之罪,要殺頭的。


    可不管如何定罪,這太子之位恐怕難保。


    多福滿心憂慮,倒不是擔心穆君逸被廢黜,他知道,穆君逸從未將這位置看在眼中。他隻擔心穆君逸的安危。但他也同樣清楚,越是在這危亂時刻,他能做的就是讓穆君逸後顧無憂。


    多福枯槁的左手緊緊抓著高大的門楣,艱澀地默默點頭領命,一咬牙,轉身進府,去安排人手保護紅曦。


    .....................


    氣勢恢宏高大的朝堂上,氣氛無比陰沉凝重。


    寬敞明亮的殿堂內猶如被陰霾濃霧籠罩,壓迫得人每呼吸一口氣,胸口就像要爆炸似的窒悶。


    連那些平時最巴望穆君逸倒黴下台的政敵們,此刻麵對穆天雄狂化的暴怒也是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深怕幸災樂禍不成,反成炮灰,惹火燒身。穆君逸被禁衛軍直接帶上大殿。


    縱然身受重傷,傷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潰爛化膿,他高大的身姿依舊挺拔如鬆,穩健的步伐依舊從容不迫。


    行走間,舉止優雅雍容,身上散發的氣質卻不再是平時的雲淡風輕。


    每一步都似帶著一股磅礴的氣勢,好像那些腳步不是踩在光潔的漢白玉地麵上,而是結結實實踏在眾人的心上。


    這樣的氣勢深深震撼住所有人!


    仿佛,他穆君逸不是一個即將被治罪的罪人,而是容華謝後、君臨天下的君王。


    太子變了!


    所有人的心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這樣的驚疑。


    連端坐在高堂上,威嚴懾人的女虛皇穆天雄,凝著一步步向他走來的穆君逸時,眼底的疑惑也是風起雲湧,晦暗不明。


    不由在心中忖度,穆君逸這是要做什麽?終於忍耐不下去打算撕破臉了?


    穆君逸無視周遭紛至遝來的眼光,徑直來到大殿前,撩袍跪地,不卑不亢地伏法請罪道:


    “臣身為太子罔顧朝綱,藐視君威,造成惡劣影響,罪該萬死,請皇上責罰。”


    “嘩——”


    皇上沒有定罪,太子自己先給自己定了死罪,這一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不覺滿堂集體嘩然。


    穆君庭眼看穆君逸一副大義凜然赴死的姿態,他精明的雙眼倏地眯緊,心中泛起與穆天雄同樣的疑惑:


    這廝要幹什麽?不要命了?出去這會兒就吃錯藥了?!


    與眾人的震驚不同,女虛皇穆天雄聽完穆君逸的陳詞之後,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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