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翠微樓,溫連早就在那等著,謝夢征見了不知怎麽的生出虛心,他乖乖進了屋,道了句,“大師兄。”


    “回來了。”溫連收拾著手裏的東西,走到謝夢征麵前瞧見青幽,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是。”謝夢征不自覺把劍往後藏了藏,這才抬頭望著溫連,“我……”


    “墨師弟脾氣也太急了,你的傷還需靜養幾天。”溫連抬手取走青幽,將它放到劍架上續道,“可有累著?”


    “沒有。”謝夢征搖搖頭,隻要不動靈氣就行,懷墨隻讓他練習最基礎的招式,今天一天就隻做了一件事,劈劍一千下,極為枯燥無味,機械重複的練習讓人乏味,偏偏懷墨還在邊上盯著,一有鬆懈就會出聲提醒。


    雖然修士不會感到什麽肌肉酸痛,渾身無力什麽的,但是謝夢征的精神極度的疲憊,現在隻想閉眼睡一覺。


    “你累了一天,去溫泉泡泡澡剛好。”將桌上準備好的衣物交給謝夢征,溫連笑道,“這次不會弄錯了。”


    謝夢征想起他剛來時溫連給過他一件繁瑣複雜的長袍,手頭上的這件衣服則顯得簡潔許多,領口並無花紋裝飾,摸上去十分舒適。


    “大師兄不來嗎?”謝夢征順便問了一句。


    “我還有要事,就先不來了。”溫連的神色怪異,有些不自然,他的心還靜下來,無法與師弟坦誠相見。


    “那我去了。”謝夢征也不推辭,他確實要好好泡個澡。


    等送走謝夢征,溫連凝視劍架上的青幽片刻,坐下來製作符紙。墨師弟手腳倒是快,一早就把人拉走,生怕他贏不了。


    **


    按照記憶裏的路線來到溫泉邊上,謝夢征脫了衣服下水,等身體完全浸泡在熱水中,他才放鬆下來,靠在邊上整理連日來發生的一切。


    人生大夢一場,他偏偏做了兩場大夢,一場夢醒另一夢剛開,從華山開始這夢不再光怪陸離,一個個個性鮮明的人粉墨登場,而他在知道什麽是生命之可貴後,就再也無法遊戲人間。


    柳兒,明明是個好姑娘。謝夢征鞠起一捧水來,望著水中的倒影,真想再見她一麵,重新介紹自己。


    至於掌門……謝夢征明白了夷簡對他過於熱情的態度,同是穿越者,又有故人的影子,難免會移情幾分。


    自古劍純多備胎。謝夢征自嘲一句,都穿越了還背這個鍋,他也是窩囊到家了。


    看著手心裏的水流盡,謝夢征複想,大不了聽墨師兄的話,離掌門遠點,他一個剛入門的弟子和掌門有多少交集。


    謝夢征又想道被掌門封存的周流星位,在失去周流星位後他連帶著失去了劍三技能,巨大的惶恐之後,轉而是再清醒不過的態度。


    周流星位現在還能拿回來,若是有一天周流星位不在了,他拿什麽保護自己。


    金手指有是再好不過,要是沒有,自己也要一步步往前,他已下定決心修仙,就要端正自己的態度,做一個腳踏實地的劍修,手中無劍,心中依舊執劍。


    他有沒有機會和墨師兄再比一場,不用劍三技能,用自己真正的實力再贏一次。懷著這個想法,謝夢征漸漸進入夢鄉,身體隨之往下滑去,直到鼻腔進了水一下子將謝夢征驚醒,忙從水中爬起,抹盡臉上的水珠。


    大師兄不在這,他一個人泡澡還是小心點,不然傳出修士被淹死的笑話,就不知道是他丟臉還是純陽宮丟臉。


    洗去一天的疲憊,謝夢征披衣踩木屐,散著一頭濕發回到翠微樓,見溫連從自己房間中走出,恰好和自己打了個照麵。


    “大師兄?”謝夢征奇道。


    “回來了。”溫連輕咳一聲,不敢正視謝夢征,把目光轉向池中的蓮花,“你來的正好,我替你整理了屋子,進去看看有哪裏不喜歡的,明日再換。”


    自己的房間添了東西。謝夢征走到門口一看,屋裏煥然一新,正中央的牆上掛了一個道字,下設劍架,放著青幽,角落裏添了一張木床,雖布置樸素倒也溫馨,東南角擺著一張書案,上頭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另有古籍幾本。


    “挺好的,不用換了。”謝夢征對住的還真沒用多少要求,看到床後心生出一種滿足感,有床睡真的太好了,下回誰再跟他說修真之後不用睡床,他第一個和對方絕交。


    “那好,師弟早些休息。”溫連想了想又道,“昨日師弟寫的東西我都一並放在書案上,今日不先認字,明日我再教師弟,順道學符術。”


    “好。”謝夢征也是真的困了,站在原地打算等溫連走好進屋,不想溫連半天沒有反應,他隻得往屋裏去,“大師兄不休息?”


    “我等師弟進去再走。”溫連笑道,他要親眼看著謝夢征進去。


    習慣真奇怪。謝夢征隻在心裏念了一句,進屋便關了門往床邊走去,也不管頭發是幹是濕,到頭就往床上睡去。


    他現在受了傷也不用上早課,不用擔心會遲到。抱著這個想法,謝夢征扯過被子蜷縮成一團,徹底進入夢鄉。


    等屋裏的燈光滅去,溫連才轉過身去,他並未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消失在翠微樓外,成為暮色中一點微光,很快就被雲霧隱去。


    渡雲台上一雙腳印漸行漸遠,後降的細雪將那雙腳印蓋住,掩不去離去的方向。


    “深夜尋我可是要事?”屋內點起一盞明燈,將夷簡的身影倒在牆上,稍稍拉長了些,他披著青絲,單隻套了件外衣,看溫連時帶著柔和的笑意,並不介意被人大半夜從床上叫起。


    “是弟子無禮。”溫連低頭單膝跪地,顯得有些吞吐,“弟子是來稟告華山一事。”


    “哦。”夷簡目光一閃,“此事你已上報,又何必今夜再來。”


    “弟子還有一事未報。”


    “當日為何不一同講了。”夷簡反問溫連。


    當日聽匯報的不止夷簡一人,還有希清在場,他二人得知有魔族作祟臉色大變,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殺人,真把他們純陽宮視若無物了。


    “師尊性情直爽,聽了怕是要大怒。”溫連道。


    希清的脾氣是改不了,他雖長著娃娃臉看誰都和藹,但是脾氣卻比最古板的希真長老還要臭,不說遠的,近的便有謝夢征一事,見把懷墨傷了便不分青紅皂白打人,而後又揚言要逐謝夢征出門,說風就是雨。


    “何況掌門處事再公平不過。”溫連帶了點敬意看向夷簡,從小到大,他最敬仰的人就是掌門,以一人之力撐起整個純陽宮,賞罰分明,絕不徇私。


    “你讓我為難。”夷簡笑了起來,他生得好看,眉眼溫潤如玉,在燈下好似一位玉人,讓人忍不住親近。


    溫連稍稍低下頭去,他知道這件事讓夷簡棘手,正因為如此他沒有在當時說出來,因為它牽連到了在場的另一人。


    “弟子已查出凶手,隻是……”溫連麵帶為難。


    “溫連你師弟為此事自責許多,以致生了心魔。”夷簡輕聲道,他在勸溫連把知道的說出來。


    “弟子在村民身上發現了劍傷。”溫連不敢看夷簡,把話講出來,“劍法看著像玄冥峰。”


    此話過後屋內久久沉默,溫連的手心漸漸生汗,不敢抬頭,他在心中想象夷簡會說什麽話,是會大發雷霆,還是不為所動,畢竟玄冥峰的弟子是希明長老的徒弟。


    “你幫了大忙。”夷簡的聲音稍稍變了,不再柔和,“讓一幹純陽弟子免受牽連。”


    “掌門。”溫連試著替玄冥峰脫身,“這其中或許有隱情,很有可能是有人加害純陽宮。”


    “加害。”夷簡念著這兩字,眼神漸漸銳利起來,除去柔和的外表之後,他就是公正嚴明的純陽宮掌門,“你是說有人故意為之,好嫁禍我純陽宮。”


    “弟子正有此意。”溫連不相信玄冥峰的人會做出這種事來,殺害凡人,放火屠村,這是何等的殘忍。


    “模仿他人劍法,勾結魔族。”夷簡念著這兩項罪名,“此人一經發現,當誅。”


    這‘誅’一字帶著淩厲的殺氣,莫名讓溫連安心下來,是的,掌門會主持公道。


    說完這事,夷簡又恢複以往溫柔的樣子,“時候不早了,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他親自扶起溫連,看著溫連笑道,“我聽說夢征回玄相峰養傷了。”


    “是。”溫連答道。


    “你好好照顧他吧。”夷簡沒有多問,退了一步看溫連離去。


    直到溫連的身影消失在風雪,夷簡才執起長燈,轉身對屏風後的人笑道,“都聽見了。”


    “是。”他從屏風後走出,望著燈火中的夷簡,過後緩緩行禮道,“師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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