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的綠皮火車衛生間很髒,人隻要往裏邊站一下,熏臭的刺鼻味道就會染上身,得好會才能散去。


    洗個手,李恒出來在過道窗戶口吹了會熱風,散了會氣,眼睛卻一個勁往外邊瞟。


    雖說浙省後世經濟很發達,但現如今和內陸省份大差不差,一眼望去全是稻田,一眼望去全是低矮農舍,黃昏已至,田埂上來來往往全是扛麻袋扛收成的農民。


    “你在看什麽?看得這麽入神?”排隊打完熱水回來的孫曼寧在他右肩膀拍了拍,同時湊頭往外看。


    李恒玩笑說:“剛才啊,看到一個絕世美女。”


    孫曼寧伸長脖子:“絕世美女?在哪?”


    李恒往天空呶呶嘴:“飛天上去了。”


    孫曼寧俏皮配合:“你說的是觀世音菩薩吧。”


    兩人轉身往臥鋪車廂行去時,孫曼寧突然壓低聲音說:“誒?那一老一少是得了鬥雞眼嗎,怎麽一直瞅你?我們過來的時候瞅,現在還瞅?”


    李恒也早就發現了,“應該是人家有孫女要出嫁。”


    “嘻嘻!李恒你怎麽這麽不老實,小心我回頭告訴宋妤。”孫曼寧笑嘻嘻說道。


    到得近前,李恒停在一老一少跟前,試探問:“老爺子,我是不是長得像您一故人之後?”


    瞧這話說的,老校長倒是沒尷尬,反而和煦笑了起來,“你是李恒?”


    李恒點頭,一臉困惑?


    老校長繼續問:“來自邵市一中?”


    李恒看向麥冬。


    麥冬起身,把李恒拉到小凳子上坐下,哈哈說:“叔叔可沒泄露你消息。”


    李恒聽聞,更是疑惑了。


    不過下一秒,當他看到林樹森手裏的《收獲》雜誌,再看到書本打開的頁麵正是《文化之旅》時,隱隱明白了點什麽?


    老校長饒有意味地觀察他微表情,也不興說話,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明明李恒很年輕,可被這樣年輕的人盯著看,林樹森莫名感受到一股壓力,稍後自我介紹說:“李恒,你好,我是林樹森。”


    接著介紹:“旁邊這位是我老師,也是複旦大學校長。”


    林樹森不知道老校長今天為什麽這樣反常?


    也不清楚這李恒是什麽來頭?


    但他明白一點,老校長對這小年輕很關注,似乎還很看重。


    所以,特別好奇的林樹森幹脆把老校長身份抖了出來。


    反正在他看來嘛,複旦開學典禮上,老校長也要上去發表講話的,到時候身份也一樣暴露,前後就是早幾天晚幾天的事,沒大礙。


    聽到是複旦大學校長,孫曼寧一驚,頓時緊張無比,連站姿都沒那麽自然了,趕忙叫了聲老師好。


    老校長衝孫曼寧笑笑,然後又轉向李恒,老來俏:“聽說你也要去複旦讀書?”


    得咧,這老夥計裝起來了,李恒跟著喊一聲:“老師。”


    老校長笑咩咩頷首,看到如日中天的文壇大咖迷迷糊糊叫自己一聲老師,莫名地特有成就感,然後指指《收獲》雜誌上的《文化苦旅》,道:“我聽說,這是你寫的?”


    見人家道破了,還那麽有身份一人,李恒自然不會再去傻乎乎扮豬吃老虎,當即說:“旅遊隨手寫的心得,可能入不了您的眼。”


    麵對老一輩知識分子,他不管自身成就如何,還是持尊敬態度的。


    老校長壓壓手,搖頭道:“謙虛咯,這水平我這老頭子隻能欣賞,可寫不出。”


    李恒笑了笑,心裏雖然有幾分得意,但沒吭聲。


    因為這不好吭聲啊,人家是誇自己,應聲就顯得太過浮躁了一些,畢竟年歲擺在這嘛。


    而反駁呢,又違背自己良心,那樣更是虛偽。


    於是乎,還是保持靜默比較好。


    聽到兩人的對話,林樹森嘴巴張開,死死盯著李恒,大腦直接死機了!


    他是十二月?


    李恒是作家十二月?


    咋可能?


    這是要逆天嗎?


    不,這已經逆天成功了,他媽的20歲不到就已經敢跟天叫板了啊!


    自己這年紀在幹什麽?


    剛考完,還在滿腦子想著怎麽給同班一女同學寫情書呢。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麽這麽大?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不能這麽大哇!這還要我怎麽活?


    林樹森看看窗外逐漸黑下來的天幕,再看看李恒,發現眼前之人是如此的耀眼,是如此的奪目!


    難怪!


    難怪老校長要自己調取對方的檔案,這樣牛逼轟轟的人物來複旦大學,確實是了不得的事情。


    林樹森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李恒的雕像座落於校園,供廣大學子瞻仰膜拜的場景了。


    複旦曆來不缺牛氣校友,但達到這種級別的,那還真是鳳毛麟角。何況李恒還這般年輕,前途不可限量啊!


    想著想著,林樹森渾身打一哆嗦,看向李恒的眼睛更加炙熱,同時還夾雜有羨慕和欽佩!


    他倒沒有太過嫉妒。


    因為他知道,就算十個自己也拍馬趕不上人家,懸殊太大,已經超越了嫉妒的界限。


    此時此刻,在林樹森心裏,李恒是和老校長並駕齊驅的人物,地位陡然攀高。


    林樹森震驚,旁邊的孫曼寧更是不堪,這姑娘差點褲子濕了,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對著他,彷佛要把他生吞活吃了一樣!


    謔!


    原來以前一中的傳聞並不全是假!


    原來作家十二月真在學校!


    原來是你這小子!


    可怎麽會是你這小子?!


    瞞得我好辛苦哇!


    我爸爸為了你,跟人在報紙上罵了兩個月,合著你一直旁邊看戲嗬!


    老娘竟然活成了小醜,一直在你麵前炫耀你!


    孫曼寧現在看李恒的眼神是相當複雜的!既有興奮和激動,但更多的事吃驚和不敢信,還有一絲想要拿刀劈了他的心思。


    我知道你過得比我好,但你不能過得比我好這麽多啊,以後還咋平等相處?


    某個瞬間,孫曼寧有種患得患失的擔憂,害怕失去一好朋友。


    不過也隻是瞬間,瞬間過後,孫曼寧好想伸手摸摸李恒的頭,說一句:你小子,厲害得哈!


    麥冬也有些不淡定,雖然早有猜測,可猜測是一回事,當麵承認又是另一回事啊。


    他現在眼裏綠油油放著光,沒想到送女兒讀書還有意外收獲,結識了這樣一位人物。


    以後到外麵跟朋友和合作夥伴吹牛皮都可以吹幾十年的!


    麥冬文化水平不是很高,就高中畢業,但他打心裏敬重文化人,這也是他費盡心思娶了一個中專生老婆的原因,這也是他全力支持女兒讀書考大學的原因。


    老校長問:“《文化苦旅》你是臨時起意?還是籌備已久?”


    他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中午和北大的老朋友聊天聊到了這些,兩人唏噓感慨之餘的猜測。


    實在是!


    實在是,《文化苦旅》雖然還隻發了6篇章,但其所表達出來的文學價值和文化價值極高,更是填補了當下文學體裁的一個空白,即“遊記”。


    按北大老朋友的說辭:《活著》讓李恒一書成名,奠定文壇地位;而《文化苦旅》若能繼續保持這樣的高水準,等到完結之時,就是李恒格局成型之時,兩本書直接讓李恒封神,讓其在中國文學長河中有一席之地。


    本來北大一些高層和孫校長並不知曉李恒就是作家十二月的,可前些日子餘淑恒向北大調取檔案、並向複旦招生處打招呼時,讓有心人察覺到了異樣。


    餘淑恒雖說隻是複旦一老師,放北大-複旦圈子裏並不算有什麽特別的,可大家都知道她家庭背景非常不簡單啊,卻主動去操勞這樣一件小事,這不是有違常規嗎?


    按道理,像李恒這種,第一誌願填北大,第二誌願竟然填複旦,複旦招生辦的老師是很不爽的。


    就算北大確實比複旦好,是事實,但這樣填誌願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人了。


    本來,餘淑恒若是不幹預,複旦招生辦是不打算錄取李恒的,報考的學生那麽多,根本就不缺你這一個好吧。


    我憑什麽非你不可?


    不過餘淑恒沒管這麽多,也懶得去費口舌,隻是輕飄飄說了一句:複旦若不要,那我就讓他去北大。


    聽到這話,複旦招生辦的負責人懵逼了,餘大小姐你說的什麽燒話呢?問題是他沒考上北大啊,還怎麽去北大?


    難道你要利用關係硬幫忙?


    好伐,以你餘家的能量,這點事情都用不了多大人情,可李恒的背景左看右看就一鄉下學生哇,怎麽和你餘淑恒掛上勾的?


    最後這事傳到了老校長耳朵裏。


    老校長一聽就知道其中有蹊蹺,因為他了解餘丫頭,不會平白無故摻和這種事情的,於是帶著幾分好奇親自打了個電話去問。


    這回,餘淑恒倒是做了解釋:“孫叔,李恒是《活著》的作者,北大不要他,是北大的損失。”


    老校長放下茶杯問:“是報紙上吵得不可開交的十二月?”


    餘淑恒說:“就是他。”


    老校長發了好久的呆,等徹底弄清緣由後,還幸災樂禍地打電話去北大,向北大朋友嘚瑟。


    外界威嚴的老校長,此時活脫脫一老頑童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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