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石奔秋澗,寒藤掛古鬆。若教臨水畔,字字恐成龍。


    所謂見字如見人,說的還真貼切,這丫頭總是鬼靈精怪得難以捉摸,行事作風更是不拘一格,這般龍飛鳳舞的草書,還真符合她的性格。


    管默言的信寫得言簡而意賅,隻是告訴他自己要先回魔界去了,而至於炎國的那些瑣事,她並沒有任何交代,她相信白逸塵自己心中自然會有計較的。


    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一成不變的,其實每個人都在變,隻不過是變化的大小不同而已,所有人都覺得管默言變了,是因為她突然南轅北轍的裂變實在太過明顯,根本無法忽視。


    而白逸塵的改變就如同三月春雨,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隻有從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才能看出,其實他也變了很多,至少前世的白逸塵向來以君子自居,是絕對不會屑於做昨天晚上那件事的。


    或許是經曆了生死的輪回,他也終於看明白,不是任何時候都適合展露君子之風的,佛祖座下還有武僧呢!有些時候,對待小人必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讓他們知道咎由自取為何物,他們永遠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種的苦果,隻能自己來嚐。


    窗外,風又蕭蕭,雨又飄飄,他討厭雨天,總會莫名的讓人覺得鬱悒。


    無意識的默數著從屋簷下滴落的雨滴,白逸塵負手而立,眼神寂寥而悠遠,晚風卷起窗外的細雨,拂在麵上帶著點*的涼意。


    突然憶起,前一晚也是這樣的雨夜,她小貓一樣蜷縮在他的懷中,細聲嚶嚀。媚眼如絲,他明明已經血脈怒張,卻仍是咬牙壓製住自己體內的欲念。


    他想要她的全部,身與心一樣都不能少,哪怕還有一點點的勉強和不甘願,他都不要,這是他近於偏執的心願,卻也是他唯一的堅持。


    心中暗自算著時間,果然從他展開信後,不到半盞茶功夫。那雪白的信紙便兀自燃燒了起來,藍紫色的火焰,詭異得如同鬼火。雖不能灼傷白逸塵,卻也頗有氣勢。


    不過眨眼的功夫,原本那隻精致的紙鶴便連著灰燼都一同消失得幹幹淨淨了。


    白逸塵對著窗蕭索的雨幕,無聲的空歎,其實他早就猜到。依著管默言的脾氣,要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她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今夜她的不辭而別,他並不感覺意外。


    就算明知她最終也一樣會查出這些,可他就是不想做那個親口告知她一切的人。這樣的好人,讓別人去做吧!


    對重華的恨意,沒有一刻減少。那樣的男人根本不配站在管默言的身側,他不會再給他任何傷害她的機會,為了她,他可以做任何事。


    窗外雨意漸濃,夜風愈冷。雨點打在葉子上的聲音密集而清晰,淅淅瀝瀝的。倒有些永不止息的勢頭。


    若他猜得沒錯的話,那麽此刻,她一定是去找他了。


    這樣也好,那隻討厭的花狐狸可是占盡了便宜,也該是他吃點苦頭的時候了。


    ……………………………………………………


    相識了幾乎數萬載,誰對誰都太過了解了,管默言之懂白逸塵,亦如白逸塵懂管默言,誰看誰都仿佛是被剝了皮一般的毫無遮掩。


    人人都說愛情是無法培養的,這是一種無法彌補的遺憾,而默契卻是需要用時間來累積的,這同樣是一種水到渠成的結果。


    管默言離開炎國皇宮之後,確實沒有辜負白逸塵的猜測,一路風馳電掣向魔界而去。


    陰霾的天幕,黯黑得沒有半顆星,延綿逶迤,黑壓壓的看不到邊界,猩紅如幹涸血跡般的詭月,幽幽的泛著清輝。


    高聳入雲的瓊樓玉宇,巍然屹立於暗影之中,雖不華麗卻格外肅穆,樓頂黑霧繚繞,時濃時淡,猶如籠了薄紗一般。


    遠遠的,一藍衫佳人踏月而來,窈窕的身姿,婀娜的體態,如海藻般濃密的烏發,在佳人的搖擺不定間,起伏如潮。


    明明是清靈出塵如仙子的絕代佳人,出現在這幽謐鬼蜮般的魔界時,卻如此的適合,仿佛就連那暗紅色的月光,都顯得格外的相得益彰。


    比翼雙飛殿內,一頎長清瘦的男子,臨窗而立,雖然他僅著單薄的白色裏衣,卻蕭蕭若舉,出塵脫俗,即使隻是素衣散發,仍不掩身上高貴儒雅之氣。


    立如玉樹之臨風,臥如雪山之將崩,所謂傳世美男,也不過如此。


    “夫人,莫不是為夫法力日漸精進,才方想著今夜這大好的月色,若無夫人同賞,縱然再美也是惘然,夫人便涉月而來,與為夫同賞這夜色如華了。”


    花執念斜倚著窗欞,一手支持在身下,一手隨意的覆上眉梢,無需刻意的矯揉造作,卻已是妖嬈無限,風情萬種。


    有一種男人,他的魅惑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這種男人放在人間叫做禍害,放在魔界便是至高無上的法力的象征。


    這個風騷的花狐狸!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發騷!


    管默言冷嗤一聲,素手拎起層疊的裙角,踮著腳尖,一路拾階而上,輕盈的體態,裙裾飛揚,映著淡淡的月光,唯美得讓人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


    熟悉的香風撲麵而來,人未至,味先臨,這味道仿佛已經不知不覺的沁入到她的骨髓之中,即使她早已忘記了他的樣子,忘記了他們的過往,卻還是會牢牢的記住他的味道。


    這也是為什麽她總是凶神惡煞的威脅他不許親近自己,卻從未真的拒絕過他靠近的理由把!


    若她真心的想要反抗,但憑他一個小小的人類,隻怕連她的衣角都摸不到吧!


    可就是因為那種莫名的熟悉感,讓管默言無法抗拒花執念的靠近,曾經她不懂自己為何能忍受住花執念的百般調戲,之前不是沒發生過類似的事,可最後卻全被管默言一腳踢飛了,如今她算是終於懂了。


    這就叫債!情債、孽債、怨債,或者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輪圈債,總之不是良緣!不過究竟是誰欠了誰的債?那就不一定了!


    當然,人類亦給這個債起了個更動聽的名號,叫做——緣分


    “魔王大人,這半夜三更的您還不就寢,是在等著哪個小奴來伺候您呢?”


    管默言身在人家懷裏,卻絲毫不懂得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的真理,猶兀自老虎嘴裏拔毛的勾著嘴角對花執念冷嘲熱諷。


    “夫人這是吃醋了麽?為夫可是為你守身如玉了幾千年呢,夫人要怎麽補償我?”


    在管默言麵前,花執念根本就是個泥性子,插科打諢的主,他怎麽可能放棄任何一次親近自己心上人的機會呢。


    明知道管默言這個時候突然趕回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找他,他卻偏偏將糊塗裝了個徹底,隻是一味的眯著熠熠發光的狐狸眼,往她細膩如玉的勃頸裏鑽。


    管默言被他英挺的鼻尖蹭得渾身發癢,再加上他那雙完全不懂規矩為何物的手,三兩下就被他撩撥得嬌喘連連,軟得幾乎要化成一灘春水了。


    好容易將早已飛上九霄雲外的心魂拉回本體,管默言第一時間與花執念拉開了安全距離。


    若論這花狐狸的資質,做魔實在是太可惜了,他天生就該是做狐媚子的料,站在他麵前,她這隻貨真價實的狐狸精實在是羞憤得沒臉見人了。


    “夫人。”花執念大大的桃花眼裏蓄著水光,閃啊閃的,就像一隻被遺棄了的小狗,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的主人搖尾巴。


    眼見花執念又要伺機撲上來,管默言毫不猶豫的抬起一隻腳,頂在了他的胸口處,將他阻擋到與自己一腿之隔的地方。


    “花執念,你先別忙著動手動腳,我有正事要問你。”


    ……………………………………………………


    “夫人要問我什麽正事?”


    花執念單手撐著額頭,貴妃醉酒般的半躺在軟榻之上,那懶洋洋的姿態,不嫵媚,也風流。


    管默言臉上的紅潮還未褪盡,粉嘟嘟的小臉顯得分外的嬌俏可人,此時她正脊背挺直的端坐在距離花執念最遠的黑玉靠椅上,一臉防備的瞪著床上那隻可惡的花狐狸。


    連做了幾次深呼吸之後,管默言終於將剛剛被挑起的欲念壓製了下去,不帶這麽折磨成年狐狸精的,她早晚會被他折磨得*而死的。


    良久,管默言才終於恢複了平靜的語氣,她斂著眉目,淡淡道:


    “我想知道關於重華的事。”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花執念周身皆是一凜,雖然他掩飾的極好,但仍是被管默言察覺到了他極其細微的變化。


    “重華?嗬,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我還真好像聽過這個名字,待我好好想想......”


    花執念換了個姿勢,修長的手指輕扣著下頜,眉峰堆聚,鳳眼微眯,倒像是冥思苦想的樣子,可惜他高超的演技唬得了別人,卻唬不了管默言。


    “花執念,我們青丘有一句俚語,叫做:都是一個山出來的狐狸,跟誰裝得道高僧呢?”


    見花執念半天都毫無反應,隻是仰躺在軟榻上,似笑非笑的望著她,管默言心頭的火立時蹭蹭的往上躥,臉都要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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