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師父這麽做到底有什麽用意,若是連他都救不了的人,那麽我能有什麽辦法呢?


    師父好似看穿了我的疑惑,卻並沒有給我應有的解釋,他隻是搖了搖頭,輕輕的喟歎一聲:


    “天意!世間恩恩怨怨因果循環,終逃不過彼此既定的命運。”


    我不知道師父為什麽突然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在我還想繼續追問時,他卻猛然站起身來,俯視著我布滿疑惑的臉,然後慢慢伸手到我的麵前。


    “現在,我隻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這塔裏困著的人就是子墨,救或不救,我隻想聽你的答案。”


    我仰望著師父漠然的臉,卻完全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隻能將視線調轉到他蒼白的掌心,然後,終於還是將手交疊在了他的掌心。


    就算明知道這可能又是一場騙局,我依然無法拒絕,早在愛上子墨的時候我便喪失了選擇的機會,我不能置子墨的安危於不顧,永遠都不能。


    我想,或許每個人都有一處軟肋,隻要抓住了它,就算再強悍的人也會瞬間軟弱得隻能任人宰割。


    我跟隨著師父的腳步,緩緩的走進了塔樓,塔樓裏一如我想象中的破舊不堪,塵土飛揚,那一聲聲如泣如訴的哀嚎,伴隨著潮濕腐朽的氣味一起撲麵而來,我雖掩著口鼻,仍是被那辛辣的味道熏得差點流出眼淚來。


    年代不詳的木製樓梯,早就被腐蝕得隻能苟延殘喘的維係著最後的生命,一腳踏上去,竟然如同踩在了雲端,勉強穩住身形,小心翼翼的繼續往上爬,吱吱嘎嘎的聲音不絕於耳。就好似木梯也在痛苦的呻吟。


    樓內沒有光,僅有的幾扇小窗隻能透進幾束微弱的光線,勉強可以看見物體的大概形狀,我一隻手被師父緊緊攥著,另一隻手卻不自覺的下垂到小腹部。


    這裏有我和子墨的孩子,雖然她現在仍然在沉睡著,但我知道她一定會沒事的,我不管什麽邪胎在世,也不管什麽毀天滅地的預言,我隻知道。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一定要保護好我的孩子,我相信子墨也會讚同我這樣做。我們一家人終會平平安安的在永遠一起。


    因為看不清路,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隻記得我似乎跟著師父爬了很長很長的樓梯,師父不肯點燈照明,我自然亦不敢造次。想必他這樣做定然有自己的原因。


    很長一段時間,我幾乎是完全陷在黑暗中的,按說我的視力不該如此之差的,隻能說這座塔樓實在太過詭異。


    從進入到這裏開始,我就感覺到自己的法力開始不斷的流失,仿佛這塔樓裏住著什麽不知名的鬼怪。貪得無厭的吸食著我的法力,可惜我根本無力掙紮,隻能徒勞的任其掠奪。


    師父的掌心越來越濕冷。我知道他定然也是在與這塔樓中的力量抗衡,原來這股莫名的力量,影響得不止是我一個,這樣想著,我心裏竟莫名的舒服了許多。


    上到最後一層時。終於開始有了微弱的燈光,雖然依舊昏黃不明。卻總好過伸手不見五指吧。


    我警惕的打量著四周的陳設,或許因為這裏格外的空曠,所以室內顯得特別的寬敞,除了四角的四盞昏黃小燈,隻有正前方不遠處擺放著一具偌大的石棺。


    我不敢貿然行動,隻能回頭望向師父,誰知師父的臉色竟然慘白的嚇人,額角的冷汗潺潺而下,已經沾濕了衣襟,難怪我剛才覺得他的掌心那麽冷。


    “師父,你沒事吧?”


    有時候感情是件很奇怪的事,你明明已經狠下心來,準備給予那個欺騙你的人狠狠的報複,可是當你看見他難過的時候,你還是會心疼,會忍不住的關心。


    五百年的師徒之情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抹殺得了的,之所以這麽恨師父,隻是源於當初他對我太無可挑剔的寵愛,若我隻是一枚棋子而已,師父這般騙我也未免太過煞費苦心了。


    雖然我極力隱忍,師父還是聽出了我話語中的關切之情,他微垂著頭,冷汗順著他挺直的鼻尖一顆顆滾落地麵。


    “我沒想到,你知道了這一切之後,還會關心我的死活?”


    師父看起來非常的虛脫,隻是說了一句話而已,他便積蓄了許久的力量,我雖不甘心,卻也懶得否認。


    “畢竟你是我的師父,即使真的很恨你,我也學不來你的狠心。”


    師父仍然垂著頭,但我卻仿佛看見了他的苦笑,我輕顰著雙眉,心中隱隱有些煩躁,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怎麽如此的讓人生厭?


    “放心,死不了,隻是在這裏,法力越強大的人,受到的傷害則越大而已,這裏是三界交匯之地,因為三界重疊之後各自拉扯,而使這裏生成了一個不斷吞噬各種力量的無底洞,亦名為黑洞,為了阻止它的不斷擴大,三界合力在這裏建了一座塔樓來鎮壓,然後又修建了有來無回的霧林來阻擋那些來破壞塔樓的不軌之人,然而即便如此,塔樓仍然在不斷的吞噬著周圍的生靈,不斷壯大自己的力量,這是極其危險的,為了阻止這場浩劫,子墨自願將自己困於此地,他們兩者相互抗衡製約,竟也達到了一種平衡,而子墨則在這裏,一困就是幾萬年。”


    我再一次迷茫,若師父說得是真的,那麽之前跟我在一起的人又是誰?


    我不想再詢問任何人,隻想自己親眼去求證,我掙開師父的手掌,不顧一切的向石棺跑去,師父並沒有阻止我的行為,或許他已經虛弱得根本沒有力氣阻止了吧。


    在掀開石棺的前一刻,我竟然有些遲疑,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隻是突然感覺有些心慌而已。


    石棺很重,幾乎沒有任何法力的我隻能憑著自身的力量將它一點點挪開,終於將石棺的蓋子推開,我便迫不及待的探過頭去,隻是一眼,我便猶遭雷擊般,被死死的定在了當場。


    石棺內躺著的男人,麵色平靜,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那細長的眉眼,那薄削的嘴唇,即使再經過幾十個萬年,我也絕對不會忘記這張臉。


    子墨,這就是我的子墨,他左邊的耳垂下有一顆小指甲大小的紅痣,我絕對不會認錯,他真的是我的子墨。


    沒想到一別五百多年,我們竟然會在這裏重逢,就算我真的逃不脫身死的厄運,起碼在最後的時刻,我還能再見子墨一麵,也就再沒有什麽遺憾了。


    我的思緒中斷,然後又突生了另一種疑惑,如果他真如師父所說的一直困在這裏,那麽那個與我相識相戀的人又是誰呢?


    我轉頭望向師父,這個時候,我已經六神無主,我無法解釋眼前的這些混亂,怎麽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師父扶著胸口,喘息著坐在地上,他背靠著塔樓陰冷的牆壁,有些無力的閉上眼睛。


    我激動的衝到師父的身邊,大力的搖晃著他的手臂,這個時候,我沒法再保持冷靜,我必須要一個答案,不然我會死不瞑目。


    “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告訴我!這見鬼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師父艱難的撐開眼簾,斷斷續續道:


    “恒久的孤寂,神也會感到寂寞,雖然不能離開,但子墨仍舊渴望著能看到外麵的世界,所以他便挖出了自己的雙眼,幻化出另一個自己,來到了人間。”


    “他本來隻是想著再看一看這山明水秀的世間美景,卻無意中發現,也許是自己與黑洞對持太久,以至於自己亦沾染了他的魔性,他會瘋狂的想要撕碎甚至毀掉自己喜愛的東西,越是喜歡就越難以自製,無奈他隻能延長停留在人間的時間,通過修行和曆練不斷淨化自己的力量,他真的隻差一點點就可以成功了,可惜,他遇上了你。”


    “開始的時候,他隻當你是個無家可歸的小狐狸,可是相處久了,他便開始貪戀這種相互依偎的溫暖,不管他如何的裝作冷漠,如何裝作視而不見,卻無法控製自己的心,本來已經被他壓製住的魔性再次蠢蠢欲動,他知道他應該送你離開,若讓你留下來,他隻會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最後終會害了你,可是他卻怎麽都舍不得分開,隻能不斷的與自己體內的魔性相抗爭,可是他越是愛你,越是想得到你,那魔性就越強,終於有一天,他控製不住自己的魔性傷害了你。”


    “雖然你過後從未問過他此事,但他永遠無法忘記你冰冷冷躺在他懷中的感覺,他真的知道怕了,也不能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狠心將你送回了青丘,並徹底與你斷絕了往來。”


    “他不再留戀人世,於是又回到了這裏,再次陷入了沉睡,看見他胸口處壓著的那塊靈石了嗎?隻要你拿起它,子墨就會蘇醒,隻是,我要事先告訴你,當他蘇醒之後,就會將與你的種種全部忘記,就仿佛是經曆了一個冗長的夢境,醒來時便會忘得一幹二淨,我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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