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有錢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不禁感慨,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郝有錢的目光落在了一臉疑惑的藍玉身上,盡是惋惜。


    藍玉緊皺著眉頭,急切的問道,“那到底是什麽原因?”


    難道不是因為他們向陛下替自己求情才被打入大牢的嗎?


    朱允熥緩緩的搖了搖頭,語氣嚴肅地說道,“並非朕想要誅殺這些功臣,實在是這群功臣們自己要走上自絕於大明的道路啊!舅姥爺,你既然到現在都還沒有想明白其中的緣由,那就繼續留在這牢房裏好好思考吧,等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再派人來告知朕。”


    說完,朱允熥臉上露出失望之色,轉身毅然決然地離去。


    藍玉若是想不明白,往後餘生就在這裏度過吧,若是能想明白,封王拜將就在一念之間。


    看著朱允熥漸行漸遠的背影,藍玉心急如焚,他大聲喊道,“不!陛下,你把話講清楚,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走了!朱允熥,你站住!”


    藍玉一邊喊邊想要追上前去。


    然而,郝有錢卻迅速移步擋住了藍玉的去路,“梁國公,陛下對待諸位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並不是陛下非要置他們於死地,而是他們親手將屠刀遞到了陛下手中,逼迫陛下不得不動手啊!奴婢所能說的也就隻有這麽多了,梁國公,您還是好自為之吧!”


    話音剛落,郝有錢便不再停留,快步追上了朱允熥逐漸遠去的身影。


    隻留下藍玉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腦海中不斷回蕩著郝有錢剛才所說的那番話……


    “真是我們自己自絕於大明嗎?”


    藍玉仰天自言自語,陷入了迷茫,這些日子沒酒喝,藍玉倒是清醒了不少。


    而一眾淮西集團的人等了半天也沒見朱允熥去見他們,隻聽見藍玉嚎了兩嗓子,但沒聽清楚說了什麽。


    朱允熥回了乾清宮就躺下睡了一會兒。


    心累,朱允熥想歇會兒。


    郝有錢為朱允熥掖好被子,就在一旁守著朱允熥了。


    朱允熥很累,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還做了個夢,夢見了已經下葬了的朱元璋。


    那畫麵是奉天殿。


    朱元璋高坐龍椅,朱允炆坐在他的腳邊,似笑非笑的看著朱允熥。


    “嘖嘖嘖,這不是承乾大帝嗎?怎麽,身邊也沒人了?”朱元璋從龍椅上站起,居高臨下的看著朱允熥。


    朱允熥眉頭緊鎖,“這是幻覺?不,這是夢境?我在夢裏嗎?”


    “哎呀呀,你罵咱是獨夫,可你現在卻成了為咱,你是咱株連無辜,可你比咱更甚,怎麽樣,也眾叛親離了吧?咱早就說過,帝王之路就是孤獨的,高處不勝寒,身邊就是沒有人的,你非不信,藍玉你還留著他幹什麽?親情和皇權是不能共存的。”


    朱元璋緩緩走下禦階,向朱允熥走來。


    朱允熥輕哼一聲,“朕跟你不一樣,咱沒你那麽冷血無情,朕坐在這個位置上,最起碼還保留著最基本的感情!”


    聽著朱允熥的話,朱元璋並沒有反駁。


    “感情?嗬嗬,咱告訴你,皇位代表著權勢也代表著責任,身居高位得到的那些也注定你要放棄一些。


    天家無親情,皇帝無情方可治國,做皇帝你要為天下為萬民想,而這個過程注定是要沒有感情的。


    昔日漢宣帝重情,大漢由盛轉衰,世家門閥被釋放,接班人懦弱無能,漢的衰落在宣帝重情的一係列操作下就以注定。


    漢初的文景之治,那是拋棄感情換來的,文帝逼殺舅舅維持法律,景帝清算昔日重臣保證權利交接。


    皇帝再得到權勢財富美色後,會失去更多的東西,皇帝所做要為天下為萬民著想,必要時還要犧牲家人朋友。


    重情的皇帝,登上皇位之後就都會後悔的,自古帝王多情必亡,薄情則興,為君者一切皆可負,唯不可負天下萬民。”


    “閉嘴,那是你,不是我。”朱允熥不想聽朱元璋在這蠱惑自己。


    朱元璋來到朱允熥的身邊,“理解咱,成為咱,超越咱,這條路你走得很好,你也變了,你不再天真,不再單純。


    帝王將相之間,本就充滿了權術,自己穿上這身龍袍的那一刻,你以為他們還是你的親人嗎?嗬嗬嗬。”


    “你要說什麽?”


    朱允熥皺著眉道。


    “咱就是來看看你,殺皇叔,殺庶兄,殺功臣,你也不比咱有情到哪去嘛。”朱元璋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轉身走回了龍椅上。


    朱允炆也開口道,“我不怪你殺我,因為是我起了貪念,我要為我的選擇付出代價,你以為我這麽死了很可悲嗎?不,這世上最可悲的人是你!”


    “朕不可悲,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們都該殺!”朱允熥冷哼一聲道。


    朱元璋靠在龍椅上道,“允熥啊,不是咱生來無情,隻要坐在這把龍椅上,人自然是會變的。


    咱雖然怪你搶皇位,但是咱也不想大明二世而亡,畢竟咱做的一切,出發點都是為了大明而已。


    你記著,真正的皇帝是掌控權力的,而不是被權力所掌控的,你心智不堅,已經快成為權力的玩物了。”


    朱允炆起身走到朱允熥身邊,笑著為朱允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龍袍。


    “熥弟,你是嫡出,我是庶出,可我為兄,你為弟,我一直都知道你我之間不可能共存,不管是誰登上那個位置,另一個人都不能活,死之前我就在想,如果我們沒有生在帝王家,我們會是一對好兄弟嗎?我想問問你,午夜夢回間,你可曾後悔殺我?”


    “滾,朕做事,從不知悔字為何物,若非你心比天高,朕又怎會殺你。”朱允熥推開了朱允炆。


    朱允炆摔在了地上,卻還是笑著的。


    “你得了皇權,終是失了天真,我在下麵有家人,而你永遠隻會是孤家寡人!你的身邊不再有一人!”


    【喂,喂,宿主,醒醒!醒一醒!快醒來。】


    朱允熥猛然驚醒,發現這裏是乾清宮,並不是什麽奉天殿。


    也沒有什麽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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