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的模樣跟陳風波有幾分相似,嘴唇上留著濃密的胡須,年紀比陳風波大了約莫四五歲,手裏夾著根煙,食指的第二指節早就被熏黃了。看著就是個老煙槍。


    這就是陳來虎的二伯,陳風烈。


    要說陳家這名字為啥這般猛,這要說到陳來虎的爺爺。那是陳村少有的文化人,在舊社會上過私塾,做過老師,由於性格猛烈,三十多歲就回村了。


    但他沒搞什麽詩書傳家的東西,就取的名字威猛。


    陳風波這兄弟幾人是風字輩的,陳風波是老三,上麵除了陳風烈,還有個大哥,但都常年在外打工,這邊跟陳金水起爭端才沒幫上忙。


    不過,這三兄弟關係也不是很好。真在村裏,落井下石不會,但作壁上觀有可能。


    “聽你老三說你這腦子好些了?”


    “還有時候會犯病,”陳來虎有點怵陳風烈,腦中有記憶的是被他當球踢過,“時好時壞的。”


    “好些就成,走吧,聽說你家蓋了小洋樓,去你家坐坐。”


    陳風烈大手一揮,又叫過來兩個女的。


    一個是陳來虎的嬸嬸,四十二歲的淩小芳,一個是他的表姐,二十二歲準備要嫁人的陳春桃。


    要說陳家這風水好,陳風烈個頭稍矮也有一米八,陳春桃更是身材高挑,身段姣好,比衣玲就差一點,也是一米七幾的個頭。


    陳來虎去年初病才剛好的時候,還做過春夢,夢見過陳春桃。


    這下瞧見了,也是心裏一跳。趙橋則幹脆瞧得眼睛都直了。


    “來虎,聽說你在縣裏讀高中?”


    陳春桃學習不好,早早就跟父母出外打工去了,很羨慕能讀好書的人。


    “也就插個班,隨便讀讀,不像春桃姐,能在外麵掙錢。”


    “那是,你春桃姐不單能掙錢,還交了個城裏的男朋友,這就馬上要嫁人了。以後啊,你春桃姐就是城裏人了。”


    陳來虎一愣,倒也沒啥表示,淩小芳就不樂意了。


    “來虎,你還是傻了吧?城裏人啊,你以為是東山那小城市啊?黃海啊,你知道嗎?那地方,一套房子都要好幾百萬啊。”


    陳來虎忙表示很羨慕。


    陳春桃就對母親說:“說這些幹啥?”


    “怎麽不能說了,跟來虎說說有什麽?咱都是一家人嘛。這能跟小魯好上,那也是你的命好不是嗎?說出來讓大家歡喜一下有什麽不好?小魯不說初三要過來嗎?”


    淩小芳這擺明是在炫耀,陳來虎也沒當回事。


    倒是趙橋冷不丁的來了句:“淩嬸,黃海是挺大,那位姐夫是在黃海做啥的?不是賣豬肉的吧?”


    “喂,趙橋你這啥意思,你沒事跟著咱們做什麽,回你家去。”


    陳來虎給他抬抬下巴,他就鬱悶的走了。


    陳風烈來到小洋樓前,就笑:“還以為多大呢,就這破樓,這在黃海多得很啊。沒花幾個錢吧?老三在裏麵嗎?我進去跟他說說話。”


    淩小芳將行李往陳來虎手上一放,也帶著女兒進去了。


    陳風波和趙秀梅在院裏打牌,就是隨便樂樂,看門開了,以為陳來虎回來了,抬頭一看是陳風烈,他倒沒啥高興的,眉頭還皺了下。


    “老三,咋地啦?見到你二哥不高興?”


    “沒不高興,坐吧,春桃,你好像又高了一些啊。”


    陳風波看到陳春桃倒挺開心,就招呼她過來,又讓趙秀梅去洗些水果。


    “你這邊有空調吧?我那破屋子一年沒回來,炕也燒不上,我今年就在你家住了。都是一家人嘛,哈哈。”


    也不等陳風波答應,就讓陳來虎搬行李去樓上,淩小芳和陳春桃還跟著他上樓。


    到四樓陳來虎的房間旁的客房,淩小芳就說去看看他那間房。


    “喲,行啊,這床單都是蠶絲的吧?這被子也是蠶絲被吧?瞧瞧這手感,哎呀,你嬸嬸在路上累死了,我看啊,我和你春桃姐就睡這邊好了。”


    陳來虎一愣,這他娘的住進來就算了,你還想要睡我的房間?


    “媽,還是睡隔壁吧,我看都差不多,那邊是客房,這邊……來虎和他女朋友要住呢。”


    陳春桃倒挺細心,留意到房裏有女人生活的氣息。


    別的不說,要就陳來虎一個人,弄個梳妝台做什麽?


    “咦,這化妝品挺精致的啊,來虎,我跟你說,你讀書就安心讀書,別急著找女人,你還跟人住一屋了,你這……讓你嬸嬸怎麽說你?”


    陳來虎低頭不說話,娘批的,我看你真敢睡在這邊不。


    陳春桃拉著坐在化妝凳上不想走的淩小芳出屋,陳來虎就把她倆的行李放進客房,下樓去拿水果上來。


    “你拉我做什麽?睡他房咋的了?這屋裏可沒他那邊精致,睡著不舒服。再說了,你瞧老三家這些東西,還不都是你三叔弄來的錢買的,他都不幹淨,咱們怕個啥。”


    淩小芳說得陳春桃沒話說,也確實,要不是陳風波弄錢,哪能這才做多久的村支書就蓋上樓了,這樓頂還裝了太陽能板,這裏麵的裝修比城裏有些家庭還精致呢。


    淩小芳看她不說話,就拖著行李又放回陳來虎那邊。


    等陳來虎拿水果上來,看她倆不在客房裏,臉就一黑。


    “嬸,春桃姐,吃果。”


    “謝謝你啊,來虎。”淩小芳也不洗手,抓上果就往嘴裏塞。


    “吃完了回客房。”


    陳來虎淡淡地說,淩小芳沒聽清,等反應過來,那臉就陰下來:“咋地了?來虎,你這病好了,你家裏發達了,就把親戚往外趕了?我們在外頭忙碌了一整年,回村上借你家這寬敞的地方住一下又咋了?你這是給你嬸嬸擺臉色?”


    陳春桃拉了母親一下,剛要開口,陳來虎就笑了:“嬸嬸,你是要做城裏人的了,我家這破樓哪能容得下你。還是請你回去吧。你要是不回去,也行,我把你東西扔出去了。”


    提起行李箱直接要從樓上扔下去,陳春桃忙上去扶住。


    “來虎,我媽她腦袋暈了,我和她睡客房就好了,你別……”


    “你攔他做什麽?”淩小芳尖聲道,“你讓他扔,扔,讓他扔,我就不信這傻子敢扔下去。他要敢扔,我就去鎮上派出所找警察!我關他十天半個月的,我還怕治不了他!”


    陳來虎推開陳春桃,將行李箱扔到樓下。


    下邊陳風烈還在跟陳風波顯擺陳春桃要嫁給城裏人的事,這行李箱就砸在他腳邊,嚇了他老大一跳。


    陳風波就往樓上看去,淩小芳那聲音他也聽到了。


    “我打死你!”


    淩小芳從房裏衝出來,就扯陳來虎的衣領。


    陳來虎抓著她的手腕往後一用力,抬手就兩巴掌扇在她臉上。


    驚得陳春桃目瞪口呆,站在那裏跟捂著嘴。


    “你敢打我?”


    “打你咋的了?老子可都想起來了,我七歲那年,你和陳風烈把我當球踢,還騙我去古井那,想弄死我……”


    倒真有這事,陳風波還不知道,就是那天陳來虎全身是水的跑回來,哇哇大哭,他印象很深。這一聽他那臉立刻麵沉如水。


    陳風烈倒還沒啥,還以為陳風波是以前那個老三,能隨便揉捏。


    “那就是跟來虎逗著玩,他失足跌到井裏了,我還把他救上來了。他那腦子還沒好,記岔了,老三,你別聽他的……”


    陳風烈也瞧不到樓上,巴掌聲也沒聽到,要不他也會急眼。


    這腦子是好是壞,別人不清楚,陳風波和趙秀梅不清楚?


    一聽陳風烈當初想害死陳來虎,一拍桌子,陳風波就站起來:“老二,你給我滾出去!”


    “老三,你他娘敢吼我?”


    陳風烈這下急眼了,卷起袖子要耍橫。


    這哥倆從小就沒少幹架,可從十四五歲後,陳風烈就沒幹過老三,個頭身板擺在那邊嘛。


    “我吼你咋地,你不要做城裏人嗎?我這廟小,容不下你尊大佛,你給我滾!”


    陳風波從桌上就握住一把水果刀,陳風烈一下就縮了。


    這能怪他?馬上陳春桃就要嫁給城裏人了,這是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大事。


    要這時跟陳風波起衝突,被他捅傷了,那咋辦?


    “行,你行,小芳,春桃下來,咱們回家。”


    陳春桃這才想起要扯開陳來虎的手,陳來虎對她倒還好,小時候她對陳來虎還算不錯,就鬆手說:“你跟嬸嬸走吧,以後咱們就不算親戚了。”


    陳風烈和淩小芳在七歲那年的事,讓陳來虎記憶猶新。


    他被陳風烈一腳踹翻在地,淩小芳就拿鞋尖去踢他的襠部,還嗑著瓜子跟陳風烈說:“老三這傻兒子還要來做什麽?幹脆幫他個忙,把他拉到井裏弄死了,還給老三省事了。反正趙秀梅年輕,再生個也沒啥。”


    “要不我幫她生個?”陳風烈一腿踹在少年陳風波的背脊上,讓他在地上滾了兩圈,衝淩小芳一臉邪笑。


    “做你的春秋大夢,你要敢碰趙秀梅,我剪了你下頭,不過,要有機會,讓我那兄弟日了趙秀梅,她那騷樣,就老三一個男人怎麽夠?”


    隨著傻子時代的回憶漸漸喚醒,陳來虎低頭看樓梯上走著的淩小芳,眼神一厲,一腳踢在她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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