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書再次提審沈盼之前,將陳媽媽的話告訴了謝見微,想先在她這裏問出些其他線索。


    “盼盼?”謝見微眉頭微皺,沉吟半晌道:“我並不知隱娘叫什麽。大約一年前,我發現薛蟾養了外室,隱娘那時就已經有了近一個月的身孕,對於她的身世並沒有多說,她說名字是薛蟾給她取的,並沒告訴我本名叫什麽,不過……”


    尚書:“不過什麽?”


    “不過她若真叫盼盼的話,這件事就太巧了。”謝見微微笑道:“一年前薛蟾死在康王府的妹妹,也叫盼盼。薛盼盼。”


    刑部尚書深吸了一口氣,那這件事就太巧了,薛盼盼前腳剛死,後腳薛蟾就多了個懷孕的外室,而且這個外室也叫盼盼!


    全天下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嗎!


    他立即起身,“多謝夫人,打擾您了,若再有什麽消息,下官會再來告訴您。”


    刑部尚書回到刑房,馬不停蹄地提審了沈盼。


    沈盼死也沒想到,她說實話的結果不是被放回薛家,而是連累薛家也下了獄!


    見到刑部尚書,沈盼焦急說道:“我真的不是龐青海的外室!是他莫名其妙給我傳信,說可以收留我!把我接到了兩淮。他幹的那些事我一無所知,薛家也不可能和他的事牽扯上關係!”


    刑部尚書眯了眯眼睛,“你不必為自己辯駁,你隻需要說出真相,孰是孰非本官自己會判斷!”


    “從你進來開始,你就一直在隱瞞自己的身份。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隱娘!”


    “還敢說謊!”


    刑部尚書把從薛家搜出的戶籍冊甩在了桌上,“這份戶籍冊根本就是偽造的!本官已經仔仔細細地調查過了,你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鄴京的人!你到底是誰!為何會跟薛蟾認識!說!”


    沈盼眼神飄忽,她的身份不查不要緊,細查之下根本掩蓋不住錯漏,偏偏眼前這個刑部尚書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刑部尚書步步逼近,直視著她的眼睛,“本官聽說,你本名叫盼盼?”


    沈盼瞳孔一縮,“什麽、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被你賣掉的陳氏已經招供了。本官很好奇,你一年前出現在鄴京,戶籍是偽造的,名字是薛蟾取的,沒有人知道你從哪裏來,就連一直伺候你的陳氏也不知道。偏偏在一年之前!薛家死了個人也叫薛盼盼!”


    刑部尚書一聲令下:“來人!打一盆水來!”


    自從沈盼下獄,身上臉上就從來沒幹淨過,衙役端了一盆水浸濕了布巾,用力抹著沈盼的臉。


    刑部尚書走到桌案旁,將桌上的畫紙拿了起來,正麵畫著的正是薛盼盼的畫像!


    衙役擦掉了沈盼臉上的髒汙,一張白淨的麵孔呈現出來,沒有了脂粉的遮掩,和畫像上畫的是一模一樣。


    沈盼垂著腦袋,心如死灰。


    刑部尚書不可置信,走上前反複對比,驚得連退數步。


    他也僅僅是個猜測!沒想到被康王妃親手殺害的薛盼盼竟然真的還活著!


    而且還懷著她哥哥的孩子?又回了薛家做妾室??


    刑部尚書腦袋卻越來越亂。


    “你真的是薛盼盼!你竟然沒死!薛家的其他人知不知道?!你和薛蟾到底有什麽陰謀!”


    刑部尚書逼問了幾句,沈盼都垂著頭不肯說話,他咬了咬牙,隻能先將人關了起來。


    回到書房中,刑部尚書來回踱步,筆提起了好幾次,卻始終落不下去。


    這折子該怎麽寫?


    皇上,一年前被康親王妃殺害的世子妃薛氏其實還活著?她這一年都在薛家?還懷了親哥哥薛蟾的孩子?康親王妃或許是冤枉的?


    冤枉又怎麽樣,難道還能把她掉了一年的腦袋再撿起來拚回去?


    刑部尚書癱坐在椅子上,扶著額兀自頭痛。


    思考了半天,他將心一橫,又來到了謝見微的住處。


    “薛夫人……下官方才審出一些事,思前想後,還是打算先來跟你說一聲。”


    謝見微請他進屋,“大人審出了什麽?”


    “你先看看這個。”刑部尚書將衙役記錄下的刑訊內容交給謝見微。


    她看了幾息,驀地站了起來,“隱娘——隱娘是薛盼盼!這怎麽可能!”


    毓秀也捂住了嘴巴,一臉驚訝,“不會吧!隱姨娘的確是和四姑娘有些相像,但四姑娘不是已經死了嗎!”


    刑部尚書把薛盼盼的畫像交給謝見微,“薛夫人,這位就是薛盼盼吧?”


    “的確是她。”


    “牢房中的女子,和這畫像一模一樣。夫人若是還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刑部尚書眉頭緊鎖:“下官也覺得離奇,薛盼盼分明一年前就已經死了,為何還活著!又為何變成了薛二爺的妾室……”


    謝見微拿著供詞的手微微發抖。


    毓秀想了想,忽然說道:“夫人!夫人您還記不記得!一年之前,康親王妃刺傷二爺的時候說的那些話!”


    刑部尚書:“什麽話?”


    毓秀:“當初四姑娘與人通奸,被世子當場抓獲。世子因此事命喪,二爺去送退婚書的時候,被王妃刺傷,王妃當時口中罵著奸夫淫婦,說讓他們給傅軒世子償命。那時鄴京又不少風言風語,都說其實和四姑娘通奸的奸夫就在薛府上……甚至還有人說,奸夫就是二爺,所以王妃才刺傷二爺……”


    毓秀一臉震驚,搖頭呢喃:“不會吧……二爺和四姑娘怎麽可能……他們不是親兄妹嗎!”


    謝見微捏著供詞緊閉上眼睛。


    刑部尚書眼看事態不好,趕緊勸說:“夫人先別急!下官馬上就衝這個方向,再仔仔細細調查一通!至於薛盼盼,一定讓她開口吐露實情!”


    他滿眼同情的看著謝見微,不管真相如何,就現在看下來,薛蟾和薛盼盼兄妹之情有異常,是八九不離十了。


    薛少夫人做了薛家五年的好兒媳,竟然都沒發覺,實在是太可憐了。


    謝見微睜開雙眼,大口喘息著平靜下來,說道:“您若想查,有個人興許可以仔細問問。”


    “誰?”


    “薛盼盼的兒子,薛賢齊。他現在就在城郭的大牢裏。”


    刑部尚書眼神微妙,薛盼盼的兒子……難不成?


    “好,我馬上就讓人將他押送回京。”


    謝見微麵無表情地站起身,“大人請回吧,我有些累了,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好,夫人您保重。”


    刑部尚書拿著東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毓秀站在窗下,看人離開,衝謝見微打了個手勢,謝見微臉上的悲痛一掃而空。


    毓秀鬆了口氣,走上前輕聲道:“夫人,沒咱們的事兒了吧?刑部應該馬上就能查清真相了。”


    謝見微摩挲著杯壁,並不像毓秀那樣樂觀,這種醜聞,沈盼和薛賢齊未必能輕易鬆口。


    她想了想,示意毓秀近前,輕聲吩咐了她幾句話。


    毓秀眼神閃爍,認真點了點頭。


    “奴婢明白。”


    另一頭,刑部大牢中,薛瑁像隻困獸來回在牢房中走動,他身上還有官職,所在的牢房並不簡陋,床和桌案筆墨一應俱全。


    他時不時往外看,高聲詢問獄卒:“案子有沒有什麽進展?尚書大人還沒回來嗎!”


    獄卒很是不耐煩:“薛大人,您已經問了好幾遍了。大人沒有義務向您匯報案情的進展,請您耐心等候。”


    說罷,他轉身退了出去。


    薛瑁氣急敗壞地捶了一下欄杆,坐回了床上。


    不知為何,他心裏總覺得不安。


    很快,薛賢齊被押解回京,再次看見他,沈盼都有些不敢認了。


    眼前的男人目光呆滯,披頭散發,骨瘦如柴,大冬天身上隻穿了件單薄的外衣,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無數傷痕,打出來的,燙出來的,咬出來的,有幾塊甚至缺了肉,留下的隻有一大塊傷疤,若不是那雙眼睛,沈盼根本認不出這是她以前風風光光的舉人兒子!


    “齊兒!齊兒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薛賢齊就被關押在沈盼隔壁,他起初就將自己整個蜷縮在牆角,就算沈盼哭著喊他的名字,也沒有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牢房中響起吱吱聲,一隻瘦小的老鼠從牆角竄過,嚇得沈盼尖叫連連。


    薛賢齊卻猛地抬起了頭,眼神,亮得驚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牆邊,一把按住了老鼠。


    緊接著便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沈盼在一旁看著,眼珠都快瞪出來了,她捂著嘴忍著反胃,心疼地大哭:“齊兒!你在幹什麽!你快吐出來!快吐出來啊!這些老鼠吃了會得疫病的!你快吐出來啊!”


    薛賢齊置若罔聞,他當然知道可能會得病,但那又如何,吃了是個死,不吃也遲早被餓死。


    他之所以能撐到現在,全靠他運氣好。


    填飽了肚子,他才有心思打量現在的環境,和沈盼對視片刻,薛賢齊麵露迷茫。


    “……娘?”


    “齊兒!齊兒是娘啊!你終於認得娘了!”


    薛賢齊呆愣半晌,連滾帶爬地撲了上去,“娘!真的是你!你終於來救我了!”


    薛賢齊穿過欄杆去夠沈盼,滿臉猙獰,“娘!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這裏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快接我回去啊!”


    “齊兒……”沈盼捂著嘴哭個不休,她現在自身難保,哪裏還顧及得了薛賢齊。


    臨走之前她倒是想過去看他,可薛賢齊被關在牢裏,她本就是逃出來的,怎麽可能去自投羅網。


    薛賢齊隔著欄杆,看沈盼的眼神越來越冷,漸漸滿是恨意,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你為什麽不來看我啊娘?你知道我這幾個月怎麽過來的嗎!你知道我在牢裏吃了多少苦嗎!”


    薛賢齊拿頭撞著欄杆,這幾個月他好像進了地府,每天幹最累的活,飯卻隻能撿別人吃剩下的,有時候剩飯都沒有,他餓得眼冒金星,隻能自己抓老鼠吃。


    別的囚犯家裏人每個月來探望,給些銀子疏通,能過得舒服些,他每天都在盼望沈盼來救她,可半年過去了,她一次也沒出現過!


    整個牢房裏隻有他最年輕,細皮嫩肉,那群窮凶極惡的獄友很快就打上了他的主意……


    這半年他是又做囚犯,又做小倌……生生折騰到下頭都廢了!沈盼為什麽不來救他!為什麽!


    沈盼想要解釋,剛開口就聽到身後傳來鎖鏈碰撞的聲音,她連忙對薛賢齊道:


    “齊兒!娘現在沒法跟你解釋,你先聽娘說,等會兒不管誰問你有關你爹的事,你都不可以說!知不知道!”


    薛賢齊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的恨,哪有空去思考沈盼說了什麽。


    他被帶出囚牢,綁到架子上的時候,人馬上就慌了,這半年他挨了太多的打,可不想再挨打了。


    “你們要幹什麽!為什麽綁我!”


    刑部尚書走到他麵前,問道:“薛賢齊是吧?你就是薛盼盼的兒子?”


    薛賢齊咬緊牙關,“我不是她兒子!我母親是謝見微,是謝家的大小姐!我才不是她兒子!”


    “想必你剛才已經見過你母親了吧?”


    薛賢齊正要說話,腦中忽然一頓,薛盼盼為什麽會出現在獄裏?難道是她假死的事曝光了?


    薛賢齊眼珠瞪圓,大聲喊道:“我不知道她的事,她的事與我無關!我早就不是她兒子了!你們別來問我!”


    刑部尚書是何等人物,當場確定:“果然你早就知道她沒死。”


    “薛盼盼和薛蟾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你老老實實地說,本官就放你一條生路。若是再負隅頑抗,現在本官就將你送回城郭的大牢裏。你現在應該很怕再回去吧……”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薛賢齊還想著刑滿釋放呢,若是薛盼盼和薛蟾的事曝光了,他的身份定會人人喊打,到時候再想東山再起就更是做夢了。


    薛蟾已經死了,沈盼不說他不說,就算官府懷疑,他們也沒有證據!


    刑部尚書耐心告罄,示意邊上的衙役動刑。


    刑房裏血腥氣太重,刑部尚書來到外邊透氣,這時一名官差走了過來:


    “大人,已經審過薛府上姨娘宋氏,以及她兒子薛誠佑,他們都說薛蟾對繼子薛賢齊十分看重、疼愛,遠遠超過其他親子。宋氏更是一口咬定,薛蟾和薛盼盼必有陰私,薛賢齊就是她二人的奸生子。”


    刑部尚書感慨:“如此罔顧人倫,真是聞所未聞。不過如今薛蟾已死,薛家其他人若也知情,肯定不會主動說出真相,這樣一來如何能定罪……”


    官差想了想,忽然道:“大人,下官聽說過一個驗親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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