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智超笑道:“非是孫某舍不得,實在是這酒喝著綿軟香甜,後勁卻大,一人一懷已夠量,再多,怕是要過量了。”


    衛宣點頭,道:“此言甚是。”


    頡先生不滿的白了衛宣一眼:“我自醉我的,先生自清醒先生的,不要擾了某的酒興。再說某的酒量先生又不知,怎可替某做主?”


    這話一出,東方熠,惟娉,和昭華郡主都暗吃一驚,偷偷打量衛宣,見衛宣並不怪罪,還抱拳賠禮:“確是衛某的不是。望先生見諒。”


    頡先生大大咧咧地回禮道:“好說,好說。——孫先生再來半盅猴兒酒與我,剛剛未及細品就一口喝下去了……”原來是遺憾沒有品過。


    孫智超笑著給他倒酒。


    惟娉和昭華郡主都暗自鬆口氣,不由得細打量頡先生,見他若無其事地望著盞中澄碧的酒,滿臉都是滿足的笑,並沒為駁了皇帝的話而存絲毫畏懼。


    惟娉不禁心生敬佩。憑頡先生的通透,當從昭華郡主那聲二哥猜出了衛宣的身份,他卻能做到不動聲色,以自己的性子像待平常人那般對待皇帝,單這一份膽識和鎮定,很多人就無法辦到。又想到他以低賤的商人身份,卻能和京中許多達官貴人以朋友般交往,豈是簡單的人物呢?心中對頡先生不由得更是高看一眼。


    轉頭見昭華郡主看著頡先生,目光波光盈盈,隱有愛慕之意,心下便是一歎,這又是一個不顧身份的。


    蕭怡如也看出昭華郡主的神情來,隻不過認為昭華郡主是清平王該管的人,何況身為一個郡主,再怎麽樣也不過是婚前的胡鬧罷了,像宛華,最後還不是按著旨意乖乖地去合親?


    眾女子在各個亂動著心思。那邊頡先生已經品過了酒,他兩眼放光,急切地道:“敢問孫先生,這酒可是隻有東夏才有?”


    孫智超道:“這個孫某不敢說。不過……卻沒聽說過別國還有。”


    衛宣就笑道:“貴國不隻有猴兒酒,鐵器也聞名遐邇,兵器照他國相比更是先近。聽聞貴國造出了神兵連珠弩,可是真的?”


    孫智超暗地裏不由得大驚。這個衛公子說的可是東夏國的至高機密呀。連珠弩剛製成不久,知道的人沒幾個。就算被間諜竊了情報去,那也應該是中周的高官才能知悉,豈是他一個小小副將有資格知道的?!


    聯想到中周新帝剛二十七歲,他又自稱衛二郎,那麽這個年紀輕輕氣宇不凡的衛二郎究竟是什麽人,就不難推斷了。


    本是機密,他卻故意說給自己聽,表麵上是說這件事,實則是向他顯示中周帝國的財力、軍力、諜戰力的強大。


    這是不動聲色的給他下馬威呢。


    孫智超心裏大驚,表麵上笑得厚道:“孫某一介商人。對國家要事實在不知。孫某也聽聞貴國以金鐵造甲,稱為明光鎧,不知那鎧甲是何等樣貌?”


    你知我家的秘密兵器,我知你家的暗藏鎧甲,我也不輸於你。


    衛宣大笑:“衛某將軍麾下區區一副將,實不知有如此良甲。”


    你裝糊塗我就跟你裝蒜,大家虛與偽蛇,誰又不會?


    東方熠吃驚小。那明光鎧本是機密,這人居然知道了……聯想到聖上的話,他頓時醒悟。這二人分明是以特別的方式向對方遞名貼。難道這孫智超是翰帝向語天冒名的不成?他這麽想著。就向燕羽看去。


    燕羽避開他的目光,不做回應。


    惟娉也聽出苗頭了,暗暗吃驚,難道這孫智超的身份不隻是使者。還是什麽重要人物不成?她倒沒敢猜這人就是帝君,隻往皇家親王上想了。


    衛宣又道:“素聞東夏國多大山峭壁,軍中武士都善攀緣,身手敏捷無比,可是真的?”言下之意,別以為你秘密訓練的特種軍隊我不知道。


    孫智超不答反問:“孫某也聽說中周多平原。軍中騎士善射,槍利箭快,是否?”你知道又如何?我也知道你親隨部隊的特長。


    兩個皇帝正暗中唇槍舌劍,忽聽頭上傳來一鷹唳。


    東方熠便道打圓場道:“這地方怎麽會有鷹?聽說城裏的蔣大公子今日去圍獵,難道是他的鷹飛到這裏了?”


    眾人便都走出篷子,抬頭去看。


    透過那杏花疏影,就見淺灰的天幕下,亮絲絲的細雨裏,一隻獵鷹追著一隻五彩大鳥從遠處飛來,倏忽間就飛到了眾人的頭頂上。


    衛宣忽然一伸手拉住惟娉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語氣溫和地道:“這種獵鷹是空中霸主,它一旦發現獵物就會緊盯著不放,它急切地盼望著最後的時刻……看,它會直撲獵物,抓住獵物的心髒,把它撕碎!”


    惟娉拉出自己的手,不由自主抬頭看,見獵鷹直撲那頭大鳥,伸出利爪抓進了大鳥的彩羽裏,大鳥拚命掙紮,毛血紛飛……


    惟娉禁不住伏在東方熠的懷裏叫:“不要!快救救它!”


    然而獵鷹已經把那頭大鳥扯碎,碎羽和血紛紛落下,滴落在眾人身上,頭上。


    惟娉低頭看著滴落在身上的血,知道那大鳥在瞬間已經變成碎末,猛地生出生命無常的感覺,喃喃著:“太殘忍了!”


    衛宣看著她道:“你看不得生命在你麵前死亡,是嗎?目睹死亡的痛苦是會讓人不寒而栗,可這卻是世間的法則,強者隻有凶猛殘忍,才能維持自然界的平衡。弱者就要安守本份,才不會惹來殺身之禍。這五彩禽鳥若安守在自己巢中,獵鷹怎麽會發現它,它又怎會喪命?”


    在此的都是些人精,怎會聽不出他話有深意?


    孫智超想的是這位武將出身的年輕皇帝在警告他不要亂來。他心裏惱怒,卻不影響他細細權衡兩國的形勢。東夏雖在快速地暗暗發展,中周帝國一年前也被北冥大敗過,可北冥自和親後,就安靜了許多,沒聽說有過不安的動態;西蜀雖一直蠢蠢欲動,畢竟還沒真的開戰。這時跟中周撕破臉麵,確實不是時候。他反應機敏。頓時擺出一副摯誠的麵孔,極其恭敬地深深一禮,真誠地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孫某受教了。”


    衛宣拱手回禮。卻不搭言。


    惟娉聽了衛宣的話也是心裏一震:難道他沒死心不成?在告誡她嗎?可是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大大方方地施了一禮,笑道:“衛爺這話妾很難認同。自然平衡,就是要禽鳥也好,雄鷹也罷,各按天份。各取所需,若雄鷹把禽鳥都吃盡,那原有的平衡也會打破,雄鷹自然也失了安身立命的世界了。衛爺細想,可是這道理不是?”


    衛宣還沒說話,頡先生就鼓掌大笑道:“好,好!好一個東方夫人,說得好!”看他臉頰紅紅,腳步飄浮,原來是醉了。


    衛宣大笑:“讓以海量名動京城的狂生老頡也醉了。這猴兒酒真是名不虛傳。”


    眾人也都笑,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在大笑聲裏消彌於無形。


    東方熠又請諸人入座。


    蕭怡如忽爾向惟娉一笑,道:“娘子衣衫汙了,可要換一換。”


    惟娉聽她的口氣雖溫和,卻不是詢問,而是命令,笑道:“是要換,娘子是不是也換換?”


    兩人就向席上告了罪,叫上丫頭去車上更衣。


    惟娉可不相信蕭怡如約了自己真隻為更衣,便落後她半步默默地走。


    蕭怡如忽然低聲道:“娘子可聽說楊氏從浣衣局出來了?”


    “妾不曾聞。”惟娉守禮對答。心裏暗暗提防。


    “不僅出來了,還封了妃,賜號娉。”


    惟娉隻是默默地聽著。她可不認為皇後是沒事跟她閑聊,心裏又生出一股膩味的厭惡感。按理聖上寵幸哪個嬪妃。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不過就因為楊氏與她有幾分相像,便要別人生出這許多的聯想和猜忌來。對她對楊氏都不公平得很。


    皇後看了眼惟娉,眸光含著刀鋒般的清冷。“這楊氏得寵又失寵都來得奇特,得寵時那可真是要月亮不敢給星星,失寵時又落迫得厲害。被貶去連宮奴也不如的去處,大起大落的,著實受了不少罪。聽說如今手上,腳下的凍瘡還沒好呢。雖說如今聖眷正隆,可也讓人擔心啊,這爬得高,摔得也重啊,萬一摔得粉身碎骨,豈不可惜了她一個嬌滴滴的美人?”


    惟娉微一沉吟,笑道:“娘子真是菩薩心腸。想來,這個楊妃若是嫁與平常人家,與夫君必是一對隻羨鴛鴦不慕仙的神仙眷屬。偏偏不幸,嫁與帝王家,不是古來有言,伴君如伴虎嘛。不知那楊氏有沒有高處不勝寒之感?”


    蕭怡如聞言,冷厲地掃過來一眼。


    惟娉這話不隻大膽,還不敬得很。話裏話外,卻是瞧不上皇家恩寵之意,雖不受聽,蕭怡如卻放下一半心來。


    聖上登基,就把娉娘賜婚於東方熠,她也以為聖上根本不記得救他的人的相貌。剛才看獵鷹捕獵,聖上卻自然而然地拉娉娘在身前,由不得她不起疑,可聽這口氣,娉娘不但與聖上沒有私情,口氣裏還有著掩飾不住的厭惡。


    看來她是多心了……即使不是她多心,聖上也是使君有意,娉娘卻是羅敷無情,東方家又是肱股之臣,從哪方麵說,聖上也要顧忌著點,不會胡來……至少不會明搶。她倒不怕他們暗著來,隻要不會動搖她的地位,她便裝做不知。聖上也好,世家大族中的男子也罷,除了正妻,別的女人不過是貓狗一樣的存在,暖床的工具罷了,她怕何來?


    然而心裏終有隱隱的不安和不快,換了衣服,她便叫貼身服侍的姑姑去跟衛宣說自己醉了,自此便留在車裏不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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