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正想走過去,視線一晃,有著細長雙眼的男人站在他眼前,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前輩,晚上好。”


    蘇承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挪開眼去看座位席,師弟已迎上去,與來人攀談起來,黑眸閃著淡淡的笑意。


    他眯起眼仔細打量,隱約記得那個人是……秋長安?


    顧今爵同秋長安低聲交談了幾句,並肩往回走,許高平連忙招呼他倆坐下,眼裏充滿慈愛,隨後再次對在座的導演介紹了一次。除了小顧之外,他同樣很看好秋長安,秋長安在電視圈裏穩紮穩打鍛煉了演技,憑著足夠的潛力進入電影圈後,成績卻不太有起色,其中原因他大抵有所耳聞,人家公司的事,他不太好摻和,但介紹資源和人脈這種事,他還是可以辦到的。


    許導那點彎彎繞繞,眾位導演心知肚明,端詳的目光落在秋長安身上。秋長安今晚一身鉛灰色的正裝,俊朗的麵容泛著溫潤的笑意,桃花眼一彎,極盡勾人。他表麵淡定的很,暗地裏卻挺了挺背,稍微有些緊張,他明白許導的用意,心底充滿感激。


    中年男人掃了一眼過去,隨即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他還是對顧今爵比較感興趣,腦子裏消化了剛才一位導演所說的《桃花傳》少許劇情和大部分角色,對於百裏言這個人物,不由得好奇起來,不過更加好奇的還是飾演此角色的顧今爵。


    單純柔弱的少年皇子經過黑暗洗禮之後,不但沒有墮落,沒有逃離,反而越發堅強,最後靠著過人的意誌力硬撐下來,守住了沾滿鮮血的皇位。說實在的,這種心態變化,尤其難演,中年男人不得不懷疑麵前這個氣質淡雅的小孩能夠勝任嗎?那雙黑眸清透如流水,很幹淨,這點倒是符合百裏言,然而那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氣質與天真的百裏言完全相悖。


    中年男人所想的,在座其他導演皆有同感,不是不信任許高平看人的眼光,隻是演技這種東西,還是眼見為實,憑他上下嘴皮一碰說出來的“出色”,他們著實心存懷疑,畢竟顧今爵看起來太年輕了,沒有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的孩子,演技能有多高超?


    顧今爵自然有注意到導演們隱晦的眼光,心下感慨諸位導演脾性仍是一如既往,他不惱,因為換作是上一世的他也不會相信才19歲的、尚且稚嫩的孩子能有多出色。在娛樂圈裏,口說無憑,任你嘴上說的多優秀,大家還是默契地認為所有事情要眼見為實。


    經過一輪寒暄,顧今爵麵上維持著淺淺的微笑,見導演們止住了關於《桃花傳》的討論,說起下個話題時便微低著頭和秋長安閑聊起來,時不時對上導演們和善的眼神,氣氛一時間和樂融融。


    顧今爵掃過不遠處依舊湊成一堆的人群,瞧見自家師兄站在人群中間,神情穩重地垂著眼,過分俊美的臉沒什麽表情,像是有點……心不在焉?他剛想仔細去分辨一下,突然有道身影挪了挪,擋住了他的視線。


    顧今爵楞了楞,隻見那道身影佯裝無意地回頭瞥了他一眼,細長的雙眼沒了邪氣,顯得傲慢,不過一秒,對方轉回去繼續和蘇承說話,似乎全然不在意蘇承疏離客套的態度。


    他抿了抿唇,忽聽其中一位導演無奈地說:“蘇承怎麽沒過來呢?我還有點事情想找他談一下。”


    這位導演蠢蠢欲動,眼角不停地往蘇承瞄去,明明坐不住了,還是拉不下臉自己過去和蘇承打招呼。這是少部分導演的毛病,經曆了不少事情,骨子裏多少有點清高,總會端些架子,真實脾氣倒不會差到哪裏去。


    顧今爵笑著安撫了一句,而後起身朝眾人示意,來到洗手間。他站在擦得明淨的鏡子前麵,慢慢呼出一口氣,想要打電話給林深問一下妹妹的情況,無奈這種場合不容許來客帶手機。


    壓抑住擔憂的心情,顧今爵整理好自身的形象,轉身走出洗手間。寬敞安靜的走廊回響著自己沉穩的腳步聲,他稍微係緊領帶,長腿一邁,正要走過拐角,忽然聽見一些細碎的聲音。


    “怎麽辦呀?這麽重要的時候,我們總不能搞砸了啊!多丟奶奶的臉!”


    “要、要不我們去大廳找一個演員?他們全是專業的,還拿過不少獎呢,應該能很快入戲……吧?”


    “你腦子有病嗎?這大段大段的台詞,不光要花時間記住,還得揣摩人物的性格,這一來一回的,到時候聚會都結束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可是奶奶最喜歡的角色啊!哪能隨便交給別人來演?”


    顧今爵腳步一頓,又毫不猶豫地踩下去,走過拐角,視野豁然開朗,因為他的出現而嚇了一跳的兩個少年滿麵驚慌。


    “……我、我去!你,你走路咋沒聲音啊?嚇死小爺了!”大約十六七歲的秀氣少年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黑曜石般的眼睛劃過不滿。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少女捏緊手裏的東西照著他的腦袋用力拍下去!嬌俏柔美的麵容浮現一絲猙獰,顧忌著有顧今爵的存在,眼珠子轉了轉,轉瞬恢複了溫婉,聲音輕輕柔柔:“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弟弟膽子有點小,說話不太好聽,請您別見怪。”


    顧今爵看清了兩人的長相,心下又是一陣感慨,當年兩個調皮愛鬧的小孩子如今已經長得如此出眾了。他垂了垂眸,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複又掀開眼簾,黑眸深處悄然流淌著真切的溫柔。


    “沒事,倒是你們看起來有點苦惱的樣子,需要幫忙嗎?”


    聞言,少年麵露狐疑地將他上下左右掃視了一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明寫著不信任,撇了撇嘴剛想拒絕,不料自家姐姐卻說:“需要!”


    少年怔楞了半刻,當即反應過來,焦急地拉著她走了幾步,稚嫩的嗓音飽含納悶:“喂姐!你開什麽玩笑啊?這人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而且氣質和形象一點兒也不符合人物啊!千哥才是這個角色的不二人選!”


    “你是豬嗎?”少女翻了個白眼,餘光往青年望去,他微微笑著,沒有絲毫不耐煩,周身縈繞著溫和淡雅的氣息,仿佛是一縷清風吹往心間,光是看著都覺得舒服。她的目光著重落在那雙好像能包容萬物的黑眸,扯了扯嘴角,頓覺失落,這等獨一無二的氣質和風範,莫名令她想起了某個逝去的人。


    失落僅是一瞬間,少女很快振作起來,壓低音量對自家弟弟解釋:“又不是一定讓他演,我們給他看一下劇本,然後讓他演一小段給我們看看,要是演得不怎樣我們就委婉拒絕。”見弟弟張嘴就要說話,她一巴掌呼在他腦袋上,恨鐵不成鋼地說:“說你是豬你還不樂意了?眼下千哥不可能趕過來了,我們總得想別的法子完成今晚的表演啊!你別忘了我們對奶奶振振有詞地說過什麽話!”


    最後一句話噎得少年說不出話來,張揚的神色立刻變得懨懨無神,“好嘛,聽你的。”


    少女點了點頭,調整好表情,走向顧今爵。其實她非常不樂意把這個角色交給其他人來演,一是信不過,二是覺得不可能有人能演出奶奶心裏想要的韻味,即使是千哥,她也認為隻有幾分相似罷了。但是眼前這個青年給她的感覺,有種詭異的相似感,讓她莫名其妙就想衝動一回,反正試一試又不會少塊肉,不滿意大不了就不演了,趁著時間還沒到找奶奶賠罪就行。


    聽了少女的敘說,顧今爵稍顯訝異,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便應了下來。他跟著兩個少年走進休息間,接過少女遞過來的薄薄的劇本,全神貫注地閱讀起來。


    兩個少年是孟清玉的孫兒,前陣子謀劃著在今天送一份驚喜給自家奶奶,拜托了另一位相熟的人一起認認真真地準備了一段時間,原以為今天能上舞台去表演,誰知其中一位毫無預兆地說有急事,稍遲會來。眼看時間越來越晚,兩個少年躲起來急得跺腳,偶然讓他撞見了。


    少年們所說的驚喜是一本自傳,名為《過了春天》,這本自傳同時也是孟清玉最喜歡的書。故事發生在民國時期,講述了兩個青年男女在異鄉通過相知相識相熟走在一起,剛確定了關係之後,遠方家鄉傳來戰爭爆發的消息,男子為了家園和家人,毅然選擇回去。女子心裏雖有種種難過和不舍,但是看著男子日漸消瘦下去的身形,和遠方戰爭的硝煙,她忍著悲傷同意了。


    兩人在碼頭分別,男子離去前說了一句話:“過了春天,我就來接你。”,然而女子等了一個又一個春天,從青澀之時等到遲暮之年,最後仍然沒有等來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


    眾所周知,這是一個淒美苦澀的愛情故事。


    顧今爵看過這本自傳,當時好像有哪個導演想把這個故事拍成電影,後來因為種種事由而放棄了。上一世的他想過若是能開拍,他必定會努力爭取這個角色,對於那時的他來說,這是一個挑戰。而時至今日,他再次麵對了這個故事,所思所想自然要更深入許多。


    大約二十分鍾後,他看完劇本,合起眼陷入沉思。旁邊的兩個少年惴惴不安地看著他,少女皺緊眉,暗道果然是勉強了嗎?少年則嘴裏念念叨叨,不停地在原地打轉,眼睛死死地盯住腕表,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又過了好一會兒,緊閉的門開了,三人逐一走出休息室,少年秀氣的臉上還殘留著震撼與不敢置信的痕跡,少女卻是一掃之前的憂慮,雙眼亮晶晶的,麵色紅潤地疾步前行。


    大廳這邊,主辦人孟清玉已經到場,正和老夥計們閑聊著。孟清玉保養得很好,平時注重養生和健康,看起來風韻猶存,從眉眼可以想象年輕時候的絕代風華。她的左手邊坐著蘇承,蘇承沉默地陪著老人家,偶爾搭上幾句話,深邃的眼眸時而掃視著周圍,依然沒看見清雋的青年。


    他讓宋執去找了,誰知這人竟一去不複返。


    很突兀的,滿屋子的燈一下子暗下來,輕柔的音樂隨之停下,周遭的低聲交談亦戛然而止。半刻後,空蕩蕩的舞台出現了幾道身影,接著幾束刺眼的燈光照亮了舞台,四周沉寂了半秒,眾人沒忍住發出此起彼伏的低呼聲。


    蘇承眉峰微動,緩緩地抬眼去看,這一看,滿目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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