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民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細算起來,喬雅、喬敏要叫他一聲堂哥。


    二喬的阿婆改嫁到劉家,劉宇民是喬青山同母異父的大弟的兒子,阿婆的長孫,比喬雅大三歲。


    喬雅眸色幽深晦暗的看向兩輛晃晃悠悠的家用貨車,超車時,她已掃過一遍,門鎖緊閉的車廂裏載了十幾個生物波強健的人。


    這些人的目的,不言而喻。


    喬敏低聲咒罵道:“我就知道他們陰魂不散。居然逃到了清平鎮,怎麽不幹脆賴到我姥家裏來!”


    喬雅眼中寒光如瀑,劉家人貪婪可惡,卻不傻。這種災難,農村比城裏日子好過。劉家沒有攀得上交情的農村親戚,要投奔首選就是雲橋村。喬青山不會接納劉家人,阿婆也不願丟這個臉,不遠不近的住在清平鎮才最好。


    要賴,隨時賴得上,丟臉不丟到家門口。


    顛倒黑白更能隨心所欲。


    陳遠冷覷著兩輛越開越近的貨車道:“劉宇民不是第一次來要糧了。十二、三天前來過一次。”


    旁邊扛著鐵鍬的二胖子嫌惡氣憤的吐了口唾沫道:“還城裏的文化人呢,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上次來,哭得怪可憐,說他阿婆病了,想喝口稀飯都沒有,他是想賣血換糧食,也沒地兒去換……”


    二胖子喘了口大氣,兩個眼生的青年沉默著不吭聲,精瘦的陳老五搶了話道:“你們沒看見,跟唱大戲一樣,又下跪又磕頭,還賭咒發誓,說跟他大伯隻借這一次糧,以後是好是歹都不到他大伯麵前討嫌。大夥兒看他有孝心,又講的那麽可憐,才勸著三阿婆開倉,給一百斤舂好的新米。”


    “我姥給糧了?”敏敏聽到這裏忽然叫起來,雙眼冒火,恨恨地,咬牙切齒,幾欲咬碎一嘴牙。


    陳遠訕訕的點頭,當初他力勸過喬青山和三阿婆給糧。喬家和劉家是土生土長的城裏人,他們的恩怨雲橋村沒多少人知道。


    他在南源市工作後和喬家有了走動,零星知曉些皮毛。但想著自己“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悲哀,以為總歸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小恩小怨該放下,化幹戈為玉帛,這才幫著劉宇民說了幾句好話。哪裏知道自己無意中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了。


    敏敏見陳遠點頭,口沒遮攔的罵道:“那一窩子土匪和騙子!”


    喬雅細眯著漂亮的雙眼,白皙如瓷的臉上如同覆了一層寒霜。


    上輩子,她回來的晚了,沒趕上這一遭。以致於姥姥家的糧食幾近被搶光,喬爸和小舅落了一身傷下不了床。姥姥七十多歲的人,拖著瘦弱的身體舔著老臉到各家討糧,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差點再也起不來。


    那時,她實力不濟,偏經了敏敏的事,積了一腔憤慨悲慟無處發泄,怒火如岩漿般在血液裏沸騰,勢單力薄便衝動的去清平鎮找劉家要糧,反倒連累徐昊、小四、小七被劉家依附的勢力打傷。


    民俗村避難所與清平鎮避難所,為這事對峙過。隻是徐家本身人心不齊,喬家又無利可圖,徐家潦草的揪著徐昊幾個受傷的事鬧了幾場,終歸不了了之。


    喬雅之所以會帶著家人入住徐家的民俗村,而姥姥、小舅肯舍棄幾輩子祖屋祖業離開雲橋村,原因就在這裏。也是因為惹了這等是非,喬家入住民俗村,激化了徐家內部的矛盾。


    隻是……印象中,劉宇民的這次搶糧應該在即將過年的時候,如今竟提前了近十天。


    喬雅心頭一凜,禁不住一陣後怕。


    當初,建議爸媽回雲橋村,一則,這裏確實適合避難;二則,無論父母先前躲避在哪裏,事後定會回雲橋村找姥姥、小舅,而姥姥、小舅必然不肯離開祖屋;三則,她有把握在事情發生前趕回來。


    屆時,實力若夠,把搶糧扼殺在萌芽中,若不夠,則想辦法避開。


    沒想到,事情依舊發生,時間卻提前了,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數。


    好在,她已經回來了。


    喬雅心有餘悸的思忖間,兩輛家用貨車已經停在了越野車後。


    陳遠又看了眼喬家姐妹,心想她們倆能從幾千裏外的帝都趕回雲橋村,當中的凶險可想而知,雖說主要可能依靠朋友,但多少該有點膽識和本事。加之,劉宇民來要糧本來就是喬家的家事,便沒讓喬雅和喬敏避讓。


    不過,瞅著兩人一個嬌弱,一個嬌俏,終究不放心,還是把她們護在了身後。


    對於陳遠幾人的小動作,喬敏沒留意,喬雅不在意,反正站前站後不影響她的實力。這件事最終隻能靠她們自己解決。如果村人靠得住,上一世,姥姥家不會被搶得那麽慘。


    村裏人不是沒幫忙,隻是在別人展示實力後果斷退縮了,沒有維護到底。農村人比城裏人團結,卻不是不會明哲保身。


    貨車上陸陸續續下來十幾個壯年男人。裹著厚厚的老式軍大衣,雙手插在衣兜裏,目光銳利的射過來,漫不經心中不掩輕蔑。


    劉宇民一副文弱書生相,麵白斯文,弱不勝衣的站在一個精壯的黑臉男人旁邊,陪著笑臉道:“為了家裏的糟心事,天寒地凍,麻煩李哥和弟兄們跑這一趟了。”


    被稱作李哥的男人,大手一揮,豪爽道:“說這話就見外了。親媽不養,自家吃香喝辣的不孝子,別說是兄弟你的家事,就是不認識的,哥哥我遇見了,也要拔刀相助。”


    劉宇民連忙點頭道:“是,是,都說李哥重情重義……”


    “劉宇民,顛倒黑白,混淆視聽,倒真是你的看家本領!”喬雅先聲奪人,嘲諷的寒冷語氣能結出冰來,讓人聽得涼颼颼,寒毛直豎。


    劉宇民和李哥說話時沒刻意壓低聲音,喬雅卻刻意提高了音量。


    劉宇民聞聲望去,從陳遠和二胖子兩人的縫隙間瞧見了喬雅。他有幾年沒見過喬雅,自己都沒想到竟能一眼認出她來。


    劉宇民心裏一驚,下意識的顫了下,縮了肩膀,躲閃了眼神。要說他最怕的,不是喬青山,而是喬雅。在他眼裏,喬雅是個油鹽不進,六親不認的混不吝。


    小時候跟他打架,頭破了個洞,還死死咬著他不撒口。


    她不是在帝都嗎?怎麽命這麽大,回來了?


    隨即想到李哥這群人的能耐,劉宇民又有了底氣。挺起胸膛,揚起臉,溫和的裝腔作勢道:“喲,大妹回來了……呃,二妹吧,你也回來了,路上辛苦了吧?”


    劉宇民眯著細長的眼睛意味不明的在喬雅和喬敏身上溜了一圈,轉頭陰陽怪氣的對李哥道:“她們是我……那個大伯家的女兒。”


    敏敏憤恨道:“你有什麽臉叫我爸大伯?我爸姓喬,你姓劉!”


    劉宇民哂笑一聲,“二妹說的什麽話?我們是一條血脈上的親人。你們不認我這個哥哥,我卻認你們是親妹妹……阿婆還時時惦念著大伯和你們,做夢都想到流眼淚……”


    “是惦念我們的東西吧!”喬雅嗤笑一聲,“她要惦念我爸,會拋下剛滿月的孩子改嫁?我爸家徒四壁的時候,她在哪裏?她和你阿公雙職工,換著花樣給你爸、你叔叔買糖果做棉衣,怎麽沒看到我爸寒冬臘月穿單衣?”


    “我爸掙錢了,她倒是上門要兒子孝敬了……每月都有生活費還不甘心,今兒從家裏摸走收音機,明兒趁人不注意把電視抬回去。”既成事實後,喬爸喬媽哪裏拉得下臉再把東西搬回來?


    “你阿公住院,幾萬塊醫藥費,要我爸全掏……你叔叔結婚,買房子逼我爸出大頭,難為她理直氣壯說得出口,吸血鬼不過如此!”十幾年前的幾萬塊,對喬家可不是小數目。


    當然,喬爸沒當這個冤大頭。


    喬雅清冷的聲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幹脆、清爽、利落,眾人聽得瞠目結舌。


    上次雲橋村憨直的村人信了劉宇民的說辭,幾乎逼著三阿婆開倉,喬青山當場撂了話,他和劉家之間,隻有劉家欠他,他沒虧心過。三阿婆為了息事寧人開倉給了糧。之後,喬青山怕事情不會就此結束,讓陳小舅找村裏人說道了一通劉、喬兩家的恩怨。


    隻不過,男人不善說是非,又經了陳小舅的口,信息量少得可憐。


    如今,喬雅說的瑣碎,可誰是誰非,一目了然,十分直觀。


    喬雅心裏清楚,這番話說不說,對劉宇民一夥搶糧沒什麽影響,說出來不過是不想憋壞她自己。世上沒有要兒子養母親卻跑去搶兒子嶽家糧食的道理。這群人既然來了,本身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打著路見不平的旗號罷了。


    劉宇民看到眾人反應,又見李哥等人一時愣住,急得寡白秀氣的臉紅彤彤一片,裝作氣極,倒真像那麽回事。


    隻見他一臉震驚,仿佛聽到了多麽可笑的天外之言一般,指著喬雅義正詞嚴的罵道:“你……你們太無恥了!這麽惡毒的中傷阿婆!不想贍養阿婆,居然往她老人家身上潑髒水?她快七十的人了,想大伯想得眼睛都要瞎了,你們怎麽忍心?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劉宇民唱做俱佳,一聲聲質問,讓李哥想起慈祥和藹的劉家阿婆哭訴她有多久沒見過大兒子和孫女了,便回過神來,信了劉宇民的話,更覺喬家父女惡毒可恨,簡直比豺狼還黑心。


    敏敏怒不可遏,回擊道:“敢做不敢當!你讓阿婆來對質,看我姐說的,是不是她幹的!如果我們沒良心,你把我姥給你的一百斤米還回來!你的臉皮比城牆轉角還要厚,糧食是我姥、我小舅的,憑什麽給你們劉家?要我爸的東西,行啊,你們去光明路13號,一屋子東西全給阿婆,你們去翻去找啊!”


    劉宇民漲紅著臉又待爭辯,李哥的副手肖彪一臉冷然的拉住他道:“我們今天過來,可不是看你們兄妹吵架的,囉嗦個什麽勁。”


    他和頭腦簡單的李哥不同,誰是誰非他們不關心,老大讓他們過來幫劉宇民,不是衝著劉宇民的麵子,也不是伸張正義,而是劉宇民口中那滿倉的糧食。


    這時,喬雅等人身後傳來嘈雜聲,是村裏人得了消息,拎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趕來助威幫忙。


    肖彪皺眉對陳遠和最先趕到的幾個村裏人說道:“這事說到底是人家的家事,我勸你們別管太多。明白的告訴你們,我們來了好幾個異能者,都是來給劉家主持公道的,你們根本攔不住!”


    他陰沉著臉掃過眾人,大放厥詞,道:“李哥可是二階異能者,等閑幾十個人不是他對手。你們村本來沒剩幾個壯勞力,別犯傻,何苦替別人遭罪。得罪了我們清平鎮的李老大,你們自己屋裏的糧食也保不住!”


    “嗬!”一聲輕淺的冷笑突兀的響起。


    肖彪正說話間,眾人忽覺隨著這聲冷笑,心不由自主地顫了顫。周身的溫度好似驟然降低了好幾度,分不清是寒風陣陣,還是陰風陣陣,隻覺背脊生寒,手腳冰涼。


    待眾人循聲望去,喬雅已是氣場全開,三階異能者的氣勢配上她冷肅無邊的麵容,就如幹將莫邪脫鞘而出,隻是看著,便令人不敢大喘氣,無形的銳利讓人的心莫名一緊。


    作者有話要說:出極品了,這個還有原型哦,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還覺得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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