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雅知道沉穩睿智的父親可能想到了更多,盡管他未必能猜到即將世界末日。


    喬青山確實想到了不少。帝都的政治意義非比尋常,防禦實力自然是國內諸城中的翹楚,可白建中透露的消息至少說明了軍隊沒有信心完全抵禦。由此推演,政府高層和部分軍隊一定已經撤離帝都。被棄守的城市,災難麵前,就全靠民眾自己的自救能力了。


    如果帝都尚且如此,那麽……


    喬雅答道:“帝都也在隕石撞擊範圍內,不過你們放心,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會好好照顧敏敏。您和媽在姥姥家等著我跟敏敏回去就行。對了,爸,這個消息您趕緊跟姥姥和小舅說說,其他人您看著透露吧……還有,爸,您說過的,曆史上,天災過後,就是**,您一定要保護好您和媽媽。”


    喬媽媽忙道:“媽知道你有本事,可你再本事也是女孩子,你和敏敏要跟好白家,不要給人家添亂,也不要逞強回來,等安穩了再聯係……聽到沒?”


    喬爸喬媽這顯然是誤會了,喬雅沒有解釋,答道:“……好。”


    彼此又問答和叮囑了幾句,喬雅壓下對父母的強烈思念,掛了電話,將結婚證書收進登山包的內層,一麵開始將電話撥給徐昊,一麵十分有條理的收撿起必帶物品。


    徐昊接得很快,語氣有些尷尬,“楚楚嗎?怎麽這時候來電話?”


    喬雅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將對喬爸喬媽說的話又說了一遍,而後叮囑他起來加固一輛越野車,收集家裏現存的飲用水、食品、藥品、日用品和衣物等,最後強調,“我爸應該會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爸媽,不過為了穩妥起見,你和小四、小七最好也打電話回去囑咐一番。”


    “楚楚,”徐昊猶豫著,“這個玩笑……”


    喬雅怔了下,旋即明白過來,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昨天是失戀了,也失態了,可我沒想報複社會,也不會報複你,更沒時間開玩笑。”她很想把真相告訴徐昊,可現在明顯不是時候,更甚者,上一世徐昊的命運是她不願觸及的回憶。


    她沒給徐昊太多的思考時間,接著說道:“我一會兒去接敏敏,然後到你店裏匯合。”


    “到我店……裏?”


    “對,到你店裏匯合。”喬雅加重了“店裏”兩個字的音,“我們必須活下去,回到南源市,那有我們的親人。”


    徐昊這才相信喬雅不是開玩笑。


    自從9月末那件事情發生,喬雅雖然還理他,但無論如何也不肯踏足他開的汽車美容店一步了。


    喬雅掛斷了電話,換上結實保暖的越野裝備,將收拾得七七八八的背包係好,大件的棉被衣物裝進真空袋壓縮好,又將家裏還剩下的米麵肉蔬仔細打個大包。分幾趟將東西往地下停車場的汽車裏搬運的間隙,她撥打了最後要打的一個電話。


    喬敏,她嫡親的妹妹,二十歲,有著異於南方女孩的高挑身材,嬌俏亮麗。在帝都一所不錯的理工大學土木工程係念大三。


    鈴聲響完兩遍,耳邊才傳來一個睡意惺忪的女聲,說著江南水鄉特有的軟甜的家鄉話,“姐,你半夜擾人清夢是不道德的。”似是想起什麽,女孩聲音清亮了些,驚疑道:“你昨天不是剛領證?那個人也不管你?”


    那個人……是了,敏敏不怎麽喜歡白謙,私底下就一直用“那個人”來稱呼他。


    “對了,姐,祝你生日快樂,今晚請我吃大餐?”


    好久沒聽到敏敏如此輕快俏皮的語調了,喬雅收起心頭湧上的懷念和酸楚,肅聲道:“敏敏,家裏出事了,我現在來接你,具體的見麵再說,你大約有二十五分鍾收拾行李,我開車到你們西門外。冬天的衣物和戶外裝備都帶上,我稍後會替你請假。”


    仔細交代了一番,喬雅掛掉電話,握住方向盤的手不禁又緊了幾分。


    如同宣誓般,狠狠的告誡自己,這一次,不管怎樣都不能讓上一世地獄般的噩夢再發生在敏敏身上。


    上一世,她見到敏敏已經是地震後第18天。在南下的路上,遇到了一隊用女人做誘餌打劫其他幸存者的人渣。多麽老套的末世文裏的情節,可它偏偏發生了。


    敏敏就是他們當時拋出來的餌,之一。


    襤褸的幾乎遮不住身體重要部位的破棉大衣,枯槁的麵色,蓬亂的發,站在寒冷的冬日裏瑟瑟發抖。原本麻木的神情在瞥見即將停下來的汽車中的喬雅時,忽然生動起來,仿佛要燃盡生命最後的華彩,幾近聲嘶力竭的大喊,“別停下來,快走,這裏有埋伏!”


    他們堪堪逃過一劫,而敏敏被輾轉救回來時,已經奄奄一息。


    12月21日早晨六點十分。


    喬敏將行李箱和一個大旅行包扔進福克斯後座,鑽到副駕駛位上,焦急的追問,“姐,家裏出什麽事了?我們這是去機場?”


    “從這裏去機場,最快也要一個小時,來不及。而且這個點沒有飛機南下。”


    “啊?”


    喬雅看向驚訝的喬敏,道:“快坐好。”


    喬敏的學校在北四環邊上,喬雅一麵重複著對父母和徐昊說過的話,一麵開著車快速的竄進了四環路。這時候的道路交通狀況還算良好,車速達到了喬敏所見過的極致。


    出乎意料的是,喬敏比喬爸、喬媽和徐昊更好說服,她愣了會兒,有些傻呆呆的問,“姐,那接下去怎麽辦?”


    “活著,然後南下找爸媽,不過現在我們先去徐昊那裏,我有安排。”


    “去昊子哥那裏?那……那個人呢?”喬敏上車時沒看到白謙,就已經覺得奇怪。這麽適合他秀“愛妻好男人”的時候,居然不在。


    “白謙有自己的家人要保護……”


    “他怎麽能這樣?”喬敏咋呼起來,“他回家去保護他的瘋子妹妹和小白花聖母媽,老婆就自生自滅?”


    “我們沒結婚,我跟他還沒關係。”


    “不是說昨天……”


    “昨天沒注冊,這個事稍後再說。”


    見姐姐不願談論,喬敏腦補了一下隨即轉移話題,“姐,你說是不是世界末日又要來了。好多論壇上又開始有世界末日的預言說真正的末日是2013不是2012,我們同學也都說這連下一個月的雨肯定不正常。”說到這裏忙掏出手機嚷著要給幾個好友打電話提醒。


    喬雅沒有阻止,雖然她自己早沒了這份同情心,也不認為有多大意義。


    但這時候的喬敏不一樣,青春洋溢甚至單純的大學生,沒經曆過欺騙、背叛,沒感受過饑餓、寒冷、無助、恐懼與絕望,沒殺過仿佛永遠殺不完的喪屍,沒沾過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血,更沒見識過末日後的道德淪喪、人性傾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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