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子敬看著王麗臉色一點點的變得蒼白,雙手抱著小腹慢慢的縮成一團,心裏針紮一樣,可是他不能心軟。


    一想到那上麵寫的1976年八月十六,天崩,這幾個可怕的字眼,他所有的心軟就被他強壓下去了。


    除了這一條,這本作業本前後還記錄了許多,都是一個日期,然後跟著幾個簡單的字。


    過去的日期和後麵記錄的字中,有兩條跟現實是能明確對應上的。


    1975年六月二十七,水庫


    1975年十二月初八,相崩。


    剩下的,用膝蓋想都知道,每一條,都對應了一件在未來會發生的大事!


    這本作業本上記錄的東西太可怕,可怕到一旦讓外人看見,他們一家人都會萬劫不複!偏偏她還隨隨便便的把它亂扔!


    這次是他看見了,如果下次讓別人看見了呢?


    他沒辦法想像這種可能。


    作業本上的字跡是阿麗的,這個東西要麽是阿麗從哪裏抄錄下來的,要麽就是……


    他本能的拒絕去想第二種可能性。


    阿麗隻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姑娘,怎麽可能知道這麽多與未來相關的東西呢?


    眼看著阿麗在床上越縮越小,越縮越遠,仲子敬無奈的也上了床。


    貼在王麗的身邊坐下,一手攬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扶住了她的頭,強迫她看著他。


    “說說吧,你怎麽有這個作業本的?有多少人看到過?今天為什麽把它隨便扔在地上?”


    王麗的頭被他一隻手扶著抬起,她不得不看著他。


    她咬著唇,眼神渙散。全身怕的發抖,根本就沒聽清楚仲子敬說了些什麽。


    她隻想到,她的秘密被人發現了!


    這一刻,她特別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不知覺間的懶散,不謹慎!


    她會被怎麽對待?


    是會被當做怪力亂神的神棍拉出去批鬥?被抓到醫院裏去檢查解剖?還是會被關起來被逼著說出她知道的所有關於未來的事情的?


    她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會兒冒出以前看到過的那些掛著大大的沉重的木牌。弓著背。被壓著遊街的被批鬥的人的樣子,那些人的臉似乎就要換上她的了;一會兒又是冷冰冰的醫院裏穿著白慘慘的衣服的醫生和護士高舉著針筒獰笑著朝著她圍過來;一會兒又好像看到了她被關在一間小小的黑屋裏,每天都被人逼著解釋那本作業本上記著的日期以及日期後麵寫的簡單的幾個字的含義。


    越想越恐懼。她控製不住自己的發抖,小腹也一陣一陣的抽痛起來。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仲子敬的胳膊,**起來。


    看著王麗臉色煞白,冷汗直往下流。仲子敬慌了,他還沒幹什麽吧?怎麽阿麗就成這樣了?


    他把作業本塞到了床墊下麵。然後摟著王麗,急切的問;“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說著就要抱著王麗往樓下跑。


    一聽見醫院檢查這個字眼,王麗就立刻掙紮起來。


    她不要去醫院!她不要被檢查!她不是怪物啊!


    “不要,我不去。你放我下來!”


    王麗死命的掙紮起來,她怕她這一去醫院,就永遠都出不來了!


    仲子敬手忙腳亂的牢牢抱著王麗。生怕她亂掙紮摔到地上了,又看她嚇的臉都青了。隻得又把她抱回了床上。


    一回到床上,她就心安了許多,剛剛還在抽痛的肚子也好了。


    她勉力縮坐到了床鋪一角,躲得遠遠的,頭埋在雙臂裏,根本就不敢看仲子敬。


    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仲子敬沮喪的用手抹了把臉。


    阿麗在騙她!她肚子根本就沒問題!


    可他還真的沒辦法再做什麽了,這次是在騙他肚子不舒服,可是要是下次真的不舒服了呢?無論如何,她現在就是個脆弱的孕婦,要是他不管不顧的要她回答問題,她真的肚子不舒服了怎麽辦?大人也好,小孩也罷,都是絕對不能出事的。


    對著她,說是說不得,罵更加舍不得,打則是想都沒想過,這樣一來,他居然束手無策。


    早知道會這樣,他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問。


    又從床墊底下摸出了作業本,他彎腰靠近王麗,看見她明顯的瑟縮了一下,他苦澀的停下了繼續往前靠的動作,隻是啞著嗓子說:“我不逼你說了,這本作業本不能繼續給你留著了,我會把它帶走,你以後不許對任何人透露這裏麵的事情!哪怕是你父母都不行,聽清楚了嗎?”


    又憂心阿麗之前有沒有對其他人說過這些?


    不過,這幾年連他都一個字都沒有透露過,今天麵對著他的問話又是這個態度,想來,她以前應該不會跟別人說過的。想到這裏,他的心就和泡在黃連裏一樣,原來,這麽長時間了,阿麗還是一點都不信任他。


    王麗偷偷的歪了歪腦袋,從手臂上方瞄了一眼仲子敬,看見他眼裏全是無奈和苦澀,她又瑟縮著埋下了腦袋。


    她想把作業本留下來,裏麵記錄的東西雖然都隻用了幾個字,或者是簡寫,或者是代稱,可是她相信,如果子敬真的用心去揣摩了,還是能夠猜出大部分記錄的指代的,就算是當時猜不出,到了事情發生的時候還是能猜出來的。


    這個東西流落到了外頭就是個大禍害。


    即使現在它在子敬的手裏。


    她當然知道這些年子敬對自己的好,也知道公公婆婆一家人都正直可靠,在別的事情上她絕對會信任他,可是,就這個不行,她不敢賭。


    人心太複雜了,她賭不起。


    仲子敬一直在觀察王麗的反應,當他看到她依然縮著頭不肯跟他哪怕是說一句話的時候,他當真是傷心到了極致。


    他的妻子不信任他。


    她在怕他。


    真是個傻子,如果他真的想對她做點什麽,她還能安穩的坐在這裏?


    他多的是辦法從一個人的嘴裏掏出話來。


    他深呼吸了好一陣,才平息下了內心的痛楚和沮喪,強硬的攬過王麗,把她圈在懷裏,下巴頂著她的頭頂,苦澀的說:“你別這樣,我不問你了行不行?”頓了一下,伸手輕輕的摸著她的小腹,繼續說:“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孩子的母親,你要記住這一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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