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錢柳枝不想教書?第二節課了,王橫在想。他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很甜的夢,夢見錢柳枝剛一到學校,放下書包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他的跟前,笑嘻嘻的對他說:“王老師,你是我的愛人,教中學,你教語文,我教數學,嘻嘻!”她放下一封情書才走。他打開來看,上麵寫得多親熱:“王老師,你事我的外人,叫中學,你叫語文,我叫數學,洗洗。”他拿著情書,在嘴巴上親了很久,結果情書親出了一個比他的嘴巴還要大的洞。醒來後就高興得再也沒有睡著了。


    今天他來得很早,等待錢柳枝送情書。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教室門,進來一個不是錢柳枝,進來一個不是錢柳枝。終於進來了!欲穿的眼睛定下來。他雙手環胸,裝做很平靜,甚至閉著眼睛,來靜心聽她的腳步聲,聽她的“王老師”。


    做了的夢,怎麽不準?晨自修鈴都響了,錢柳枝還不來到他跟前,他閉著的眼睛其實還是留了一點點縫,錢柳枝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連這一邊她都沒瞧過。


    下了晨自修她會來的。


    下了晨自修。這一下他不閉著眼睛了,因為你閉著眼睛不理她,她怎麽好意思過來呢。他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並且癡癡地望著她。


    上課鈴聲又響了。


    這節課下了就肯定會來。


    下課了,終其下課的15分鍾,還是沒來。


    現在是第二節課了。他想,可能是李四清沒有把“我爸爸是縣教育局王局長”寫清楚,也有可能是寫了錢柳枝沒有看清,或者她不認識那幾個字。不然怎麽會不來呢。還有可能是錢柳枝不知道這個官有多大,這個官能做些什麽,她不知道我舅舅一個兒子都被爸爸調出去了,我們這個事情隻是一隻虱子大的事。他先是不時的望一望錢柳枝,後來就直勾勾地望著,我不遵守紀律又怎麽樣,我爸爸是王局長。


    下課了,錢柳枝起身了!她要朝這邊走來了,看她手裏拿了情書沒有?但是她沒有再拐個彎朝他走了,而走出教室去了!他本能地追上去。


    她朝廁所走去了。追!


    女廁所比男廁所遠,他追過男廁所了,他還是知道的,就放慢腳步,像補鍋匠挑著擔子在路上叫喚生意,對著走廊的上方:“情——書——啊————”


    錢柳枝驚得回了一下頭,仍舊往前走,到了廁所門前又回了一下頭,她怕他跟了進來。


    廁所裏多少有點臭味,即使不臭總得出來。王橫仍舊站在“補鍋匠”站的地方,站的姿勢和上次問“大”字“太”字的相同,隻不過沒有張得那麽開。


    走出廁所的女同學見一個男生已經走過了不用說明的常規界線,都用手遮住一邊臉,側著身子繞過他。錢柳枝頓了一下,怎麽辦呢?隻能過去,他比她足足高一個頭,當她走到他跟前時,用兩隻手蒙住臉,靠王橫一邊的一隻手的手指給出一點縫隙看著繞過去。


    王橫仍舊在昂著頭,好像已經被俘虜了而決不投降的堅強樣。他知道他的眼皮底下過去的就是錢柳枝,卻仍舊對著走廊的上方仍舊是那種職業的喊法:“情——書——啊————”


    柳枝走到多勞課桌邊,他正在認真看書。她劈頭就說:“我要去告訴老師!”


    多勞以為她要說昨天的事:“告訴老師沒用。”


    柳枝氣憤地把剛才的情況說給多勞。


    “你氣也沒用,氣也不要氣,就當作沒這回事,過段時間就沒事了。”


    “我就是不信!”


    “不信也要你信,他爸爸是文教局副局長,你現在鬥不過他,一鬥你就要吃虧。”


    “好,再信你一次!”


    每天都有一次放學,但是今天的放學對柳枝來說可值得回憶許多年。她剛走出校門,忽然覺得脖子的右邊和右臉頰旁有一股熱氣,緊接著鑽進鼻孔的是一股喂豬的餿潲水味,扭頭一看,肩膀上橫著王橫的一張臉,耳朵邊響起了他的聲音,“我爸爸是教育局王局長”!隨著聲音的出現,那股餿潲水味的濃度增加了三倍。緊接著王橫的嘴巴撮起向她的嘴巴揍攏來,嘴巴的形狀像開得快要完了的南瓜花。這一過程隻有幾秒鍾,一切她的冷不防之中,她像被蛇咬了一口,往地上一蹲,然後往旁邊一躲。羞赧,憤怒。


    這是王橫在第六節課時作出的策劃。他想來又想去。斷定是“我爸爸是縣教育局王局長”這一條沒有灌輸到她耳朵和眼睛裏去。一切都白費了,包括材料紙和“曉得粒”。於是他決定自己親自寫情書。鋪開紙,把他爸爸給他的那支鋼筆一抽,不一會兒就寫出了三個字:“辛外的”。接下來是一個“錢“字的問題了,錢,他花過,可是怎麽寫,確是一個問題了。他知道錢是紙做的,應該有個”紙“旁,紙字又怎麽寫呢。十分鍾後,決定不寫了。他估計快要下課了,下了課,就是放學了,就在校門口,親自告訴她最可靠。聽人說,隻要兩張嘴碰一下,那樣就是雙方同意了。


    而現在親自告訴了她,又去碰了嘴,可是錢柳枝卻認為他會搶她的錢,一副那樣的凶相。他不像在廁所邊的寧死不屈的樣子,而是一副不得其解的沉思樣,


    柳枝轉身向校門內衝去,一隻手插進了衣袋,似在作什麽準備。冬老師從辦公室裏出來,隻見錢柳枝急急地朝她走來,似乎要告訴她哪裏起火了。錢柳枝身子還沒有到,手就到了冬老師的眼皮底下,一疊皺巴巴的紙出現。好像走了很遠的路,柳枝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憤憤然對老師說了一長串的中間幾乎沒有一點縫隙的話。


    冬老師很是驚愕,像把在洗衣服時不小心洗濕了的錢打開一樣打開兩張材料紙,仔細地看著。看完後再看著像舉重運動員舉完後喘著粗氣的錢柳枝,抿著嘴唇想了一陣,小聲地對錢柳枝說;“你到辦公室來。”


    冬老師在辦公桌前正襟危坐,一陣沒有吭聲,眯著眼睛想著什麽。然後打開曰記本,像沒有配備書記員的法官一樣又問又寫,錢柳枝就像被告缺席的原告一樣陳述和對答。末了,冬老師把那封情書夾在曰記本裏,對錢柳枝像法官的宣布擇曰宣判一樣,說:“我要向校長匯報,怎麽處理,要等一等。你先回去。”


    柳枝在辦公室抖落了一身怒氣和驚恐,比之前輕鬆一些,走了出來,。王橫正在辦公室外茫然四顧,一種搜尋未獲的失落。他本以為很有可能錢柳枝在教室裏等他,因為他們已經親了嘴,事情應該成功了。正是焦急與失望攪拌在一起的時候,見到錢柳枝從辦公室走出來,兩眼立刻放光,笑逐顏開。


    冬老師走出辦公室,一下發現了王橫:“王橫同學,請進來!”


    王橫極不情願意地懶洋洋的走進辦室去。


    錢柳枝目不斜視走出學校大門才回一下頭,小跑起來,爭取在機耕道的拐彎處追上多勞,不然多勞要在那裏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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